柔風(fēng)十里不如你Chapter144
夕陽火紅，望月殿安靜得令人心慌。
“還是沒有吃飯嗎？”
“回王上，沒有?！?p> 納蘭宇風(fēng)端起漆盤里的粥，擺了擺手，“你們先下去吧！”
上了閣樓，一眼就看到莫顏在窗前站著，火紅的夕陽投射在她身上，在地上拉出一個長長的剪影。
他站了許久，看了許久，她的背影連同她整個人都泛著冷寂，像是一具僵死的軀殼。
將粥放在一旁的書案上，想說什么，卻終究一一吞沒，他只是以帝王的威儀緩緩問道：“已經(jīng)兩天沒吃飯了，你鬧夠了沒有？”
轉(zhuǎn)過身來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個禮，莫顏淡淡的回道：“回王上，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
她低頭，悶悶的說了聲“是”，便扶著碗，一口一口的吞咽起米粥。
御膳房的粥應(yīng)該是很香甜的，可入嘴卻嘗不出什么味道，莫顏只是機械的喝著，偶爾嗆了一口便低咳一聲接著喝。
納蘭宇風(fēng)皺了皺眉頭，“涼了嗎？如果涼就別吃了?！?p> 莫顏不說話，仍是雕塑般站著，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
“我讓你別吃了！”
手上突然一空，納蘭宇風(fēng)將粥碗狠狠的丟在了地上，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
金線紋繡的龍爪猙獰的盤踞在他的衣領(lǐng)上，襯托出他神色中的怒意，“那些奴才已經(jīng)死了，你一定要因為她們與我生疏至此嗎？”
擦去唇邊的殘粥，莫顏抬頭平靜的看著他的臉說：“王上大概忘了，我以前也是一個馬場的奴才。而你，也曾困于囚籠任人驅(qū)使?！?p> “你說什么？！”
聽?wèi)T了歌功頌德曲意逢迎的話，納蘭宇風(fēng)驚愕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莫顏仍顧自說著:“你從以前一無所有成為了如今高高在上的帝王。你一聲令下，吏部尚書全家斬首，兵部趙侯五馬分尸，慧淑儀削鼻自盡。當(dāng)朝權(quán)貴你尚且殺伐決斷，后宮這千余條性命在你眼中不過螻蟻一般?！?p> 眼看著納蘭宇風(fēng)雙眼大睜，整個人生生頓住，莫顏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王上?！彼p目直直地看著他怒氣翻涌的雙眼，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說真的，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愚鈍蠢笨，無法跟上你帝王的步伐。還是司馬琴夢與你旗鼓相當(dāng)，更般配些。因為你們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冷血無情?！?p>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響亮的巴掌在空曠的閣樓中響起。
莫顏沒提防，也沒躲避，兩天沒有進食她本就虛弱不堪，這一巴掌下去整個人更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碎裂的瓷片雜亂的扎在她右側(cè)的手上身上，滲出一片片鮮紅的血來。
納蘭宇風(fēng)的心猛地一緊，眼中流露出一絲心疼。
“......”
他想道歉，可“對不起”三個字游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只是語氣溫和了許多，“你剛才說的都是氣話，我可以不怪罪你。”
他伸手要去扶她，莫顏卻忍著眩暈，無視他伸出的手端端正正的跪立在地。
納蘭宇風(fēng)局促的收回手去，不悅的說:“我不喜歡司馬琴夢你是知道的。顏兒，我們馬上就要大婚，那些陳年往事還是讓他過去，以后休要再提?！?p> 莫顏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鮮血順著她的手腕流到膝蓋，又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然后，她很平靜的說：“王上，奴才無才無貌，德行有失，實在不配入主中宮，還請王上收回成命，另擇賢后?！?p> 納蘭宇風(fēng)身軀一震，聲音竟然有些悶，“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蹦伩粗蛔忠活D的說：“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為我而死去，我也不想一錯再錯……”
“住口！我不允許你說這樣的話，更不允許你離開我！”
忽然間，納蘭宇風(fēng)俯身上前，他眼底有股憤怒，這憤怒含著悲傷和不甘，化成熾烈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吻的那么深，那么用力，莫顏整個人都傻了，她驚恐的去推去反抗，突然，唇片一痛，他竟然狠狠地咬破了她的嘴唇，鮮血的腥氣沖入她的口中，好似一股狂風(fēng)席卷過她本就混亂眩暈的腦海。
“啊——”
扎在身上的碎瓷片在掙扎拉扯間更深入了幾分，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看到她身上流出更多的鮮血，納蘭宇風(fēng)停了下來，漆黑的眼神望著她，嘴角扯出一抹自嘲地冷笑，“怎么辦？”
“……”
“不管你有多恨我，多討厭我，我真心想娶的人只有你！”
莫顏頓時愣住，喉嚨似乎被堵塞，哽的連呼吸都不再順暢。
她想說點什么，卻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就在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支撐不住栽倒在地的時候，整個人忽然一輕，被納蘭宇風(fēng)小心的抱了起來，輕輕的放在了床上。
然后，就聽到他命令般緩緩的說:“你先養(yǎng)傷。我會命人出宮去請你的兄嫂，天琪也來了，這兩日我便差人把他送來?！?p> “大婚之前，你們就一起住吧?！彼^她的手，眼神卻變的寒冷了起來：“我答應(yīng)你，等婚禮如期舉行，我再將他們平平安安的送回去?！?p> 說完，納蘭宇風(fēng)頭也不回的踏出了望月殿。
他在要挾我？
莫顏愣在床上，目光緊緊的望著他轉(zhuǎn)角消逝的身影，望著這個自己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只覺得心痛的如利刃剜過。
一眨眼，一行清淚無聲的滑入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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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yī)來包扎好傷口，莫顏便把照顧她的幾個丫鬟內(nèi)侍全部趕出了房間。
夜里，拓拔靜來了。
莫顏背對著她，沒好氣的說:“不是讓你們都下去嗎？！”
拓拔靜沒理她，反而徑直在床邊坐下，低聲說:“你受了傷，身邊沒有人怎么行?！?p> 莫顏轉(zhuǎn)身，語氣緩和了許多，“靜姑姑。”
“傻丫頭，世間萬物都有它的因果?？汕f別把所有的事都攬到自己身上?！闭f著，她將手上的檀木佛珠戴在她的腕上，“不然的話，任誰也會被壓垮的?！?p> 莫顏的嘴唇顫了顫，“靜姑姑，你不應(yīng)該在我這里，還是——”
“你放心，我這個半老姑婆沒人會在意的?！?p> “可是......”
“別胡思亂想了，先睡一覺再說。以后的事情誰知道呢？”
“那您......”
“我就在這兒陪著你?！彼牧伺哪伒氖直?，“天塌不了，你就安心的睡?！?p> 莫顏點頭，輕輕的躺下。
也許是將門出身，拓拔靜的手心有幾處練武磨出的老繭，雖有些刺手卻讓她覺得很踏實，就好像徐媽媽在她身邊一樣，有一種熟悉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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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在即，宮里派來的幾位綰發(fā)嬤嬤都被莫顏拒了，朝廷里有年長的婦人主動要求，她也沒有應(yīng)允。
最終，殿里只留了顧盼盼夫婦和天琪。
院子里，丁文杰抱著小菀晴正和天琪玩兒的歡，天琪喜歡這個胖嘟嘟粉嫩嫩的小妹妹，為了逗她不停的做鬼臉唱兒歌，惹的她咯咯直笑。
顧盼盼則欣喜的為她穿上金絲海棠的繡金云服，親自為她挽發(fā)帶簪。
其實從第一眼見到莫顏，顧盼盼就留意到了她脖頸上的掐痕，此時就剩她們兩人這才問道：“妹子，你脖子上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不小心碰了一下?！蹦亴⒁骂I(lǐng)往上拉了拉，這一拉，手臂上的繃帶又映入顧盼盼眼中。
顧盼盼猜到了七八分，宮中的事她也不好多問，便挑了一支點翠的金步搖為莫顏帶上，轉(zhuǎn)移話題道：“你看天琪，和婉晴玩兒的多開心啊?！?p> “是啊，小孩子真好，到哪兒都是無憂無慮的?！?p> “說也奇怪，從第一次看到這個孩子我就覺得特別眼熟，像極了我以前的一個朋友。她總是跟我說：人生最美少年時，一笑三顰馳竹馬。如今我都已經(jīng)做了母親，卻好久沒有她的消息了?！?p> “人生最美少年時，一笑三顰馳竹馬?！?p> 莫顏將這句詩默了一遍，竟莫名覺得熟悉，腦海中漸漸浮現(xiàn)一個紅衣妖嬈的背影，舉杯望月，迎風(fēng)獨飲。
“想什么呢？”顧盼盼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
莫顏回過頭去，喃喃問道：“盼盼姐，你這位朋友是不是叫尹紅羅？或者，司馬青珊？”
顧盼盼一下子愣住了，表情很是詫異，“對？是叫青珊，你也認識她？”
“嗯?！蹦亴⒁郧暗氖麓笾抡f了一下，嘆道:“不過我也好久沒見到她了。”
顧盼盼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也許以后都不會再見到了。”
“為什么？”
顧盼盼壓低了聲音，“我聽說她在樺城的時候就被王上賜死了，因為她是前朝遺留的暗衛(wèi)。”
莫顏一激靈，起身握住了她的手，“盼盼姐，那你？”
“你先別急。先王戰(zhàn)死之后，暗衛(wèi)的人死的死，逃的逃?，F(xiàn)在我也不知道還有幾人是活著的。說來慚愧，我進暗衛(wèi)這些年一直都是半吊子，也沒有執(zhí)行過什么機密任務(wù)。所以他們大多瞧不上我，只有青姍姐姐待我和氣些。我猜想，也許暗衛(wèi)的花名冊上根本就沒有我的名字，又或許他們不屑于抓我這種小嘍啰，所以才一直平安無事吧?！?p> “可是......”莫顏眉頭緊鎖，低聲呢喃道:“這怎么可能？”
“......”
兩人正聊著，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陣哭聲，原來天琪不小心磕到了小菀晴的頭，她正抓著天琪的手，兩眼含淚的大哭呢。
莫顏腦海中靈光一閃，匆忙起身拉著顧盼盼就去了院子，直接來到天琪跟前，命令道：“天琪，喊舅娘?！?p> “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