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阿季悄悄的將一件臃腫的衣袍，擺在哥哥的床頭邊。平日里對方總是抱怨，披著的獸皮有股味道?，F(xiàn)在天涼了，洗澡又麻煩，若是沾染上這氣味至少兩天都無法散去。因此王詡選擇在里衣外面，套上兩件袍子。整個人裹得猶如粽子一般。許多村民見狀打趣他稱，身為鄙尹不顧大周禮制，一點做官的樣子都沒有。
這時做官的人穿衣服是很講究的，不僅樣式要莊重，就連顏色也不能隨意搭配。他們衛(wèi)國與周室一脈相承，因此在服裝上的變化并不算大，顏色多以上玄下赤為主。王詡也不甚在意，畢竟禮制又不是羽絨服。眼下冷暖自知。若是邑宰府有意見，他倒是不介意趁機(jī)混身官服穿穿。然而阿季卻對大伙的評論諸多在意，于是決定做件棉衣。
恰巧前些天有人送了阿季半袋木棉。這時棉花尚未傳入中原，木棉屬于代替品。由于木棉的纖維太細(xì)，紡織起來尤為不易。加之原材料十分容易獲得，織出的木棉布也賣不出高價。因此大多數(shù)人將木棉只是作為縫制被褥時的填充物使用。
春秋時期可沒有絎縫或是縫紉用的機(jī)器。阿季的女紅不好，她絞盡腦汁后，終于想出了個笨辦法。那就是將大大小小極不規(guī)整的木棉絮搓揉成團(tuán)，再縫制到衣袍的夾層中。這樣只需在有棉絮團(tuán)的地方縫上幾針便可固定。
想象很美好，現(xiàn)實卻變得異常詭異。阿季用手壓了壓棉衣，像是把握最后的機(jī)會，盡量來掩飾自己的敗筆。因為衣服沒有想象中那般平整與莊重，反倒是有些滑稽。尤其是領(lǐng)口、前胸、屁股等位置，縫合的棉絮團(tuán)似乎有些多了。她揪了揪，衣服看上去更加皺巴巴的。突然，熟睡中的王詡翻了個身。阿季嚇了一跳。趕忙收回手，俯身蹲靠在床邊，不再揪扯那件失敗的作品。心想雖然是丑了一點，但是保暖的效果應(yīng)該不會太差。
她這樣安慰著自己。像往常一樣，幫哥哥蓋好毯子。然后靜靜地站上一會，等到對方熟睡。這才躡手躡腳的躺上自己的床榻。她望著屋頂眨了眨眼。
現(xiàn)在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好了，放在過去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眼下阿季不僅有了親人，還有了朋友，更是受到村中百姓的敬重。她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大家各自分工，各自忙碌，每個人都很努力的為村子做出貢獻(xiàn)。男人墾荒種地，伐木蓋房。女人則洗衣做飯，照顧老弱，閑暇時還能打理下自家的菜園子。每當(dāng)見到鄰里間隔著籬笆家長里短的噓寒問暖。她都覺得這才是百姓該有的生活。
女孩喜歡現(xiàn)在的變化。尤其是她自己的變化，作為村里唯一的巫醫(yī)，王詡讓她為村民治病。這事本也沒什么，總歸是哥哥交待的，她都會認(rèn)真的執(zhí)行?？刹痪煤蟀⒓景l(fā)現(xiàn)，每當(dāng)村民們的痼疾被她醫(yī)治好時，都會感激涕零，交口稱贊，偶爾還會送些謝禮?？p制棉衣用的布匹與木棉都是病患康復(fù)后送來的。其實，百姓的感激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則是不想占小姑娘的便宜，畢竟他們服用的藥材，收集起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這時巫醫(yī)不分家，百姓對巫醫(yī)是心存敬畏的。
曾經(jīng)地位卑微的奴婢，一下子備受大伙的敬重與喜愛。那種被人需要的感覺，讓她覺得很好。阿季在心中默念，感謝老夫人能將她救下。不然自己是看不到現(xiàn)在美好的生活。她堅信哥哥一定會帶著大家完成邑宰府的任務(wù)，讓云夢的百姓們都吃飽穿暖。
漸漸地，女孩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甜甜的笑容一直掛在嘴邊。皎潔的月光灑滿寂靜的山村，熟睡的村民似乎都做著同樣的美夢。
第二天清晨，還在睡夢中的女孩被香噴噴的飯食喚醒。她揉著眼睛，看到哥哥已經(jīng)穿上了那件棉衣。樣子有些怪怪的。
“你呀！哎！看這衣服做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掉進(jìn)了河里呢?！?p> 王詡擺放著碗筷，不時的揪一揪皺巴巴的棉衣，好似衣內(nèi)的棉花縮水后聚成了一團(tuán)。他不愿辜負(fù)阿季的好意，于是燦爛一笑，低語道：
“謝謝了。”
阿季愣了一下，呆坐在床上像是沒睡醒一樣。只見王詡對著她擺了擺手，然后指著桌上的親手準(zhǔn)備的飯食。
“快過來，有好吃的?！?p> 顯然這樣的待遇不應(yīng)該是一個奴婢所能擁有的。尚未洗漱，披散的長發(fā)四散開來。頭頂還有一小撮炸起，彎彎的垂下，看上去極是可愛。聽到這話，阿季匆忙起身，端坐在桌前。低頭時瞧見，陶碗中滿滿的白色片狀食物?？瓷先ハ袷前撞藥妥?，湯水清淡微微泛著黃色。阿季沒敢開動，疑惑的望著哥哥。而對方此時則津津有味的吃著，似乎動靜不是一般的大。不一會兒一碗面片就下肚了，王詡吃的滿頭大汗。這才意識到，阿季尚未開動。
“還傻愣著干嘛？快點吃啊！全部吃掉，不準(zhǔn)剩下。這可是我親手做的。阿季來品評一下？”
阿季連忙點頭，端起飯碗學(xué)著王詡那般狼吞虎咽起來。王詡見狀，瞠目結(jié)舌。哪兒有姑娘家這么吃飯的？比他吃的還有氣勢，那吸溜吸溜的聲音，跟打雷一樣。
“咳...咳...好辣！”
呆若木雞的王詡，哪兒知小丫頭如此聽話。片刻功夫，就將半碗面條吞咽下肚。此刻他只好撓著頭干笑。而阿季則一邊咳嗽，一邊流著眼淚?？吹耐踉偸强扌Σ坏谩＾D(zhuǎn)而，同情的勸道：
“你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不夠的話，鍋里還有。這里面加了芥粉與鹽巴，你這般吃法，嘗的出味道嘛？”
阿季抹了抹嘴，眨巴著眼睛，隨即小口小口的品嘗起來。王詡著實無奈，由衷的敬佩女孩切換的速度如此迅捷。也不知她到底是在怕些什么？總是這樣言聽計從的。
就在此時，有客人來訪。遠(yuǎn)遠(yuǎn)的便聽到熟悉的笑聲。王詡就搞不懂了。古人為何總是大笑一番，再與人對話。又不是身懷絕技的大俠，至于在出場時，人未到聲音先到嘛。這還不是主要問題。人家笑了，你也要跟著笑，不然顯得多沒有禮貌？大冷天的，一大早就哈哈大笑，也不怕凍傷嘴巴。王詡咧著嘴，打趣道：
“哈哈哈。你這家伙。定是聞到了香味，所以一大早便尋上門來？我說討飯也不能這般沒皮沒臉的嘛?！?p> 自從冰釋前嫌后，私底下王詡與李滄便是這般沒大沒小的相互打趣。李滄知道他這般嫌棄的回答，必是藏匿了好東西，準(zhǔn)備一個人吃獨食。于是一邊抱拳行禮，一邊大步流星的邁著步子。
“豈敢！豈敢！若是不巧趕上了，便勞煩大人了。”
兩家相互蹭飯已是彼此培養(yǎng)感情的一種方式。李滄倒是不客氣，自己動起手來。剛吞下一塊面片，立時面露奸詐的神情。他一拍大腿，對著王詡擠了擠眼，道：
“哎呀！今日可是有口福了，芥粉佐食。小人可要多吃幾碗?yún)取！?p> 王詡搖了搖頭，看著細(xì)嚼慢咽依舊不明所以的阿季?；氐溃?p> “哎！吃貨??！”
吃罷早飯，兩人便來到那間陳放沙盤的草舍中。沙盤中用泥巴捏成的建筑整齊的擺放著，勾勒出淇縣境內(nèi)的地形全貌。正南方向的云夢山模型，做的尤為細(xì)膩。溪流、村舍以及水車皆詳細(xì)注明。云夢山谷是葫蘆形狀，外谷有三里坡地，內(nèi)谷則是五里草原。谷口像是葫蘆的頂端一樣窄小。只要將其堵住，這里便是一處天然的防御屏障或是隱匿的避難之所。
雙手交疊，敲動手指，一項都是王詡思考時的標(biāo)準(zhǔn)動作。片刻過后便有了主意，他敲了敲沙盤上谷口那段泥巴捏制的寨墻。鄭重的說道：
“省得麻煩，一次成型。”
李滄向他靠近一步，或許是擔(dān)心無法領(lǐng)悟?qū)Ψ降纳钜狻Ｓ谑菦Q定靠近些，這樣會聽得更清楚一點。
“將寨墻改為磚石建造。這里與這里挖兩處暗渠?！?p> 順著王詡手指的地方，李滄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接著話問道：
“大人是想將溪水引至城墻下方，匯聚一道護(hù)城河嗎？”
“嗯！此處聚水既可抵御外敵，又可在干旱時用于澆灌田地?！?p> 李滄認(rèn)可的點了點頭。然后王詡繼續(xù)講解。手指在村子房舍的模型間來回筆畫著。
“這幾處修建水道，首尾相連。一來，百姓取水方便。二來，村子可免受火災(zāi)?！?p> 這不是件小工程。為了防止溪水滲入地下，水道是必須用磚石來堆砌的。李滄很是憂慮，擔(dān)心這樣做會影響來年賦稅上繳的時間。正準(zhǔn)備提醒對方，卻聽王詡又補充說道。
“三來，若能連接淇水。戚城與此...半日可達(dá)?！?p> 李滄大驚失色。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鄙尹究竟想干什么？開鑿運河豈是兒戲？連接淇水雖是有不少的便利，但便利的同時也是危險。若晉人伐衛(wèi)以水路南下，攻克戚城后便能快速順流而下切入衛(wèi)國腹地，威脅到朝歌。即便征發(fā)勞役的問題可以解決，但當(dāng)今衛(wèi)侯也不會坐視王詡在國都后方這般胡為。猶豫過后，李滄還是決定善意的提醒一下。
“此舉甚險，大人還請三思?！?p> 誰料如此嚴(yán)肅的事情，王詡居然嬉皮笑臉的拍了拍他的肩頭。
“呵呵...李叔別太認(rèn)真。小侄隨口一說罷了。”
李滄整張臉?biāo)查g垮了下來。心中暗罵，對方真是敢想，這也叫隨口一說嗎？他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若是做成此事，先不說國君會如何處置他們？估計晉人做夢都會笑吧？不出意外，宋國會買兇殺人將王詡剝皮拆骨，試想誰能干出這般損人而不利己的事情來？連接淇水，無異于將晉人禍水東引。衛(wèi)國與宋國唇齒相依百年，速來友好。兩個弱小的國家，和則存，分則滅。如此淺顯的道理，他豈會不知？難不難就是為了嚇嚇自己？李滄這般想著，真是敢怒而不敢言。
與此同時，在遙遠(yuǎn)的戚城，同樣站在沙盤前的還有兩人。一人是曾經(jīng)相贈車馬的姬蘭，而另一人則是她的兄長，衛(wèi)國少司馬姬舟。姬舟年長妹妹兩歲，面容白凈、劍眉丹唇，俊逸的外面，透著一絲病態(tài)的文弱。一身玄色勁裝，身子更顯孱弱。他稍稍輕咳了兩下。此時妹妹正在向他匯報，納貢獻(xiàn)俘后，于朝歌覲見衛(wèi)侯的事情。
當(dāng)聽到國主要求抽調(diào)北戍軍一師兵馬拱衛(wèi)王城時。姬舟的眼皮猛地顫了一下，微小的表情稍縱即逝。
他的處境一直都是這般無奈。作為嫡子，卻不能繼承君位。由于先君寵溺小妾，將庶出的兄長姬費立為世子。先君過世后，他們兄妹三人，便被安排到了封邑。雖說面子上表兄善待她們，不僅此封了少司馬的官職，還享有上大夫的爵位。戚城作為姬舟的食邑，足有一萬戶百姓。外人面前，更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不過這一切都只是表面。他明白，自己無非是作為宗室之人，在此募兵養(yǎng)馬的擺設(shè)而已。想要平安的度過余生，除了忍，還是忍。
姬舟嘆出口氣，無奈的笑了笑。
“哎！給就給了，還能怎么樣呢？一師兵馬，胃口還真夠大的。”
“君上命這師兵馬攜帶輜重逾冬便立即開赴朝歌。”
說到此處，姬蘭似有些為難，聲音也隨之變得輕柔起來。姬舟瞅了一眼妹妹，握了握拳，問道：
“怎么？難不成他還想要糧草？”
“糧草之事倒是未提。只不過府庫錢糧尚不足支應(yīng)一師兵馬的輜重?！?p> 姬舟緩緩松了口氣。只要不是長期供給，他還是能接受的。
調(diào)派一師兵馬拱衛(wèi)王城，是需要按照大周朝虎賁精銳的標(biāo)準(zhǔn)裝備士卒。每個士卒需配備長戈、竹弓各一把、羽箭十支、皮甲一副、還需準(zhǔn)備被服鞋襪等物。一個軍士的開銷基本在2000錢左右。合計500萬錢。是他的食邑三年賦稅的總合。
春秋時期軍隊的編制與后世略有不同。為將者稱將軍，領(lǐng)一軍之兵，為12500人，分5師。一師之長稱師帥，領(lǐng)一師之兵，為2500人，分5旅。一旅之長稱旅帥，領(lǐng)一旅之兵，為500人，再分5卒。
卒、偏、兩、伍，這些都以“長”來尊稱，分別為卒長領(lǐng)100，偏長領(lǐng)50，兩長領(lǐng)25，伍長則是領(lǐng)5名士卒。精銳與普通的士卒略有不同，除了編制上。普通軍隊的建制則多以“乘”來衡量。一乘為三十人，由十名車兵率領(lǐng)二十名由百姓或是奴隸構(gòu)成的步兵組成。步兵的裝備簡陋，士氣低下，在戰(zhàn)爭中基本作為炮灰存在。春秋的戰(zhàn)爭更像是幫派間的斗毆，只要主力潰逃基本就是一邊倒的局面。
姬舟悠悠的開口說道：
“蘭兒無需擔(dān)憂。巴蜀運來的楠木，不日便到。想必裝備這些士卒亦是足夠的?！?p> 他們兄妹若是指望戚城那點賦稅收入，估計早就餓死了。國主算的很精明，不會給他機(jī)會坐大，從而威脅到自己的君位。
春秋時期為何權(quán)臣當(dāng)?shù)?？其實很重要的一點是沒有薪酬制度。大臣被賜封土地與人口后，就要自力更生。既要服務(wù)于君主，又要打理好封地?？芍^是全能型的人才。試想一個連治下百姓都不能管好的大臣，又如何管理好國家呢？
所以這幫人十分的了不起。不僅要在政府任職，上班時身處爾虞我詐的權(quán)利漩渦中依然從容不迫。還要在下班時打理封邑事務(wù)，快速讓公司上市盈利。所以說，能在春秋時期有個一官半職的人，基本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尤其是些樹大根深的氏族權(quán)貴。
少司馬府的產(chǎn)業(yè)遍及諸國。他們在巴蜀經(jīng)營木材的生意。在晉國私底下與當(dāng)?shù)氐馁F族開采煤鐵。將楚國的皮貨運至戚城販賣。暗中倒賣越國的米糧。這些大生意，都是由姬舟出面一手操辦。他是位閑散的宗室公子，經(jīng)常被任命為使臣，往來于各國之間。私下為自己謀點利，結(jié)交些國外的權(quán)貴，算是對未來的一種投資。
顯然國主提出這樣的要求，早已在姬舟的預(yù)料當(dāng)中。好似打趣一般，他笑著問道：
“此次獻(xiàn)俘納貢之事，不知君上可否滿意？”
姬蘭點點頭，喃喃的說道：
“嗯！君上還給了賞賜?！?p> 姬舟一怔。他這表兄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以往都是稱贊幾句作罷。這回兒又不知是想打什么歪主意，于是譏諷的說道：
“是嘛！賞了什么？”
“君上賜了百金，還命蘭兒在淇境挑選食邑?！?p> 果不其然，原來是想將妹妹從自己身邊支開?？磥砑m在表臣百司府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傳到了國主的耳中。
“噢？不知蘭兒將選在何處開府？”
姬蘭輕咬下唇，望著姬舟，眼神中滿是焦急。他這妹妹從來都是一副從變不驚的模樣，很少這般驚慌失態(tài)。姬舟知道事情絕沒有想象中這般簡單。只聽。
“宋姬召見了我...哥！蘭兒...不能再等了。”
國君的生母被稱為夫人?？伤麄兊哪赣H便是被先君的這位寵姬害死，所以兄妹私下稱呼這后媽為宋姬。
無事獻(xiàn)殷情非奸即盜。看來對方是打算將姬蘭作為王姬嫁去別國聯(lián)姻。姬舟得知此事，一拳捶在沙盤之上，沙土頓時飛濺起來。
“賤人！”
他知道妹妹與自己謀劃了這么久，無非是想改變被人操控的命運。待到妹妹及笄，這場政治聯(lián)姻估計是躲不過去的。眼下不過兩三年的準(zhǔn)備時間，若大事可成，自不必受人擺布。可若是失敗了，他們便死無葬身之地。時間過于倉促，想要一舉拿下朝歌，僅憑現(xiàn)在的勢力簡直癡人說夢。
姬舟長吁一口氣，試著平復(fù)內(nèi)心的憤怒與不安。只聽妹妹說道：
“我選了這里?！?p> 姬蘭撩起袖袍，曲指在沙盤上一點。姬舟愕然。
“云夢？”
“嗯！若是云夢制邑，便可與戚城南北互為掎角之勢，夾擊朝歌。倘若不行，便鑿開淇水，衛(wèi)國將會大亂。我等再借機(jī)起事?！?p> “妙！”
姬舟拍案叫絕。妹妹的才智遠(yuǎn)在他這兄長之上。
“正巧大司馬開春便赴戚城督軍。哥哥亦可借機(jī)拉攏一番?！?p> “族叔會來督軍？真的？”
“嗯！君上已經(jīng)下發(fā)了詔令?！?p> 姬蘭離開王城時，前去拜訪過姬章大司馬。她這位族叔做事中規(guī)中矩，并且恪守禮法。當(dāng)年立庶出的公子費為世子時，便對衛(wèi)悼公頗有怨言。后來悼公薨逝，其寵妾宋姬逼迫正妻人殉更是讓他不滿。從感情上而言，姬章對于三位先君留下的公子是憐惜的。在朝堂上，沒少幫姬舟擋事。若是能借此拉攏到掌管全國兵馬的大司馬，他們的勢力便可與姬費一較高下。不過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明顯國主是想支開這位老頑固，從而執(zhí)掌朝歌的兩軍精銳。
“哥哥！拉攏族叔之事，切莫張揚，不易主動進(jìn)取?！?p> “蘭兒放心！族叔的性子，我最了解不過?！?p> 姬蘭擔(dān)心兄長過于冒進(jìn)，引起姬章的反感。最好的辦法是博取對方的同情，然后再將其拉下水。畢竟老人家是不愿直接背上個謀逆的罪名。
兩人隨后討論了云夢的現(xiàn)狀。姬舟打算從封邑遷出500戶支援云夢的建設(shè)。若是手筆太大，反倒是會引起朝歌方面的戒心。兄妹計劃將冶鐵作坊與牧場的牲畜一并遷入云夢。那片五里草原，成為了天然的藏兵之所。似乎王詡的想法與姬蘭不謀而合。
眼下最缺的就是人口與錢糧。戚城有五萬百姓，一萬兵馬。士卒除了武器裝備弱了些，戰(zhàn)力還是有的。畢竟一直戍邊勤于操練。比那些久居王城不經(jīng)戰(zhàn)事的精銳要強(qiáng)上許多。錢糧都是可以通過生意上購得，但是人口卻無法短時間內(nèi)獲得補充。
姬蘭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從越國購買奴隸。越王勾踐自滅吳后向南發(fā)展，取得了百越之地。俘獲的人口不計其數(shù)。那里的土著野人幾乎全部淪為奴隸。若是能吸納部分繁衍生息一段時間，便會對他們將要做的事情提供極大的助力。
開春后，她便要立即趕赴云夢，籌備這些事情。此刻，姬蘭望著南方，自嘲一笑?；蛟S與那名叫衛(wèi)詡的少年在不久后即將再會。而兩人訂下的約定，似乎也沒有再繼續(xù)下去的必要?？尚Φ氖牵踉傋鳛樾е倚l(wèi)國的鄙尹即將站在她的對立面上，而這一切都是姬蘭一手促成。
當(dāng)初前去云夢抓捕流民，其實就是看到了淇水的重要性以及云夢的戰(zhàn)略位置。不想結(jié)識了衛(wèi)詡這個奇怪的少年。幾度差點取了對方的性命。她也不知這是命運的安排，還是內(nèi)心的同情心在作祟的緣故。姬蘭扶了扶發(fā)鬢，望著一片火紅的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