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大城市啊!”趙子明一入城就藏不住天性了,趕路的疲憊一掃而空,“青州城可比我那鄉(xiāng)下旮旯和鳥不拉屎的徐府強完了,這么多人,這么多店鋪,還有那么多好吃的!”
趙子明歡呼雀躍撲向了烤雞腿,“老板!來三個,不對,四個!”說罷就豪放地把發(fā)的月供一拍,仿佛要把人家的攤子都盤下來。“你們的,我請了!”說罷還一拍胸脯,意思是“我趙子明夠兄弟吧!”
慕雪短短的生命里從未在如此繁華的地帶活動過。來來往往的行人,服裝風(fēng)格各有所不同,看似哪國人都有。
她既緊張又有一絲好奇,拖著趙子明到各種各樣賣小玩具小飾品的攤販走卒那里看。撥浪鼓、機關(guān)獸、十二生肖布偶、發(fā)簪、銅鐵戒指、小項鏈……
似乎對于軟綿綿和亮晶晶的東西,女孩子天生就缺乏抵抗力。慕雪流連其間,臉上變幻著驚嘆和開心的表情。
趙子明倒是覺得無聊,一個勁吃著雞腿,順帶提著慕雪和徐子墨的那一份思考著要不要“一不小心”多吃一個兩個的,徐府一點也不缺錢,給孩子們每月的月供都不少,還能買很多好吃的……
煎餅果子也不錯,肉夾饃也好吃,糖葫蘆可以消食,水果可以解膩……
而徐子墨,子墨看著開心的慕雪,心中也充滿了快樂的情緒,如果時間可以就這樣停住多好,他這樣想著,無憂無慮,沒有煩惱,為簡單的事情快樂,為微小的事物幸福,這簡直就是最理想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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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狂三在酒館里看著青州城中繁華熱鬧的景象,心里一陣煩悶。
先前狂十一帶著無聲衛(wèi)和預(yù)備役的雜魚匆匆忙忙截殺徐家的女孩,根本沒什么時間去準備,徐家少女出宮很匆忙,就連護衛(wèi)都不是徐府派出去的,而直接從皇城的徐家衛(wèi)里抽調(diào)。就好像連徐山鈞那老頭都沒想到一樣,不然一定會派趙明誠那殺神護送的。
現(xiàn)在可好,追殺徐家小女孩,刺激荊、武戰(zhàn)場激烈程度加劇,阻止兩國聯(lián)姻的使命落在了自己身上,徐府現(xiàn)在外松內(nèi)緊,狂三去窺探過,根本不可能摸進去。徐老頭精明了一輩子,會讓那小女孩出門?恐怕在這里待多久都沒機會……
狂三煩亂地看著荊國人來來去去,“哼,一群書呆子,文弱那勁真廢物……等等!十一!”
狂十一此時戴著人皮面具,雖然當(dāng)日追殺慕雪遮了臉,不過以防萬一還是有所準備,匆匆忙忙趕過來,“大人?”
“你看那個小姑娘可是荊慕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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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誠也很煩,可能這會兒最高興的就是趙子明那個憨貨。
風(fēng)口浪尖的時候自己家的小崽子居然帶著少爺小姐跑了?!呵呵呵呵……
趙明誠蹲坐在房頂啃著從城衛(wèi)營房里順來的蘋果心里一個勁兒冷笑,很久沒有體驗過這小崽子屁股的手感了啊……人長大了不少,希望手感沒變差……得給他找根結(jié)實的藤條才行……
趙明誠快樂地沉浸在毆打小朋友的想象里,忽地一個蒙面大漢從天而降,不由分說就是一刀。
怎么說趙明誠也是刀尖舔過血的人物,反應(yīng)怎么會慢?輕描淡寫地轉(zhuǎn)身,如同飛燕回旋,輕巧靈動完全不似看上去那樣粗獷,順勢長刀出鞘,宛如輕舟順水而下,看似詩情畫意,實則殺機涌動。
狂十一心里一驚。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躲過這出其不意的一刀很簡單,但像這樣快地反擊,恐怕也只有趙明誠這樣的殺神能行此道了。
趙明誠很不爽,非常不爽,作為一個武人心里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平白被砍很是莫名其妙——當(dāng)然,他更加在意自己愉悅的心情被打斷了。
“無膽鼠輩,報上名來!”
狂十一一陣冷笑,“久仰趙大人的威名,今日特地來討教一二。”
然而嘴上雖然強橫,但是狂十一心里慌啊!趙明誠趙殺神,當(dāng)年在石林防線跟著趙老爺子殺穿過來、殺穿過去,縱橫疆場無一敵手,以一敵百還游刃有余的狠人……
這誰扛得住?。?!
趙明誠人是楞了點,那是因為趙明誠有這個自信不會落敗,可是趙明誠不傻,此時怎么也反應(yīng)過來了……
慕雪!慕雪呢?還有子墨,子明!
狂十一心里怵,但是軍令如山不可違,即使今天死在趙明誠手下,也是敗軍之將應(yīng)有的下場。只希望狂三能宰掉徐家的女孩,有朝一日家仇也可以得報,也不枉自己白白投奔魔類,注定被釘在人類的恥辱柱上。
趙明誠遠遠瞅見越走越遠的三小只,還有在他們身后提縱的狂三,當(dāng)下抽身急退,足下已經(jīng)運起了能調(diào)動的每一分的靈力,心急火燎??袷灰姶诵南路吹挂话?,如果趙明誠跟他死磕,來多少狂十一也打不過,唯有此情此景才有他狂十一活命的機會,當(dāng)下嘲諷出聲,“趙大人,何必如此行色匆匆?連無名鼠輩也不敢應(yīng)戰(zhàn)嗎?”旋即一陣陣刀罡便飛射了出去,絲毫不留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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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跟在三小只后,左瑜悠然悠然入了城,尋了處看著還算不錯的客棧。
雖然他比三小只后入城,但是并沒有怎么閑逛,反而后發(fā)先至地安頓了下來。正在房間里打理行囊的功夫,忽地看到窗外閃過兩道黑影。
“嗯?”左瑜的劍負于背上,一直未取下,此時探出身看著兩道黑影的方向,其中一道直沖向一個刀疤臉的官服漢子,另一道則直沖著人潮洶涌處奔去。其間隱約能見到慕雪的彩衣和絢爛的笑顏。
左瑜瞳孔猛地縮成了針尖大小,當(dāng)下激射出窗,拔劍直指狂三而去——他總覺得,這黑衣人的目標和三個少年脫不了干系。
然而平凡的人們在擁擠的人潮中來去,并不知道自己的身邊將要發(fā)生的事情。三小只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快樂里,關(guān)于戰(zhàn)爭、追殺和死亡的記憶,已經(jīng)在車水馬龍與燈紅酒綠中無聲無息地褪色遠去。
可命運從不會顧及當(dāng)事人的感受。
趙子明在拉著徐子墨看街頭的雜耍,徐子墨的袖子不知不解就被慕雪攥在了手里,赤裸精壯上身的漢子正吹出數(shù)米長的火焰,他的妻子敲著銅鑼趁熱向大家討份賞錢,歡聲笑語中一道寒光劃破天際,直劈向慕雪的后腦。
左瑜比之狂三慢出一些,當(dāng)下在重重踏在街邊店鋪的屋頂?shù)墨F首上,騰空轉(zhuǎn)出一周,細長的劍身閃爍著靈力深藍色的光芒,隨著旋轉(zhuǎn)的慣性破空而出,千鈞一發(fā)之際擊中在狂三的刀身上,打偏這要命的一擊。
刺耳的金鐵相擊之聲打破了塵世的煙火氣息,然而青州的百姓卻不像當(dāng)初的難民般驚慌,雖然急急散開,卻只是給從天而降的狂三和左瑜讓出了一大片空地,指指點點,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徐子墨最先反應(yīng)過來,反手捉住慕雪就抽身疾撤,趙子明還是那副無法無天混世大魔王的樣子,一溜煙竄到了趙子明和慕雪身邊,滿臉興奮。
“真刺激!這趟可算是值了,還能看見打架!”
徐子墨沒答話,只是凝重地看著圈中的兩個人對峙。也許最平靜的要數(shù)雜耍賣藝的夫妻檔,兩個人慢條斯理地收著東西,只是余光始終放在狂三身上,而一把銅環(huán)虎頭刀不知不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那精壯漢子手里。
左瑜手臂一橫,掉落在地的劍憑空而起,穩(wěn)穩(wěn)落在手中。沉聲道:“閣下武功高強,為何和一個小姑娘過不去?”
狂三沒說話,他認出了那把劍。
左瑜的劍長一臂,在劍中其實算是稍短的,通體非白,而是淺青色中透著幽藍,劍鍔是對稱的祥云樣式,仿佛真正的云朵一般,半透明的祥云間隱約有蒼藍色的袖珍蛟龍游動,劍柄則刻著纏繞的鎖鏈。
武國左氏,狂三暗驚。左氏一族是名副其實的鷹派,其代表性的紋章就是蛟龍。武國半壁江山都依賴左氏支撐,不過最近一代左氏的長子似與家族不和。
左氏祠堂有一面墻,傳聞左氏祖先曾經(jīng)束蛟于內(nèi),此后歷代左氏家主的姓名都刻在其上。而唯有通過左氏藏龍澗的歷練,困一蛟魂,煉其精魄才能在墻上用蛟龍的魂魄留名。
此代的繼承人原本闖過了藏龍澗,卻取回了原本已經(jīng)刻下的名字。其間緣由外人不得而知,武國民間說法眾多,有人說其人乃麒麟之才,志向高遠,非一國之地能束縛,也有人說此人犯下大錯,被貶黜流放。但祥云困蛟,煉得一劍,卻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云中劍】,左氏的嫡子出現(xiàn)在荊國,不怕被圍殺嗎?”狂三沉吸一口氣,試圖給左瑜一點壓力。并非是狂三怕了左瑜,而是武國左氏,狂三不敢得罪,除去自己的安危,中間還有更復(fù)雜的緣由。
“在下的事不勞閣下操心,只是你若再不走,恐怕青州的衛(wèi)兵不會放過閣下?!弊箬へ搫Χ?,說不出的清逸。
狂三這次徹底不再言語,刀鋒上延展出寸許的罡氣,拖刀三步,突然加速沖來,橫斬一刀。左瑜并起左手食指和中指,側(cè)身一點,幽藍色的劍芒直射狂三的面門??袢坪踉缬蓄A(yù)料,刀鋒劃過斬碎劍芒,而此時身體已經(jīng)躍起,空中轉(zhuǎn)身借力,以力劈山河之勢當(dāng)頭而下。左瑜一直負手藏劍,此時突然同樣一個快速的轉(zhuǎn)身踏步,左手的靈力尚未散去,側(cè)擊在刀身上,一到寒光乍破,劍尖已經(jīng)指向了狂三的正胸。
若論實力,狂三尚且高出左瑜一線,怎會落于下風(fēng)?這一刀不過虛斬,狂三借力橫拍,左瑜的劍之快超乎了他的想象,依然穿透了狂三的左臂,但他不為所動,毫不在意形象的一個野驢打滾,鮮血揮灑,卻堅定地一個虎撲,奔向在一旁的徐子墨。
準確地說,是徐子墨身后的慕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