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商會

　　洛奇嘴唇緊閉，攥緊拳頭，抑制沖上去打人的沖動。

　　“對不起，我沒看到這有間店。”乞丐還算禮貌，張開嘴笑，露出一口爛牙。

　　洛奇一靠近便聞到一陣惡臭，瑪麗顯然習以為常，還在與乞丐聊家常，街上的行人繞出馬路，繞了一個大圈，直接繞開了洛奇的店鋪。

　　“我撲街了，劉乞丐故意的！他贊助你們搬遷，為了惡心我！你們派早餐一陣乞丐潮，中午一陣乞丐潮，晚上又一趟，這樣我還做個屁生意??！”

　　洛奇張開手崩潰大喊，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所有乞丐都看著他，那種冷漠、悲憫的眼神，瑪麗更是怒目相對。

　　她說：“我不允許你這樣詆毀劉老板，別人可是真金白銀捐錢過來的，選址的部分，他提議要離他店近點，可以盡微薄之力，如此好心的人，你怎么能用你自己心中的惡意去揣測他？”

　　“還有流浪漢也有尊嚴的，你沒有給我們捐任何錢，我們的關(guān)系是平等的，請你不要隨便在街上羞辱我們?！?p>　　瑪麗說完氣沖沖地走了，留下洛奇一個人在街上凌亂。

　　他環(huán)視一下整條街，地上歪瓜裂棗的乞丐，每個都厭惡地看著他，他心中既無奈又生氣，他想回店的時候，發(fā)現(xiàn)收容中心晚飯派發(fā)的隊伍已經(jīng)排到他店門口了，他得繞過去，才能進門。

　　“我要殺劉要飯！”洛奇沖入鋪面，激動搖著周星的肩膀。

　　周星不到14歲，身體單薄，被晃得上上下下，他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你少這么大聲說話，魚仔能聽見主人的怒氣?！?p>　　喬叔興奮不得了，“誰還關(guān)心劉乞丐啊！我們干了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事！這在唐人街——不，全人類來說，都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全人類……你……

　　洛奇畏手畏腳地后退半步，吞了吞口水，感覺這兩人加入了動物邪教，有點像沙漠公司的寵物廣告里，那幾個見到動物發(fā)癲的演員。

　　洛奇解釋整件事，拉著周星看著監(jiān)控電視，“看到?jīng)]，他們要飯的隊伍，塞住我們的門口！”

　　剛說完，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撲在門口打瞌睡，仿佛把半身邋遢的贓物抹在玻璃門上。

　　洛奇痛苦地悶聲大叫?！霸趺崔k？有什么人可以管管這件事？”

　　喬樂山托腮嘆氣，“城市管理肯定不會派人來的，沙漠公司原則上放棄唐人街了?！眴淌逖壑檗D(zhuǎn)了一圈，“也許商會能整點辦法，讓它們挪開?！?p>　　“商會？”

　　喬樂山有點驚訝洛奇沒去過，他說：“唐人街商會每年都舉辦一次大會，選選代表、主席、秘書等等，還有各種提議，可是這類型的提議，沒什么會關(guān)心，畢竟乞丐這種東西……”

　　“這個商會有多大權(quán)利？”

　　“這樣說吧，”喬叔揪揪山羊須，“我當過一年的副主席，我把巧金門前的道改了，引多了一條道，那一年我生意直接提高了30%?！?p>　　“哇！”

　　“嗯……說他是唐人街的權(quán)利中心也不為過。”

　　洛奇悶聲，“這個主席怎么做？”

　　“主席？說真的，我出席了這么多屆，從來沒見過主席，聽說藝街整條街，和金磚街半條街，都是他的，但是沒什么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而且商會是他組織的，主席相當于董事長，沒辦法罷免和選舉輪換，我們兩年都換一個副主席。”

　　喬叔掰掰手指，說：“你還別說，今年剛好換副主席……”

　　“競選個副主席……”洛奇小聲試探，“要花多少錢？”

　　“我花了近10萬吧。”喬叔苦笑，“送禮，紅包，做人情，前前后后花了一年才搞定?！眴淌逋χ毖?，“當然，我本來就很有威望?！?p>　　“當上副主席，我能讓流浪漢收容中心滾蛋？”

　　“能?！眴淌搴V定，“你想讓它們開到對面都行！”

　　“好吧，這太好了，這是我反擊的機會。”

　　洛奇下定決心要參加選舉，開始不斷拜訪唐人街各大商人，他的舉動很快引起了劉叔的警惕。

　　第二天，劉叔馬上效仿洛奇的一舉一動，而且還送上了更多厚禮。

　　洛奇突然發(fā)現(xiàn)，憑自己的財力憑不過劉叔，而且他真的很機靈，基本上毫無破綻。

　　洛奇的舉動，反而刺激了他立志當上副主席，一旦他當上副主席的話，后果不堪設(shè)想……

　　與此同時，收容中心已經(jīng)嚴重影響「驚奇雜貨鋪」的生意了，以前再不堪，一天也有十幾個人進門掏掏貨，現(xiàn)在干脆一個人也見不著了。

　　店門外一片空地，成了乞丐們吃飯、打牌，甚至小便的場所，所有行人避而不及。

　　洛奇跑出去趕走一批，沒一會又來一批新的，來來去去，根本趕不及，更恐怖的是，他們穿著同樣破爛衣服，同樣臭氣熏天，洛奇分不清哪個搭哪個，他甚至感覺這些人有聯(lián)合耍他的意思。

　　洛奇知道這次不容有失，像同伴們提出了一個瘆人的計劃。

　　“什么？你要送魚！？”

　　周星對洛奇提出的方法捶胸頓足，“不行！絕對不行！”

　　“我們初步算了算，大概有40條比較健康的，我會留下一些繼續(xù)扔在池子里，等風頭過了再次繁殖?！甭迤鏇]理會周星的反對。

　　“你確定嗎？”喬叔也覺得這太奢侈了，“你一送就是40萬??！”

　　“你想多了，唐人街找不到40個買家，別想了，這些金魚根本不值——”洛奇吞了后面的字，“總而言之，你們可以拿幾條回去，趕緊把這魚缸清了，不能把柄留在手上。”

　　原本兩人還極力反對，一聽到可以拿幾條回去，抗衡一下子消失了。

　　周星甚至擠出了眼淚，“我……我……我可以自己挑？”

　　“當然?！?p>　　“我發(fā)誓一定會好好對待它們的！”周星激動抓住洛奇的雙臂，指甲快掐入他皮肉，仿佛見到自家岳父在表決心。

　　喬叔聽到洛奇說有危險之后，他也開始嚴肅思考這個問題了，但在洛奇眼里實屬可笑，金魚小販操賣白粉的心。

　　“那池子……有沒有問題？你一次過送出40條魚，沙漠公司一定會派人來調(diào)查的……”

　　“放心，上次我在院子里搭一個棚，跟工人說全是假魚，他們看也沒看一眼?！甭迤鎳K笑。

　　“也是，要多富有，才可能有一池子的錦鯉……”

　　事情說干就干，但一切都是暗地里進行的。

　　等到商業(yè)大會，全唐人街有頭有臉的人，均出現(xiàn)在唐人街的教堂。

　　說起來可笑，這教堂是韓國人建的，華人很少信教。

　　當然，這里的人不會知道這點，這幾乎是一百年的事了，也沒人看得懂韓語。

　　洛奇穿了他最昂貴的一套阿瑪尼西裝，鱷魚頭皮棕色皮鞋，手帶著金勞力士（當然是假的。），金戒塞滿十根手指，把長發(fā)扎起來，遠遠看去，有年輕教父邁克爾的風范。

　　阿瑪尼早就倒閉幾十年了，沒人知道它曾經(jīng)的輝煌。

　　唐人街沒什么人識貨，大部分人穿著沙漠公司的編號西裝，輕薄透氣，難臟還容易清洗，比起舊時代的貨，確實優(yōu)點很多。

　　但沒有一個人有洛奇那套行頭的氣質(zhì)——他才像唐人街真正的大佬。

　　為了壯大聲勢，他還給周星挑了一件小唐裝，喬叔穿著手工長衫，三個人一出場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眼光。

　　洛奇驚奇發(fā)現(xiàn)瑪麗也在其中，兩人的關(guān)系緩和了不少，畢竟作為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但也絕沒到可以相互客套的地步。

　　她穿著一件天空藍色鱗片裙，跟拉丁人女人一樣，擁有火爆的身材和小麥色的膚色，進門到現(xiàn)在，一直被一群男人圍得嚴嚴實實。

　　她竟然是劉叔的舞伴。

　　劉乞丐穿得隆重，但毫無品味可言，更像是奢侈品的共廁，兩人走到洛奇跟前，他特意熱情地打招呼。

　　“喂喂！這不是Rocky嗎？好久不見了，最近你關(guān)店了？怎么沒見你出來活動？”

　　洛奇把手插進褲袋，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痞樣。周星在旁邊看到，覺得太酷了，想有樣學樣，可是他的袋子在衣服上，插進去有點像送財童子。

　　“哪有，劉叔現(xiàn)在是大忙人了，整天都在店里，哪像以前當叫化子那樣，天天亂逛?！?p>　　洛奇一說完，劉叔整張臉都黑了，看上去跟春聯(lián)的門神一樣，洛奇也是第一次意識到，沒了良心的人如此面目可憎。

　　旁邊的瑪麗也被嚇得靠后。

　　“你聽說了么。”劉叔轉(zhuǎn)而用冰冷的語氣說到，“我打算上交一個提議，要求規(guī)范規(guī)范唐人街的商業(yè)規(guī)則，提議中可能會用你做例子，你應該不介意吧？”

　　“介意，可以改嗎？”

　　洛奇這話把尷尬拋給了他，他扁嘴很賤地攤手，溜溜地離開，洛奇拉住瑪麗的手，“借你女士聊聊天。”

　　劉叔覷向瑪麗，瑪麗點點頭，他很不悅的甩手離開了。

　　洛奇的手還沒放開，拉丁美女熱情奔放，唐人街眾人皆知，一些小小的身體接觸，她顯然是不太介意的。

　　“你現(xiàn)在還沒看清楚劉經(jīng)這個人？”洛奇嘴角浮起一抹嘲弄。

　　瑪麗的大眼睛閃爍一下下，仿佛有點動容。

　　“他……確實有點……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