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掐住命門的男子看著她無奈地笑,面紗下是一張清俊的臉,五官如刀刻般給人沖擊感,黑瞳明亮銳利,薄唇抿著,整張臉棱角分明,如一把出鞘的刀。
他其實不適合這種臉上蒙紗的裝扮,原本英氣勃發(fā)的五官因為一片紗巾加了絲朦朧的氣質(zhì),因此蘇提沒有一眼認出來,直到看到他手中的鮫珠琴。
見舒夜不說話,蘇提也跟著笑了,單手摘掉臉上的面具,濃密的睫毛半搭著,神色間的厭惡絲毫不加掩飾:“真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你?!彼W∈郑粗搁g的匕首,透過鋒利的刀刃,似乎能感受到血液在皮下的脈脈涌動。
舒夜自被擒住就停止了掙扎,只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她,神色晦暗,微瞇著眼睛,似乎要透過她懷念這什么。
“小蘇,你長大了…”沙啞的聲音后是長久的嘆息,蘇提夾著匕首的手指顫了一瞬,刀刃從指尖劃落,“?!钡囊宦暵湓诹说厣?。
正是夜半時分,因蘇提在長街上與人打了一場,原本熱鬧的夜市此刻空無一人,他們身處著幽暗的房間里,只隱隱能聽見遠處亂魂崗孤魂野鬼的哭號聲。
紅塵樓一層點了幾根白燭,外頭掛了關(guān)門的牌子,樓內(nèi)花涼桑衍正安靜守著澤漆,鎖陽醒來,兩只妖只敢用眼神彼此交流,一時間整個一步少萬籟俱寂,仿若一座死城。
蘇提放開舒夜,手指流連在他的琴上,琴弦以雪山天蠶絲織成,音色清亮,中間雕刻著鯉魚戲蓮,琴首以七顆大小不一的珍珠鑲嵌,仔細看就連那珍珠也并非凡品,珠心流光溢彩,隱約有七彩虹光,竟是南海鮫珠所化。
她撥動著琴絲,琴音清新明亮,如雨后春筍,紛紛破土而出,又似幽谷山泉,踏月而來,她唱著:“南海鮫人,遺世獨立,人身魚尾,化淚成珠。”四句詞如一串完整的咒語,打開記憶的閥門,聲線凄婉哀傷。
躺在地上的青年捂住眼睛,嗓子里發(fā)出幾聲嗚咽,薄唇緊緊抿在一起,全身如同一只繃緊的弓箭,蘇提停住了吟唱,安靜的看著他,神色淡漠又殘忍。
她不相信眼淚,也不相信所謂的悔恨,只冷淡地同他一字一句講著:“夜哥哥,我那時候替她找了你很久,你也曉得,佛界的規(guī)矩,入魔的妖物,下場只有灰飛煙滅,真是,連點兒灰都不剩下啊……”
“別說了……”青年聲音哽咽,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狠狠攥著,仿佛要汲取力氣。
蘇提臉上掛著殘酷的笑容,無視著他的話:“你不知道,她死的時候,一直看著山門的方向,那天她留的血,真是把后山的靜念湖都染紅了呢?!?p> 青年的手指越握越緊,蘇提反握住他的手腕,骨骼摩擦錯位的清脆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響起,舒夜咬著下唇,冷汗滴在蘇提的手背上,又“啪嗒”一聲砸了下來。
“我真是好奇,你們鬼族身上的血是熱的還是冷的?”她掐住青年的下巴,迫使他抬頭看著她烏黑的眼珠,一聲聲逼問道:“你說呢?夜哥哥?”
“啪——”房門大開,澤漆揉著眼睛走進來,才踏入一腳又緊接著縮回來,后面跟著的花涼驚恐地跟著后退。
房內(nèi)的兩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靠在一起,蘇提的手還掐著舒夜的下巴,旁邊扔了把染血的匕首。
“蘇蘇,你這是要……霸王硬上弓?”
“………”
蘇提眉頭微顰,平靜地松開舒夜,撿起地上的匕首塞進懷中,拖著澤漆的袖子出了房門,再未回頭看地上的青年一眼。
鎖陽還未醒酒,呆呆坐在椅子上,神色朦朧,蘇提伸手去挽她的手,小姑娘瑟縮了一下,掌心一手的冷汗,冰涼滑膩。
花涼雙手捧著佛經(jīng)遞給蘇提,桑衍在角落里坐著,見此情景,只略略抬了抬眼皮,一聲不吭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蘇提沒接,回頭細細看著鎖陽的神色,小姑娘沒見過這樣的陣勢,眼圈微紅,若不是還在外面,定要趴在她肩頭小聲啜泣了。澤漆倒是見慣了一步少的鬼魅魍魎,今日不過是一個小插曲,他們一心想帶著鎖陽見見世面,不小心陰溝里翻了船。
蘇提的面具在樓上摘了,如今以真面目示人,樓下的妖精都曉得這人歹毒至極,哪還敢議論她是男是女,花涼神色畏懼,又朝前湊近一步,那句“蘇姑娘”實在喊不出來,嘴巴動了動,只如常道:“三爺,這是您看中的佛經(jīng)……”
蘇提伸手從懷中掏出那把黃金匕首,重重放在桌上,這才開口道:“五把匕首,換這把佛經(jīng)?!?p> 花涼哪還敢再提價格之事,又聽蘇提陰森道:“如今買賣已了,你們劫殺之事,可否再來細談?”
在場的妖族聞言皆是一陣心驚肉跳,桑衍站起,把花涼擋在身后,出言嘲諷道:“不為什么,看你太過囂張,出手教訓(xùn)你罷了,技不如人,受教了!”
澤漆“噗嗤”一聲笑出聲,“小妖精修行不好,腦子也不好使,連謊話也編不得了?!?p> 鎖陽也想笑,只勉強彎著嘴角,小聲對蘇提道:“蘇蘇,我們快回去吧……”
蘇提看鎖陽實在怕的厲害,這才收了佛經(jīng),盯著桑衍臉上那八枚龍鱗看了半晌,“你的龍鱗,我明日來取?!闭f完這話,她挽著鎖陽的手朝門口走去。
花涼掙脫桑衍的阻攔,急急忙忙奔到蘇提面前,低聲道:“自今日起,紅塵樓愿替三爺尋找靈鴉處所,三爺莫是忘了答應(yīng)之事?”
蘇提停住了腳步,她自然記得,昨晚,她在審判瀑布答應(yīng)冥君云瑾,要替他制作兩枚黑羽牌,而這黑羽牌,唯有靈鴉尾羽才能制作,那時四周沒有其他人,他們?nèi)羰侵?,也只能是云瑾所說了。
“你們聽命與他?”蘇提回頭看了澤漆一眼,二掌柜對著她點頭,眼中露出絲絲擔(dān)心。
花涼避開這個問題,只說:“三爺,這樣的消息,可否換得阿衍的龍鱗?”
蘇提不答,握住鎖陽的手走出門,“明日,我來紅塵樓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