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燎原之勢

　　拓跋封鎩羽而歸，原本以為免不了一頓訓斥，誰知單于只是宣布暫緩南下計劃，并沒有追究。拓跋封和兩名千夫長暗中擦了一把冷汗，深感慶幸。拓跋罕現(xiàn)在沒功夫考慮南下的事情了，匈奴和鮮卑交惡已久，隨時可能爆發(fā)大戰(zhàn)。去年匈奴大單于不顧草原諸部的反對，取消了每年秋季南下漢地的搶掠行動。鮮卑人希望借道匈奴，獨自入侵漢境。不料匈奴人在草原邊境布置重兵，徹底封鎖了道路。其他各部都敢怒不敢言，只有鮮卑人以增兵為威脅，要求匈奴人放開道路。雙方劍拔弩張，幾乎爆發(fā)大戰(zhàn)。

　　拓跋封聽聞匈奴人借東胡之名在鮮卑境內(nèi)肆意妄為，上前請戰(zhàn)，意欲戴罪立功。拓跋罕果然很是寵愛這個拓跋家的后輩，撥給他一萬精騎，令其驅趕匈奴人。

　　胡狼絲毫不知道他讓部下都身著胡服的無意之舉讓鮮卑人誤會，他只是想著遇到危急關口可以用匈奴人的身份來掩藏行跡。此刻，胡狼正率領蒼狼旗奔襲一個以霜狼為名的鮮卑部落。霜狼部落是一個人口好幾萬的中型部落，并不是可口的美味，但蒼狼騎必須啃下這塊硬骨頭。一來蒼狼騎需要實力強勁的對手來證明自己，二來霜狼部落是連接納格蘭中部的交通要道。

　　蒼狼騎在霜狼部落三里外停了下來，胡狼熟讀兵書，自然知道“其下攻城”的道理。霜狼部是連通匈奴的緊要之地，鮮卑人自然花了大力氣來建造這個堡壘。光是圍欄就有兩層，其中陷阱無數(shù)。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胡狼要使誘敵之計，將霜狼部落的主力引出來。胡狼令一個會說鮮卑話的戰(zhàn)士詐稱附近鮮卑部落遭到匈奴人攻擊，請求霜狼部救援。霜狼部的單于烏托沒有絲毫懷疑，立刻下令集結起三千騎兵，由一名千夫長帶領，前往剿滅匈奴人。烏托的兩個兒子都死于匈奴人之手，他將部落遷移到這里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殺入匈奴境內(nèi)報仇雪恨。時常有一些匈奴小部落跨過邊界進入鮮卑人領地放牧，其他鮮卑人或許會聽之任之，但烏托見一個滅一個。霜狼部落領地內(nèi)已經(jīng)很久沒來過匈奴人了，烏托的兇殘讓鮮卑人自己都感到戰(zhàn)栗。

　　胡狼率領一千蒼狼騎停在一處低地，等待獵物上鉤。這一戰(zhàn)，蒼狼騎要詐敗，但也要在鮮卑人身上狠狠咬一口。烏托派出的千夫長名叫卜格，本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后被烏托收養(yǎng)。卜格和烏托的兩個兒子感情深厚，是立誓同生共死的兄弟。所以，卜格跟烏托一樣仇視匈奴人。卜格好久沒像今天這么興奮了，他發(fā)誓這次一定不會一下子把匈奴人殺死了，死掉的匈奴人可沒多大樂趣。

　　興奮中的卜格很快發(fā)現(xiàn)了敵人的蹤跡，對方只有約一千人。沒有片刻的猶豫，卜格率領三千鮮卑戰(zhàn)士直沖過來。蒼狼騎慌忙結成圓陣，抵御鮮卑人的進攻。圓陣善守，鮮卑人一時間攻不破，雙方陷入苦戰(zhàn)。卜格大聲喝令部下加強攻勢，敵人不斷縮小防御圈，眼看著就要取得勝利。突然，一隊騎兵出現(xiàn)在鮮卑人后方，人數(shù)也是只有一千人上下。卜格也不是有勇無謀之輩，立刻放開包圍圈，列陣迎敵。突然出現(xiàn)的敵人沒有發(fā)起進攻，而是和被包圍的那隊人馬匯合在一起，一邊警惕著鮮卑人的進攻一邊向后方撤退。卜格沒有下令追擊，三千對兩千并不具備多大優(yōu)勢。

　　卜格派出一隊斥候遠遠盯住這些匈奴人，又派人回去傳信，希望單于派出援兵。胡狼的計劃成功了，鮮卑人緊緊咬住魚餌絕不會松口。接下來，蒼狼騎只需要等待。

　　等待總會讓時間過得很慢，好在同樣急切的鮮卑人并沒讓人等多久。烏托再次派出三千人前來支援，意圖將這伙闖入的匈奴人一網(wǎng)打盡。卜格得到斥候回報，敵人的速度很慢，并沒有走遠?！霸撍赖男倥税堰@當成自己家了嗎？不過，他們很快就會后悔了?！睈琅牟犯裣铝钊偾斑M。

　　六千騎兵全速跑動起來，氣勢驚人，如同一頭來自遠古的巨獸在咆哮。卜格很快追上了在草原上散步的敵人，敵人依然擺出一副防守的架勢。騎兵強大的沖擊力不停撕扯著敵人的防線，看上去岌岌可危。卜格似乎已經(jīng)能聽見敵人在他腳下痛苦地哀嚎，這讓他全身亢奮。不過，突然出現(xiàn)在兩側的敵人打斷了他的遐想。左右兩側都出現(xiàn)了敵人，卜格心中猶豫不決，眼看即將突破防線，現(xiàn)在放手實在可惜。卜格分出一千人，分作兩隊，迎向兩側。只要拖延片刻，擊潰了包圍中的敵人，再騰出手來對付兩側的奇兵。

　　理想是美好的，現(xiàn)實卻是殘酷的。突然出現(xiàn)在兩側的蒼狼騎勢不可擋，如同一支離弦之箭，瞬間從阻攔的鮮卑騎兵中穿過。他們以鋒矢陣迅速突入敵陣，然后交叉而過，把鮮卑人隔斷為兩部分。被包圍的蒼狼騎也變圓陣為魚鱗陣，集結一處，直撲鮮卑人中軍。卜格雖然作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但草原上向來是直來直去的廝殺，何曾見過這般變幻不定的陣勢。蒼狼騎時而變作一把尖刀，迅猛的沖擊將鮮卑戰(zhàn)士沖得七零八落；時而化作堅固的龜甲，用密不透風的防御化解鮮卑戰(zhàn)士的反擊。

　　鮮卑戰(zhàn)士無力抵抗敵人兇猛的攻擊，傷亡越來越大。卜格心里在滴血，但他知道必須做出抉擇了。突圍還是堅守，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題。突圍必然伴隨巨大的損失，恐怕能逃回去的鮮卑人不會超過一千。堅守則有全軍覆滅的風險，久戰(zhàn)必失。不忍心丟下族中戰(zhàn)士逃生的卜格最終決定堅守待援，他派出五路斥候，分散往各個方向突出重圍，回霜狼部求援。其實卜格的小心謹慎是多余的，胡狼不會截殺那些求援的斥候，他的目的是圍點打援。

　　漸漸地，鮮卑人在卜格的命令下緊緊縮成一團，以戰(zhàn)馬的尸體構筑成簡陋的防線。蒼狼騎的攻勢也放緩了，到最后完全停了下來，只是將還剩下約四千人圍在中央。蒼狼騎士兵在馬上吃著干糧，回復體力，為即將到來的大戰(zhàn)作準備。卜格見敵人攻擊力度減弱，剛開始還暗自竊喜，但一股強烈的不安漸漸涌上心頭。敵人分明看到鮮卑人派人回去求援，按道理應該加強攻勢以迅速取勝或者果斷撤離?！彪y道他們還有埋伏？“卜格心中驚疑不定。

　　烏托接到求援，心中大怒：”該死的匈奴人，竟敢派遣這么多人進入鮮卑境內(nèi)。難道他們是要徹底挑起戰(zhàn)爭？“卜格率領的幾千戰(zhàn)士不容有失，烏托一邊派出信使前往拓跋部，一邊親率五千騎兵飛速趕往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