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風(fēng)花雪月
火車轟隆隆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等她到站醒來的時候，天亮了，大腦里還在回響著火車的聲音.她揉著眼睛下了火車.聽說，大理是最干凈的一座城市，整個城里都不見有白色塑料袋這種垃圾，平時居民生活用的都是可循環(huán)使用的袋子籃子，買包子和烤餌塊都是用紙包著的.她開始喜歡這里了，風(fēng)冷冷的。聽聞風(fēng)花雪月.下關(guān)的風(fēng)一年四季吹不停.上關(guān)的花一年四季開不敗.蒼山的雪一年四季都不化.洱海的月連著天光和云彩.
她想著這些坊間傳聞，慢悠悠走出火車站.站外車道上各種喇叭喊著”喜洲，喜洲””洱海，洱海的走了””沙溪，沙溪””海東，海東””天龍八部影視城的走了””來來，古城的，古城的””這邊三塔的走了哈””哎，姑娘，克哪點?給克古城?還是克洱海?這就上車走了哈”繽紛一邊微笑，一邊掙脫著這些拉客人的拉扯.衣服都要被扯掉了，繽紛很緊張的從人群里擠出一個腦袋.剛走出來就被一只手強(qiáng)行牽走了，繽紛大怒”說了，本姑娘哪兒都不去，我自己會去坐公交的.真是心煩了，衣服都著扯掉了.要不要這么賣命.”
“這姑娘脾氣挺大哈?”
繽紛一聽是程西的聲音，不禁大驚失色.一時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程西拖著她的手一直到一輛車上.
“你干什么?”繽紛怯怯地問著.
程西一臉憤怒”你干什么!”
“你管著嗎?”
“我管不著你我管著誰?”
“管你的?；ㄈパ剑愎芪腋蓡?我是你誰呀，你管我，好不好笑”繽紛要推門，但是被程西一把拉回來.”師傅，開車，下關(guān)酒店”
程西使勁握住繽紛的手，”你捏疼我了”繽紛用力的要把手抽出來，但并未如愿.
到了酒店，程西好好的收拾了一頓繽紛.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你說了你想來大理，而且我去火車站查了你的記錄，你就是坐了這一趟火車”
“行啊你，挺能，刑警出身的你?”
“刑警出身，我今天直接給你廢了算了”程西再次把繽紛撲倒，繽紛嗔著推開他.氣鼓鼓的說”你不是為著你的?；ㄉ鷼猓訔壩伊藛?現(xiàn)在又來找我干嗎”
程西正色道”繽紛，如果你真的覺得這是讓你過不去的坎，那我還是愿意和你說一說”
“行啊，你說嘛”
“先說好，無論我說了什么你都不許生氣，我的本意是讓你心里不要多想，現(xiàn)在你是我的女朋友，以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誰都改變不了，我們要看以后，況且，那個時候我們不在彼此的生活中，所以以后都不要揪著以前的事情不放”
“好嘛”
“你保證不生氣”
“好不生氣.”
“西山的景點主旨其實不在西山，而是在龍門，西山的龍門又叫斷頭崖，傳聞?wù)f，去過龍門的情侶十之八九都會分手.但是真不真誰也說不清.就上次我們幾個同學(xué)一起去西山的時候，就去了龍門，當(dāng)時她也在.”
“她?”
“嗯.我前女友”
“你有前女友?你都沒說過”
“這有什么好說的嘛，再說很久以前了.難道我沒事就告訴你我和前女友的事?”
“哦”
“回來沒多久，我們就各奔東西了”
“因為龍門?”
“不知道，反正分了，從那以后我再也沒去過龍門.”
“哦”
“以后我也不帶你去龍門，你別多想，你喜歡哪里我們都可以去，就龍門別去”
“行吧，勉強(qiáng)接受.”
“不生氣咯”
“誰說的，我還氣著呢.氣的是你昨天丟下我一個人，不聞不問，也不管我丟不丟，好不好，安全不安全”
“對不起，當(dāng)時我很生氣，而且心里很亂，等我清醒過來，回到家的時候，你已經(jīng)不在了.打你電話也不接，發(fā)信息也不回，害我到處去找你，”程西捏著繽紛的下巴”你說，怎么罰你”
程西的吻輕輕落在繽紛的額頭”繽紛，說好，以后不可以離家出走，你可以摔東西，打我罵我，但請不要離家出走，我真的很怕”
繽紛鼻子酸酸的”嗯”
“我小時候，爸媽經(jīng)常打架，半夜醒來，都是我陪著弟弟，找不到爸爸媽媽，哭了沒人管，弟弟哭了我還得抱，還得給他做飯.媽媽很多次都要走了，和爸爸離婚，我真的很怕”
“我雖然失去了所有親人，但是從小家庭幸福，小時候沒有嘗過這種滋味”
“那是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嗯.對不起，我不好，但我也真的很不開心，很難過你那樣的表現(xiàn)，覺得是我追了你”
“我追的你行不?”
“管他了.不重要”
初冬，大理的風(fēng)從早吹到晚，白天陽光灸烤下的洱海依然透著冰涼.風(fēng)花雪月的長階上，轉(zhuǎn)過去就高原明珠，洱海作為高原明珠，真的是名副其實的，湖水清澈碧藍(lán)，泛舟湖上，有幾時，繽紛好想和程西就這樣守在這里，安靜的過下去.她不愛喧嘩，不喜熱鬧，唯這沉靜的湖水一樣的風(fēng)情可以觸動她.晚上，洋人街的酒館里，程西的朋友們已經(jīng)為他的遠(yuǎn)道而來的女朋友準(zhǔn)備好了接風(fēng)宴.
對于這個傳說中的女朋友，程西的朋友們好奇大于關(guān)心，那一年，映秀地震的時候，整個中國都在顫抖，何況毗鄰的云南呢？當(dāng)時程西在成都，他的留在云南的同學(xué)們都有了強(qiáng)烈的震感，吊燈晃動，水杯搖晃，四川地震的消息幾分鐘內(nèi)席卷了整個中國，接下來霸屏所有網(wǎng)絡(luò)，電視，F(xiàn)M，他們馬上拿起手機(jī)給程西打電話，但是程西的手機(jī)一直打不通，地震造成四川大面積斷網(wǎng)，所有的通訊設(shè)備都中斷了，人心惶惶．這幾個哥們兒，幾乎要奔赴成都去找程西了，患難見真情，尤其是人生微時的過命之交，貧賤時愿意問候伸援手的朋友，這以后的人生，有他們就已經(jīng)足夠．所以今日的接風(fēng)，繽紛和程西都有一種大難不死，余生長樂的感慨．一時之間，推杯換盞，時間不長，便已經(jīng)有人醉言醉語，說起了程西上學(xué)時候的戴紅．
”戴紅是?；ㄑ?，程西你小子福氣好，也不知道戴紅看上你哪一點了”
“這種女生你們不懂，上學(xué)時清純，喜歡才子”
“對呀，追他的人那么多，她就喜歡你”
“她說過，她喜歡看我在球場上揮汗成雨的樣子，奔跑起來特別有范兒”
“那她為啥又畢業(yè)后跟了艾公子呢？艾公子是我們校最有名的拈花手，每天開著他爸的破捷達(dá)，就在學(xué)校門口，專截各種美女?；ǎ?p> “我跟你說，戴紅本來是看拒絕艾公子的，至于后來為什么又跟他了，這個肯定程西知道呀．??？是吧程西！”
看他們越說越熱鬧，坐在角落的繽紛放下手中的冰水走了出去，她覺得，這個時候，她是多余的，礙事的，而且是融不進(jìn)去的，程西一直閉口不談戴紅這個前女友的事情，也許是真的放不下，學(xué)生時期的愛情都好，最美的青春有最美好的回憶，是應(yīng)當(dāng)?shù)?，即便繽紛覺得醋意無法抑制，但是，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自己也有那樣的歲月不是嗎？程西也從未問起過她的往事，這樣的大度已經(jīng)是難得了，即使他有時候?qū)ψ约罕憩F(xiàn)的有些不盡如人意，但是自己也應(yīng)該多多包容，現(xiàn)在的年紀(jì)和處境，就是只能奔著生活而來，生活就是大于愛情的．想著這些，繽紛心里寬快了許多．同時也欣慰程西可以有這么多朋友聊一聊過去的傷痛和歡喜，把酒言歡的情分，不是人人都可以的．作為這個局的外人，繽紛悄悄退出，不去打擾他們，這樣淡然的自己，繽紛很喜歡．
古城的洋人街一到晚上就是到處飄著酒香和一些慕名而來尋求心靈慰藉之人的情懷，那些情懷像歌一樣讓人沉醉，說起大理，人們馬上就會聯(lián)想到風(fēng)花雪月，就會想到古時候的南昭，那個充滿著神秘的部落，有人因一個傳說而來，有人因一個故事而來，更多的人因自己的愛情而來．愛一個人，就會與他經(jīng)歷風(fēng)雨，并肩抗?fàn)幈┭?，看過繁花似錦，依偎共賞圓月．繽紛編織著自己的風(fēng)花雪月，努力用這樣的念頭趕走關(guān)于戴紅的記憶傳聞．她為自己有這個的阿Q思想感到可笑．
人如果不能為自己化解愁緒，那將是多么痛苦不堪．自我化解是一種能力．
順著古城的水渠，沿途是一家家并排的酒吧，每一家都燈光昏暗，透著傷感和悲愁，但是音樂卻出奇的一致：我在麗江等你．
而且整首歌曲調(diào)也不算優(yōu)美順暢，歌詞也很一般，甚至她有一種低制作的感覺，歌曲時間又長，繽紛索性坐在水渠邊的石凳上坐下來，吹著風(fēng)，反正到哪兒都一樣的風(fēng)景，一樣的歌曲，不如看看流水來的舒坦．
“一個人？”
繽紛抬起頭，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正在看著她．她嗯一聲算是回答．
“我也一個人，聊聊嗎？”
繽紛沒有回應(yīng)他，只是定定的看著他，青春年少的樣子，帶著陽光的氣息，繽紛的神思回到了艾洛還在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看起來干干凈凈，清爽明朗．一個人的時候或者遇到類似事物的時候，繽紛總是會想起艾洛，這讓她自己覺得自己也是不堪的，她現(xiàn)在有了程西，雖然艾洛只有一個，但是程西也只有一個，很多時候，繽紛會分裂成兩個人，一個屬于艾洛一個屬于程西．
“呃，你在想什么？”少年看到繽紛呆滯的看著自己，目光散落天際．
繽紛回過神，對他笑笑，說”小朋友，少喝酒哦，小心被媽媽打屁屁”
少年開心的大笑，”別充大，你也未見得比我大多少，我剛剛在里面看了你很久了，你一個人坐在這里，好像心事很重的樣子，本以為會有人來陪你，沒想到，坐那么久，你還是一個人，我就走出來和你打招呼了．我是來玩兒，你呢？”
繽紛搖搖頭，她什么都不想說，和陌生人講話，她是抗拒的．但是眼前的少年看起來多么無害，她也不想讓遠(yuǎn)道而來的人傷了這趟行程的美好，還是客氣的說”我就隨便走走，吹吹風(fēng)，你都到了哪些地方玩了？”
“我是剛從麗江回來”
“麗江，挺好的，麗江很漂亮吧”
“可不咋地，就是人多，哪兒哪兒都是人，我還去了玉龍雪山，束河古城，四方街，反正能玩的都玩了．艷遇知道嗎？麗江最著名的不是這些風(fēng)景，而是來了就不想走的艷遇，嘿嘿”
少年說起來神思漂?。屗苿派蟻?，湊近了繽紛的臉．繽紛咻的站了起來．
哎，人心啊，多么輕浮，多么難測．誰能想，這樣的一個明朗少年，竟是如此．
“姐姐”少年追著過來．”你別誤會，你知道你在風(fēng)中孤獨的樣子嗎？很孤獨，很唯美，就像一棵山間的PZH，雖不驚艷，但很傲然．我絕對沒有輕薄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聊上幾句．說不定可以做個朋友．”
“我不喜歡小孩．”繽紛直直的往前走．
少年跟著，”姐姐，你剛剛聽到那首歌嗎？<我在麗江等你＞那首歌就是寫失去愛人，無法等待的故事，那是一個真實發(fā)生的故事，我在麗江的時候就聽說了，他讓我明白，生不可待，喜歡的，要學(xué)會去爭取，不管結(jié)局怎么樣，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棄．這樣回首的時候才不會后悔，才有勇氣和能力接受新的．如果我沒有主動來和你說話，不為自己爭取，我想我離開云南后，一定會后悔．現(xiàn)在不管你怎么樣想，我至少我對自己有了交待．”
繽紛站住回了頭．燈光照躲下，她已經(jīng)淚眼婆娑，少年嚇了一跳．一時竟手足無措起來．酒也醒了大半”姐姐，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表達(dá)一下我的感慨．真的”
繽紛抹掉眼淚，說””謝謝．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我走了，我男朋友還在等我．”
她小跑著回到酒吧，那一桌人還在扯著嗓子吹牛，程西不在，嗯？他去了哪里？繽紛回身準(zhǔn)備出去看看，卻和程西撞個滿懷．”你去哪兒了？我找你一圈了”程西焦急的把繽紛摟?。?p> “我在的”
“你是不是累了，我們回酒店睡覺吧”
“好．”繽紛依在程西懷里．一起和酒桌上的人道別要走，結(jié)果被數(shù)落了好半天，什么見色忘友，只看異性不見人性，話是這樣說著他們也說著路上注意安全．真是有意思的好朋友．
“程西，我想去麗江，聽說那里有好多故事，我想去看一看．”
“行，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