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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沒有雪

第九章 狂十一的故事

人間沒有雪 天際蒼茫 3086 2019-06-01 11:59:17

  而另一邊,在徐老爺子的書房,趙明誠與徐老爺子也正說起子墨的情況。老爺子比趙明誠實(shí)在多了,任誰都看得出來老爺子的震驚,那表情和看到天上飛過一萬頭草泥馬也沒什么兩樣。

  老爺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臉上陰晴變幻沒個盡頭。最后老爺子癱在椅子上,五味雜陳都化作一聲嘆息。

  “罷了,罷了,大概這就是命吧……”拿出了前些日子收到的飛符,老爺子甩給趙明誠讓他自己看。趙明誠看出了一些不同,飛符下角蓋著一個荊棘王冠的章,這代表著飛符出自荊都王室,章非尋常的紅色,而是純金,說明乃荊王親書。

  “這……”趙明誠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看了。徐老爺子擺了擺手,示意繼續(xù),趙明誠才繼續(xù)看了下去,前面的內(nèi)容無非是荊國賠款的各項(xiàng)事宜,一直到最后進(jìn)貢的年限……

  趙明誠一瞬間仿佛變了一個人,赤紅著眼睛死死盯著符上那句話,肆虐的殺意讓空氣都冷了幾分,細(xì)細(xì)嗅來,還有幾分鐵銹味。

  “就只能看子墨他們怎么去做了啊……”徐老爺子幽幽嘆了一口氣,“倘若子墨沒這份天賦,也就罷了,可既然有這個能耐,怕是又要攪進(jìn)風(fēng)雨里了?!?p>  天氣越來越冷了。

  除夕那天,徐子墨的忍耐已經(jīng)到了盡頭,他獨(dú)自一人去了關(guān)押著狂十一的牢房。那是趙統(tǒng)領(lǐng)為狂十一特別設(shè)計(jì)的,趙子明說是個暗無天日的密室,狂十一還被戴上了束靈箍,動用不了靈力,但趙子明和徐子墨都還沒去過。

  “王哥,能讓我和他說幾句話嗎?”徐子墨攥著手心,手里的汗止不住地冒著,既擔(dān)心見不到狂十一,又擔(dān)心見了狂十一不知道做些什么。

  王哥到是很放松,只是叮囑:“少爺小心就好,雖然沒了靈力,這廝功夫也是一等一的?!?p>  狂十一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在這里被羈押多久了,趙明誠起初每天都會來,但是什么也不問,時間長了狂十一甚至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沒有第三個人。陰暗、潮濕、惡臭……這樣的空間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只老鼠,就快要死在徐府了。

  后來趙明誠問他叫什么,狂十一老老實(shí)實(shí)地回答了,但那個殺胚居然掉頭就走了!他只覺得腦海里有什么東西要炸開了,哪怕再問他一句就好,難道趙明誠就不關(guān)心慕雪被追殺的理由嗎?狂十一大聲喊著趙明誠的名字,用盡能夠想象的每一個字眼羞辱他,可是等待狂十一的只有空洞的回響。

  連表現(xiàn)出頑強(qiáng)不屈的機(jī)會都沒有,只能在一個陰暗的角落等待死亡,一身所學(xué)什么用場也排不上,還有什么比這更加絕望?

  以至于多年以后狂十一回想起第一次正式見到徐子墨的場景總是會唏噓,他沒能看到徐子墨最輝煌的時候,卻一定能夠明白為什么許多事件的中心都匯聚在這個看上去有些清秀的少年人身上。遇上魔類談不上不幸,成為徐府的一員也說不上幸運(yùn),但能夠遇到此間少年,卻一定是件一生只有一次的幸事。

  徐子墨提著燈籠進(jìn)去的,牢里一片漆黑,除了徐子墨手中的燈籠沒有第二個光源。他小心翼翼遮著,在門口就坐下了。徐府人丁眾多,后廚包的餃子還留有余裕,徐子墨順手給狂十一帶了一些。

  “吃吧。”徐子墨等狂十一適應(yīng)了光線,輕輕把餐盒推了過去。“今天是除夕了,我只能呆一會兒,我有許多話想問你,雖然不知道你會不會告訴我。”

  狂十一沒有理會他,只是默默捏起了一個塞進(jìn)嘴里,很慢很細(xì)地咀嚼,那些瘋狂的念頭漸漸離他遠(yuǎn)去。

  狂十一有自己的故事,很多年前他也會在除夕吃到餃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坐在一起。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出門就好了……那樣的話至少一家人還可以在一起……

  徐子墨看著昏黃的燈光里無聲無息流下眼淚的狂十一,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什么事會讓一個男人在一個孩子面前自顧自地哭呢?子墨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的眼淚,他絞盡腦汁在想,興許就能打開狂十一的防線呢?有那么一瞬間他想到了慕雪,想到了慕雪消散在人世間的場景,大概那個時候自己會痛哭流涕吧,把所有的眼淚都流的干凈,一絲一毫都不剩下。

  “你可以告訴我你的過去嗎?我是指,在成為現(xiàn)在的你之前,狂十一不是你的名字吧?”子墨試探地問到,樣子很稚嫩。

  狂十一啞然一笑,“你真是個差勁透了的審問官。小子,我記得你,你壞了我們兩次好事,先告訴我你的名字?!?p>  “徐子墨?!?p>  “徐家人?沒有聽過你啊?!?p>  “只能算半個,該你了。”

  “呵,不算什么秘密?!笨袷慌矂恿艘幌虑茸纳眢w,干練的肌肉線條在燈光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腳鏈作響的聲音讓人有一些毛骨悚然。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徐子墨開始聆聽另一個人的人生。

  武國的東南角有一塊飛地,叫日暮原,那是個充斥著政治犯、小偷、強(qiáng)盜、強(qiáng)奸犯和魔類的地方。雖然名義上依然屬于武國所有,但實(shí)際上代代都是本地的家族管理,武國只負(fù)責(zé)收取每年的賦稅。狂十一還叫李安的時候,就住在日暮原的邊界上。因?yàn)槟抢锿恋刎汃?,少有居心叵測的人來打擾。李安放牧為生,幾乎自給自足,牛羊都是會跑的,不像是莊稼長在地里,真有人來打劫的時候李安就帶著牛羊跑。冶師那里買的機(jī)關(guān)靈鳥很好用,數(shù)里之外就能偵察到敵意,這寶貝在李安家已經(jīng)傳承三代了。

  李安的妻子叫謝婉如,一點(diǎn)都不像窮人家的女子。以前李安覺得,這輩子能遇上謝婉如就是最幸運(yùn)的事情,那是他壯著膽子第一次深入日暮原,趕去的十只羊最后只剩下五只。那是一個很小的臨時聚集地,有人販子在吆喝著展出自己的戰(zhàn)利品,謝婉如就是其中之一。

  他還記得那天的天氣,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謝婉如的全身上下都是灰,簡直像是從地里挖出的煤球。泥巴在她臉上虬成一道一道的凸起,像是傷疤。她看著來來往往挑選貨物的商人,眼神里只有絕望,直到看到李安——一個傻乎乎趕著羊的年輕人,擔(dān)驚受怕又充滿了天真的好奇心。她撲到籠子邊,無聲無息地比劃著口型,不敢發(fā)出聲音,許久未見的眼淚順著臉龐奔涌。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李安忘不了那雙會發(fā)光的眸子,那簡直是世界上最珍貴的珠寶。李安心軟了。他用剩下的五只羊和小心翼翼藏在草鞋里的一小塊靈石換來了臟兮兮的謝婉如。這多半還是那一小塊靈石的功勞。

  此后多年,一直到謝婉如永遠(yuǎn)離開他,李安都不知道謝婉如是哪里人。那個暗淡的黃昏里,李安假裝大氣地讓謝婉如回家的時候,謝婉如只是一邊流著淚,一邊笑著說:“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了呀。”

  “你叫什么名字?”

  “李……李安……”

  “你可以娶我嗎?”

  很突然對不對?至少李安覺得很突然。但幸運(yùn)的是命運(yùn)真的沒有開玩笑,他們后來有了一個女兒,每天都很快樂。每年他們都在青蔥的草原上奔波,遼闊的大草原上只有野兔與雄鷹和他們,還有他們的羊群作伴。他們好像就是世界的中心了,天下再也沒有別處有這樣幸福的一家子。

  每每有路過的走商,李安都會拿出一只小羊羔來換件小飾品給謝婉如。他總覺得謝婉如是不應(yīng)該受苦的,雖然草原上沒有城市的繁華,但娘說過,女人都是愛美的。李安不能把世界上最好看的項(xiàng)鏈?zhǔn)骤C戒指給謝婉如,但至少還有一些漂亮的小物件是他給得起的——真正昂貴的都是靈物,凡物向來便宜。

  這樣幸福的日子一直延續(xù)到他們的女兒十六歲那年。李安去了小鎮(zhèn)里,想要給妻子和女兒一個驚喜,可他帶著三只漂亮的靈鐲回家的時候,只有一片狼藉。

  謝婉如衣衫凌亂地躺在羊毛毯上,數(shù)不清的血在她身下干涸,他們的女兒被吊在帳篷的骨梁上,赤條條地毫無遮掩,新出生的小羊羔只剩下了一堆被啃食得精光的骨頭,隨意丟在帳篷的角落,過去他們的積蓄,他為謝婉如買的飾品,就像不曾存在過一樣無影無蹤……

  來犯者甚至割下了她們的右耳!

  那一夜李安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度過的了。他埋葬了自己的摯愛,驅(qū)趕走了所有的羊,淚水滂沱跪在他們的家前面,數(shù)年積蓄換來的鐲子陪葬了兩個——那是可以遠(yuǎn)程通訊的靈鐲,名曰【靈訊】,只能傳遞聲音,不能傳遞圖像,但他也只買得起這個……

  徐子墨心神大亂地聽著狂十一人生,他面前的男人沒有了精壯外表展露的堅(jiān)毅,只有徹骨的悲傷停留在他的身上。

  狂十一轉(zhuǎn)動著手上的鐲子,“我后來就在那里等待著死去,直到王的使者出現(xiàn)在我面前,告訴我這一切不過是武軍為了湊足獵魔指標(biāo)的鬧劇,于是我加入了魔類……”

  徐子墨瞳孔一縮,狂十一也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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