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兩只小船
懸在空中的水果刀似乎晃了晃,田森臨有那么一剎那,仿佛在刀面上看見了自己的眼睛。那是一雙黑色的,透著光的眼睛,他從沒注意過,他從來不會在意這些細節(jié)的東西。
他看了看車辰的眼睛,想從他的眼睛里看出答案,他希望,他給他一個答案,讓他有理由放棄這場無聲的心靈殺戮。
可車辰?jīng)]有給他任何回應(yīng),他低下了腦袋,像一個小孩子一樣,盯著自己的腳,不知所措。他以為他的腳是兩只小船,在沒有大海的枯竭之地上飄搖,失去了尋找大海的力量,失去了掌舵人的臂膀。
他就這樣靜靜看著,為這兩只即將遠離命運的小船深深惋惜。他想幫它們,把它們送進海里,可滿眼望去,全都是水泥地,他找不到大海呀。
他也無能為力了。
田森臨不知道車辰為什么要盯著自己的腳,但他知道,那是他不能理解的世界,也是他不愿觸碰的世界。
有那么一秒鐘的時間,田森臨有了放棄的念頭。
他放棄那把水果刀。他也是個孩子呀,怎么能忍心對另外一個孩子下手呢,縱使他有多狠心。
刀尖漸漸遠離了車辰的胳膊,悄無聲息地離開,沒有了來時的誠惶誠恐。水果刀終于解脫了,它慶幸自己在墮落的邊緣被拉了回來,它慶幸有一雙粗糙的手還是溫暖的。
田森臨嘆了口氣,朝著天空望著。天已經(jīng)蒙上了一層灰,讓人覺不出愉快,可他覺得那灰到像是白的影子,在天空之上的之上,或許還有一層白,在暗潮中緩緩涌動。不知道他想的對不對,畢竟物理學(xué)得不好,大氣的運動規(guī)律,他也記不清楚。
田森臨站起身,走到拋衣服的位置,拿起黑色外套,抖了抖灰,也沒穿,徑直走出了樓后。
過了一小會兒,有兩個人影從隱蔽的一角閃了出來,躡手躡腳地走向坐在鐵皮上的失落男孩。
遠處的田森臨,側(cè)了側(cè)頭。
白星松了一口氣,剛才瞥見田森臨從另一個口子走過的時候,裸露的胳膊上沒有一處傷口,頭發(fā)隱約也沒有扯拉的痕跡,她猜兩個人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事?;蛟S,車辰也和上次一樣,三兩下就制服了對方。
聽人說,車辰練過跆拳道,還是很高的段位,怪不得上次他這么厲害,一點兒都不怕田森臨的威脅。
白星拉著徐一涵,跑上了前,她看見車辰坐在鐵皮上,低頭看著地上,有些奇怪,但她沒多想,也許是他累了吧,只想休息一會兒。
“謝謝你~”白星站在他面前輕輕柔柔地說著,仿佛怕打擾了他。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眼前的人人沒有回答,也沒有反應(yīng)。
“學(xué)長?”她側(cè)彎了腰,試圖想從他低著的臉上找出他此刻的表情,以及為什么不回答她的原因。
一陣寂靜,還是沒有回答,天空之上還在飄著云。
白星更加納悶了,徐一涵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剛才和她在路上商量了半天,耐不住白星的軟磨硬泡,還是被她拉向了這個地方,“放心,我們不出聲音,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p> 白星蹲下,又喚了一聲:“車辰?”
男生這時抬起了頭,從夢里驚醒。他不再看自己的腳,對眼前的女孩充滿了好奇,仔細打量著女孩的臉。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
“你不認識我了?”她不敢問出這句話,膽怯地壓低了聲音。
徐一涵也覺得情況不太對,這男生苗頭不對,和常人有差別,她不由自主地擰緊了眉頭。
“我沒見過你”車辰搖了搖頭。
渙散的眼神,落寞的神情,偏差的記憶,縱是多笨,也該料到是怎么回事了。
白星感覺無比害怕,她萬萬沒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田森臨不是好好地走出去了嗎?車辰腦袋上也沒有流血,沒有任何傷痕,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剛才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白星渾身顫抖,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嚇得抽泣了起來。
“一涵,一涵,怎,怎么辦?”白星抖著手,慌忙的抓住背后徐一涵的手,像溺水的人捉住岸上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徐一涵蹲下身,冷靜地想了一會兒。
“走,我們帶他去醫(yī)院?!钡ǖ恼Z氣,給了白星一絲鎮(zhèn)定。
“好”白星顫著氣息。
一路上,白星緊緊握住車辰的胳膊,害怕他亂跑。徐一涵推著他停在樓前的車子,防著不遵守交通的車輛。三個人邁著沉重的步伐,誰也不敢說話。
徐一涵心里明白,這事要讓學(xué)校知道,白星就完了,背處分說輕了倒是小事,若是被他的家長纏上,她就永遠沒有好日子過了。況且學(xué)校里的流言蜚語也會壓死她,可她又是那樣一個單純善良的女孩,沒經(jīng)歷過什么大風(fēng)大浪,此前的生活一切都是平平淡淡,如果因為這場變故,那會毀了她的一切。
徐一涵攥著白星的一只手,“星兒,沒事,有我在,不怕?!?p> 白星看著徐一涵,眼里憋著淚花,有那么一瞬,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升入了天堂,好在,地上有一個人牽著風(fēng)箏線,把她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