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找到了自己的父親,他想要親耳聽聽父親的想法。
又是這個熟悉的狹小空間,裝載了佩太多回憶。
“父親,您真的想要回家嗎?”佩看著眼前坐在木椅上十六年的父親。
“佩,你長大了,有些事情你必須明白,家園毀了可以重建,可是家園沒了,就什么也沒有了啊?!奔袼褂行﹤小?p> “父親,我們的家園怎么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哎,血族,又開始蠶食人族,我們的家園,成為了血族的領(lǐng)地?!?p> “血族?那個該死的種族!”佩咬著牙齒。
“佩,我和你的艾爾叔叔會回人族的,你有什么打算?”
“當(dāng)然是跟著父親,我要為人族效力!”
“不,我的孩子,你不必急著決定,有個故事,你聽一聽吧?!?p> “吉格斯,你當(dāng)真有把握追尋到這頭邪物?”幽密森林里,兩個男人背著干糧,一把短柄火槍掛在腰間,一柄鐵制長劍背在身后,行走在從未走過的密林之中。
頭頂樹枝、樹葉的間隙射進(jìn)溫和的陽光,吉格斯在日光下停住腳步,裹了裹略顯單薄的獵人服。林外烈日當(dāng)空,而在此地,卻有一種道不明的清冷。
“艾爾,在村里時,我詢問過來往的商人,我相信自己的判斷。這頭邪物可價值十萬金幣,艾爾,你知道的,這筆金幣,對于我,很重要。”
吉格斯回頭看向艾爾,眼神充斥著常人難以匹及的堅定,40歲的面容充滿了滄桑。他的母親,需要這筆金幣。
艾爾看著這強(qiáng)壯的男人逐漸被生活壓倒,心有不忍。
“好,吉格斯,我也需要這筆金幣,我們一起為了自己而努力!”
吉格斯的眼眶有些濕潤,突然,森林中響徹著嬰兒的哭喊聲,令人發(fā)怵。
艾爾望向吉格斯,眼神有些不解,也有些恐懼。吉格斯給了他安定的神情。然而,吉格斯這才發(fā)現(xiàn),也許真的是自己莽撞了,他甚至無法分辨這聲音是否來至于邪物,或許,它的叫聲正似嬰兒的哭喊聲?
吉格斯作為村里同齡人中出色的獵人,很快平靜如初。吉格斯屏氣靜聲,分辨著哭喊聲的來源。
不過一息,他的思緒開始清晰,他的耳朵靈敏地捕捉到需要的聲音,精確的過濾干擾的雜音。吉格斯變得興奮,這才是正真的他。
一旁的艾爾負(fù)責(zé)警戒,艾爾明白,此時的吉格斯不容打擾。
吉格斯很快鎖定方向,給了艾爾一個眼神,兩人放輕腳步,緩緩向其靠攏。
兩人快速的搜尋到聲音的根源,就在他們此時約莫十步外的一米高的灌木后。哭聲變得微弱,已不在持續(xù)而是不斷抽泣。吉格斯與艾爾不由自主的相視而望。這絕不會是邪物的叫聲!
吉格斯快步上前,撥開及腰的灌木,正如他所料,是一個男嬰在這里瑟瑟發(fā)抖。嬰兒全身赤果,躺在松軟的枯葉上,嬰兒似乎因吉格斯的到來竟不再哭泣,睜著大眼與吉格斯對視,隨即便是嬰兒特有的咧嘴一笑,仿佛萌化一切。
“也許是精靈族的棄嬰,那邪物被他如此折騰,肯定是尋不到了,吉格斯,咋們回村里吧?!卑瑺柤泵ι锨案?,看見嬰兒,露出些許失望。
可是吉格斯沒有移步:“就這么任由他自生自滅?”
“吉格斯,精靈族的事情輪不到我們管,這是他們的領(lǐng)地,我可不想與他們發(fā)生沖突?!?p> “不對,艾爾你看看他,沒有尖耳和過高的鼻梁,或許不是精靈族的嬰兒,倒像是人類?!奔袼狗瘩g道。
“吉格斯,你不要固執(zhí)了,精靈族與人族相隔整個獸族,誰會花上一個月時間來這里拋棄自己的孩子?”艾爾有些不耐煩了。
“可他確實是人類!”吉格斯撥開嬰兒的嘴唇,摸了摸他的額頭,“沒有獠牙,沒有犄角,他不會是血族,更不會是魔族,艾爾,他就是人類!”吉格斯越說越興奮,如同自己找到了邪物一般。
“好了好了,吉格斯,我不想再與你爭論下去,這是毫無意義的。即便他是人族,難道你會把他抱回去?想想你的現(xiàn)狀吧,吉格斯,你是沒有能力扶養(yǎng)他的!”艾爾聳聳肩,說的很是無奈。
吉格斯看了看向艾爾。
“別看我,我要是將它抱回去,安娜會殺了我的,別想了,吉格斯?!卑瑺柈吘古c吉格斯一起成長近三十年,只有他愿意陪同他來這便是最好的例證。吉格斯的想法他自然很容易猜測。
“可是……”吉格斯動了動嘴唇想再說什么,可是吉格斯也明白,這件事太過于強(qiáng)人所難。艾爾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輕輕嘆了口氣,“自己好好想想,吉格斯,我在岔口等你?!?p> 艾爾留下吉格斯,獨(dú)自一人在森林中閑逛,艾爾給足了吉格斯思考的時間,這是他唯一能給予吉格斯的了,這個嬰兒是帶不走的,且不說是否能將它撫養(yǎng)成人,這回村子里的一個月口糧或許他也無法保證。
這里雖然是精靈族的領(lǐng)地,可是這里卻是難以管理的混亂區(qū)域。
所謂岔口,便是因為在這里向北就會走出森林,進(jìn)入獸族的地域;往西,便會受到精靈族人的嚴(yán)密搜查;而往東,便是令所有人類恨之入骨的血族。
岔口相隔不遠(yuǎn),也就半個時辰罷了。艾爾找了個空地仰面躺下,這幾天無時無刻都處于高度警戒的狀態(tài),他想要休息一會,含上一珠隨處可見的綠莖,進(jìn)入渴望已久的深眠。
“艾爾~艾爾~”有人在艾爾身邊叫喚著他的名字。
艾爾睜開雙眼,眼前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浮現(xiàn)出熟悉的面孔。
吉格斯,你太慢了。”艾爾指了指烈日,“正午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們吃上幾口面包就上路吧,我們已經(jīng)浪費(fèi)不少時間了?!?p> 艾爾直起身,余光發(fā)現(xiàn)了他最不愿看見的一幕,嬰兒裹著吉格斯的外套,正躺在吉格斯的懷里熟睡。
“吉格斯,你……”艾爾張大了嘴竟一時不知說些什么,好友的固執(zhí)到了如此砸舌的地步。
“沒關(guān)系的,艾爾,我想好了,把我的口糧省下一部分給他就好了,不會有事的,一個嬰兒吃不了多少?!奔袼箽g快的說道,他已經(jīng)接受了新成員的加入。
“吉格斯你瘋了嗎?”艾爾再也無發(fā)忍受:“他還只是個嬰兒啊,吃不了我們的面包,他需要的是牛奶!”艾爾真想給眼前的這個高出自己不少的男人一巴掌,他無法理解琳是怎么愛上他的。
話音未落,吉格斯的臉色在這一瞬間拉塌下去。
霎時,他抬起頭來,眼神靜若止水:“艾爾,有動靜?!?p> 吉格斯輕輕把嬰兒放下,理了理裹在嬰兒身上的獵人服。
隨即,一手握住腰間的短柄火槍,另一只手則拔出身后的長劍進(jìn)入戒備狀態(tài)。艾爾對這些也是輕車熟路,兩人一同把嬰兒護(hù)在身后。
艾爾與吉格斯完全把身后交給了對方,這種信賴是二十年來共同冒險的產(chǎn)物。
“艾爾,我沒看錯,哈~,它就在附近,他就在剛剛露出馬腳了。這嬰兒非但沒有趕走它,反倒是把它吸引了過來。哈哈,艾爾,我們一定是奪走了它最為豐盛的早餐,它不甘心,一直跟隨著我,現(xiàn)在它餓了,想要享受它的大餐了!哈~,艾爾,這個嬰兒給我們帶來了氣運(yùn)!”吉格斯變得興奮,語氣滿是激動,這一個月的長途跋涉,就是為了它啊。
“吉格斯,憤怒又饑餓的兇殘邪物,你能應(yīng)付嗎?”
“哈哈,艾爾,有你在怎么可能殺不了這頭邪物?”吉格斯放聲大笑。艾爾不再理會亢奮的吉格斯,他要做好戰(zhàn)斗準(zhǔn)備。
他們被周圍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參天古樹包圍,極大的阻擋了視線。
微風(fēng)吹動腳下的枯葉,沙沙作響。
吉格斯與艾爾很安靜,那頭邪物也是如此,甚至他們身后的嬰兒也沒有打擾這種清凈。
現(xiàn)在,誰失去了耐心,也許便永遠(yuǎn)不可能走出這片不知埋藏了多少寒骨的森林。
吉格斯第一次成為狩獵對象,吉格感到十分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興奮的吉格斯甚至忘記了饑餓。
同樣是一名獵人的艾爾與吉格斯的心理素質(zhì)差不太多。
反倒是這頭自恃“高貴”的邪物,近年來只能吃掉那些弱小的生物,怎么可以忍受擺在眼前的大餐卻無法享受?
艾爾輕輕干咽一下,頓時,身后傳來一聲巨響,是火槍射擊的聲音。
艾爾的視野里沒有邪物的身影,他快速回頭,只見吉格斯已經(jīng)拔出腰間的火槍,原本冰冷的槍口涌著灼熱的煙霧。槍口仿佛黑洞一般直指吉格斯前方的樹頂。
[邪物找錯了對象。]這是艾爾的第一想法。
“砰~”又是一槍,吉格斯的槍法是村里最強(qiáng)的??墒牵藰屄暫捅淮蛑械臉渖疑系纳成陈?,沒有絲毫動靜。艾爾不敢去打擾吉格斯,他相信吉格斯有自己的判斷。
“嘀嗒~”不和諧的聲音在前方響起,緊接著聲音再起,如同清晨滑落在地的露珠一樣清脆。
斷斷續(xù)續(xù)的黑色線條在艾爾眼里閃現(xiàn)。他看得仔細(xì),那是快速下墜的液滴!那頭邪物竟就在距離自己不過幾步遠(yuǎn)的樹頂潛伏。
突然,艾爾棕色的瞳孔瞬間放大,被一團(tuán)黑影籠罩。邪物發(fā)起了他的進(jìn)攻。
吉格斯別住火槍,雙手握住長劍立于胸前,吉格斯明白,唯有斬?fù)舨拍茏屵@頭邪物失去還手之力。
眼見邪物的利爪將要給予吉格斯致命一擊,吉格斯卻輕輕一笑,縱身一躍,恰到好處的高度,在空中完成一次完美的斬?fù)簟?p> “滋啦~”邪物的腦袋噴涌出令人窒息的腥味,濺射在吉格斯原本冰冷的劍身上。然而,邪物并沒有失去意識。
邪物在空中咆哮,震顫了大地。吉格斯與邪物不過相隔一步,如何能夠承受?雙耳頓時溢出殷紅的熱血。
耳部上的疼痛沒有讓吉格斯亂了陣腳,吉格斯抬起腳,猛的把余下劍身踢進(jìn)邪物腦中。
劍身貫穿,這是極為致命的一擊。邪物低估了眼前男人的實力,利爪開始毫無章法的揮舞,貫穿吉格斯的胸膛。
吉格斯與這頭邪物摔倒在地,邪物在不斷的抽搐,它想要逃走,它不再愿意與這個男人作對。
這一切發(fā)生得如此迅速,快到艾爾根本無法反應(yīng)。
艾爾匆匆上前,取出隨身攜帶的紗布捂住吉格斯不斷流出的鮮血。
管他什么金幣,什么邪物,艾爾只想要自己的好友能夠存活下去。他恨自己的無能。
艾爾看著吉格斯越發(fā)暗淡的眼神,心中無限懊悔與自責(zé):“吉格斯,別睡。琳在村子里等你呢,那,那孩子我們一起撫養(yǎng)成人。別睡了,吉格斯!”艾爾幾乎是咆哮著。
突然,一只手搭在艾爾的肩上。艾爾沒有感受到其他人的氣息,獵人的本能讓艾爾拔出出了腰間的火槍抵在身后那人上。
“別擔(dān)心,我們來自精靈族?!鄙砗蟮娜酥v著蹩腳的人族語言。
艾爾回頭,只見五位穿著綠衣的男性精靈族人正注視著自己。
精靈族人特有的長耳,高鼻梁,艾爾不可能認(rèn)錯。
艾爾看見了希望,精靈族的醫(yī)術(shù)一定可以治愈吉格斯,可艾爾不會精靈族語,他如同瘋子一般揮舞著手勢,嘈雜幾句人族語言,活像一只猴子。
艾爾的動作引來較遠(yuǎn)的四位精靈族人迷惑的目光,他們雖不理解人族語言,但是也不能理解艾爾的寓意。
為首的精靈族人向身后四人遞出一個手勢,那四人便就地制作出木制擔(dān)架,把吉格斯抬了上去。抱起嬰兒,捆住邪物,向幽密森林深處走去。
“不用緊張?!彼_口道,“我們受精靈王佩澤拉斯派遣前來抓捕在這一帶作亂的邪物?!?p> 他又指了指那頭奄奄一息的邪物,聳了聳肩:“看來是無法完成王的任務(wù)了。精靈族人不會虧待你們,到凱莫特休息幾日吧?!?p> 艾爾為了吉格斯的傷勢,自然不會拒絕,與那五位精靈族人來到繁榮的森林城鎮(zhèn)——凱莫特。
凱莫特處于諸神峰山下,特羅拉河發(fā)源地,一座建設(shè)在瀑布上的城鎮(zhèn)。
特羅拉河幾乎貫穿大陸近三分之二,自南向北匯入北岸,流經(jīng)精靈,獸,魔,人四族。
凱莫特巍峨的大門象征著精靈族人的繁榮。艾爾一行人經(jīng)過例行檢查穿過大門,熱鬧的街市便映入眼簾。
不過艾爾無心觀賞,轉(zhuǎn)頭看了看已經(jīng)沉睡的吉格斯,這是精靈族的魔法,可以延續(xù)物種的壽命。
艾爾抬頭望向遠(yuǎn)方高處的林中城堡,精靈王佩澤拉斯的宮殿就在這里。
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剛出街道,艾爾便有一種被無數(shù)人窺視的異感,前方有一道城墻,這是城堡的防線,放哨的精靈族人警惕的看著艾爾一行人,直至艾爾身邊的精靈族人取出令牌這才有所緩和。
城堡的護(hù)城河連接著特羅拉河,流速很快,河水撞擊兩岸,濺出河水。
經(jīng)過周密的搜查,城堡上的哨兵承認(rèn)了他們的身份,便有三名哨兵打開城門并接過吉格斯,邪物,嬰兒送他們?nèi)?yīng)該去的地方。
“精靈王召見你們?!鄙诒f道。
精靈族人把右掌放于左胸,頷首回敬。此后,六人暢通無阻,進(jìn)入輝煌的精靈王宮殿。
精靈王端坐在他的王座上,俯視著眾人。艾爾登上沒有護(hù)欄的石梯來到精靈王面前。
精靈族人單膝下跪行禮,艾爾自然不敢怠慢單膝下跪,學(xué)的有模有樣。
“恩比爾,你完成了任務(wù),想要什么賞賜?”精靈王扶起恩比爾,那個精靈小隊的領(lǐng)頭人。
艾爾抬起頭,精靈王身上的君王氣魄讓他臣服,他的高貴讓他無地自容。
精靈族,一個高貴的種族,他終于體會到。
精靈王身旁有一頭斑斕巨鹿,看似溫順,但艾爾知道,它在戰(zhàn)場上絕對是精靈王的一大助力。
“不,偉大的王,捕獲邪物的是人族艾爾與他的同伴吉格斯?!倍鞅葼枦]有搶功的意思。
精靈王看向艾爾,精靈王深邃的綠寶石般的雙眼讓艾爾不自主的低下頭。
“精靈族人不會虧待你們?!本`王開口,“但你的同伴……”
提及吉格斯,艾爾抬起頭來,勇敢的與精靈王對視。
“或許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