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
廚子對著退回來的大半盤子剩菜感嘆自己手藝退步,又催著手底下的人把剩飯裝好,打發(fā)給乞丐們。
待一眾伙計離開,廚子偷瞧向綠笙,想從她那里得到些消息:“綠笙姑娘,我看今天的剩菜這么多,老爺夫人沒說什么嗎?”
“沒胃口而已,跟你菜沒關系?!本G笙隨口答。
廚子嘆口氣,夾了剩菜在嘴里咀嚼,沒覺出異味,暗想老爺夫人可能不再喜歡這種口味,以后怕是要換換了。
老爺回來時就一副不悅的神情,大概是上朝時惹了些不快吧?
阿萍自己胡亂猜想,又點點頭自覺有理,反正和她和小姐都沒有什么關系。
鴿子停落,咕咕歡叫。再過幾日她就可以回到莫小姐身邊,正好多了些閑暇便更有時間去找?guī)煾噶恕?p> 雖說姜大人的長相并不出色,可人不可貌相嘛!
暗喜中,卻偷見姜興拆了鴿子腳下的信件,正仔細觀瞧。
阿萍神情忽而暗淡,不過若是姜大人有天被發(fā)現(xiàn),會不會就此見不到他了?
不對,如果師父是細作,那豈不是徐大人也有可能是!阿萍越想越覺得恐怖,暗道不要再關注此事才好。
再抬頭,姜興已經收了紙條,目光看將過來。
她忙裝作若無其事,快速轉頭,開溜。
春風和煦,阿萍的身影似帶著陽光,十分耀眼,姜興看著阿萍,不禁泛起笑意。
所握信件中書:闕萍,陶縣人氏,于開福元年至莫家藥鋪為奴,六年隨其小姐陪嫁入相府。
......
煙氣裊裊,繞在床邊。
此香名曰“安息香”,有凝神鎮(zhèn)靜、緩解疼痛之功效。
氤氳下,云兒胸前均勻起伏,呼吸尚在,雙目緊閉,眼珠時不時轉動,也許其正在夢中。
宗顧擦去其掛在眼角的淚水。
只聽云兒呢喃出“未來”二字。
聲音極輕,宗顧止了手上動作,暗道其中邪頗深。
正掏出小刀。
宗德直接推門而入,一手揮舞著煙,一手用帕子掩住口鼻,顯然對這種香不太適應,向此處望過來。
厲聲向他:“回之,你跟我出來!”
宗顧撇了撇嘴,將刀收回鞘內跟宗德出了門外。
宗德一臉怒火,質問:“大白天你燒什么安息香?”
“從小到大,回之的衣食起居乃至隨從下人皆由大哥管理,如今連燃香都不許了?!弊陬櫟ǖ乜聪蛩?,眼睛像一汪清水。
宗德從那看似委屈的眼中看出反抗的意味,是他對弟弟的管教太嚴厲了嗎,怪不得這次回之要跟他對著干。
他怒氣稍平,眼睛瞄向遠處,降了聲音:“安息香有麻痹之效,不可亂用?!?p> 宗顧緊跟:“可對云兒極好便點上了?!?p> “你對那個道童很是關注,他身上有什么秘密嗎?”宗德背著手,繞宗顧周圍緩慢踱起步子,回身時眼光一閃,“可對宗家有利?”
宗顧硬擠出一個笑容:“大哥做任何事都考慮家族利益,雖無錯,可現(xiàn)在致那二人如此,就不覺心有愧疚嗎?”
話還沒說完,宗德已經一手將宗顧的領口抓起,舉拳欲擊。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竟然向著外人?”
宗顧絲毫不在意對方之威嚇。
默默垂下眼睛:“回之只是道出實情。”
片刻間又抬起雙眸,眼神堅定:“況且,大哥自己不也是外人嗎?”
宗德是宗家養(yǎng)子,而這個秘密,僅有宗家少數(shù)人知道。
此語一出,明顯是對宗德的宣戰(zhàn)。
宗德怒上心頭:“你以為我不敢打你?”
言罷,拳頭直接沖將過去,就在離宗顧的俊臉一指處停住,同時松開手,一把將宗顧抱住。
一個小巧人影從中間躥來,滿含童稚之聲,左右看看二人:
“大哥二哥在打架嗎?”
二人同時:“沒有!”
那小巧的人兒不高,論個頭只到宗顧的腰部,束著發(fā)揪,綠色的發(fā)帶隨風張揚,一身男款服飾,腰佩玉,小臉如瓷,一副貴族小少爺?shù)哪印?p> 此刻雙眼皮一翻,嘟起嘴:
“二位哥哥要是打架,秋兒便不喜你們了。”
宗德笑拍著一臉無奈的宗顧:
“秋兒,你看大哥和你二哥可好了!哈哈?!?p> 秋兒一別頭:“我不信,二哥你說!”
言罷看向宗顧。
宗顧見宗德正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長舒一口氣:“就如同秋兒平時會與我開玩笑,大哥也是如此?。 ?p> 一句話氣得宗德臉色發(fā)青,這是把而立之年的自己直接比作孩童,可此時又不好發(fā)作,只好點點頭笑著稱是。
“那就好?!鼻飪弘p拳相擊,開始自己奇怪的推理。
“秋兒與二哥開玩笑是喜歡二哥,大哥與二哥開玩笑,便也喜歡二哥!那秋兒就放心了?!?p> 宗德的臉色由青轉紫,十分不自在。
宗顧笑著接話:“那秋兒今晨對威太子拋石子,可也是喜歡他?”
秋兒似被揭了短處,一時語塞,笑嘻嘻道:“也不算是。哎呀,他現(xiàn)在是太子了?!?p> 短短相識一下午,感情就能如此好,也許就是小孩子的相處方式吧。
宗顧摸著秋兒的頭:“此處有客人在休息,二哥帶秋兒去別處玩可好?”
秋兒疑惑地望了那客房一眼,點頭稱好。
宗德長出一口氣,感嘆還是回之最會哄秋兒開心。
見宗顧與秋兒遠去背影,宗德?lián)鷳n地望向客房,暗道這個云兒究竟是個何方神圣?
“大公子,您找我?!币蝗斯硇卸Y。
宗德回身,是宗顧的隨從。
宗德看著宗顧長大,對這個弟弟很是了解,其性格內斂,溫柔謙遜,喜好一切美麗之物。因身體一直病弱,故而并不常出家門,并且最重要的是從來不會反著自己說話,哪像今日這般無禮。
他點頭看向隨從:“有一年多未見回之,覺他看我之眼神有些陌生,二公子近期有何異常嗎?”
隨從想了想:“異常倒沒有,只是少爺確是有些變化?!?p> 宗德來了興致:“那你說說看。”
隨從低聲:“少爺較之前更為勤勉,且不甚在意自己的容貌,身邊的美艷嬌娥也都遣散了,說要終生不娶。而且聽聞您來了就要和您對著干,道長、道童外加那位姑娘被救都是少爺安排的?!?p> 這與之前的宗顧太過不同,他弟弟可是個風流之人,而且從來不會想和他對著干,回首凝視向隨從:“如此……他有何解釋?”
“這……小的也不敢多問。但私覺得,也許少爺覺得自己沒有幾日可活,想,想依著自己本性而為。”
隨從邊說邊流下淚來,不時偷偷瞄向宗德。
本性?回之打小就不喜歡燃香,這也叫本性?
宗德?lián)u搖頭,暗想這變化也未免太過奇怪,還需再一步求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