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濟頭七未過之時,他自己就已經(jīng)來到了龍城,棺材之內(nèi)的只是他的假身。而他現(xiàn)在官面上的身份,名為宋業(yè),是宋氏支脈之一,也算宋洵的堂兄弟。
除此以外,此人身份還有一重職責,那就是負責整理三司卷宗,至于真正的宋業(yè),此時連骨頭也不剩了。
與各個同僚打了招呼,無首未露出一點破綻。一來,他極善易容裝扮;二來,三司乃是南山域最為重要的組織之一,宋業(yè)這個身份,是他早已盯上的目標,甚至連他能坐上這個位置,也有他功勞在內(nèi),宋業(yè)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早被無首研究透徹,只為需要的時候,可以直接替換目標。
走進了卷宗樓,無首并沒有直接查找白虎散人的相關(guān)信息——三司卷宗分三類,第一類處于卷宗房一樓,為紙質(zhì)書卷,所記載的事無關(guān)緊要。第二類處于二樓,乃竹簡記錄,只有他們這些管理人員有資格直接查看。第三類處于三樓,也是竹簡記錄,十二個時辰都有三司高手看護,除去少數(shù)幾人,無人可以查看,上面記載了許多南山域秘辛。
以他目前扮演的宋業(yè),還不夠資格進入三樓。至于為何不選用夠資格的人替換?自然是這等人都是南山域的大人物,若行事有差,必惹來無窮后患,首尾不好處理。
無首猶如宋業(yè)本人,他只在一樓粗略的查看了一遍各類卷宗。對有破損的卷宗進行記錄,對放錯位置的卷宗進行排理。一日時間就此過去,無首叫來一名屬下,吩咐他明日將破損的書卷重新印刷一份,就此離開三司。
“業(yè)小子,近日可有什么異常?”
無首剛剛出門,就遇到了迎面而來的宋廣元。無首對他抱拳施禮,恭聲道:“稟大人,近日無有異常,下面人都很盡力。請大人放心?!?p> 宋廣元無奈笑道:“此處又沒有他人,你這么正式做什么?”
無首不假辭色,正色道:“此處乃是辦公場所,下官不敢怠慢。若是……”
宋廣元趕緊揮手,示意他快點離開。這個孫兒什么都好,就是有點太過正經(jīng),每次都讓他下不了臺階。但是,就是他這種性格,才適合管理此等重要場所。
無首對宋廣元再次施禮,這才離去,從頭到尾,沒讓宋廣元發(fā)現(xiàn)一點異常。
如此往復(fù),七日時間就此過去。無首先是將各類卷宗位置、大概內(nèi)容全部記下,彌補了自己最后的漏洞。這才開始觀察護持三樓的三司高手,每日巡邏路線,以及換班時間。
此后,無首再用三日時間敲定行動計劃,隨后每日白天坐班,腦中假想自己行動路線,如此推演五日,再無差錯,這才準備開始行動。
近日江湖風(fēng)起云涌,前有白虎散人出山攪風(fēng)攪雨,后有道元幫與龍涎幫開戰(zhàn),紛爭四起,天下躁動。三司為保各地平安,向外抽調(diào)諸多人手,連這卷宗樓的看護工作,都削減到了五人。
九月初三,例行公假,今日值守人員只剩三人。加上值班的無首,也只有四人,今日風(fēng)大雨急,雷聲頻作,乃是天賜良機。
卷宗樓實際上只有兩層,三樓乃是密封閣樓,只有位于二樓中央的一處出入口。三位巡邏人員,實際上只是在二樓巡邏,他們也沒有資格進入閣樓。
晚善過后,夕陽遁走。烏云遮住了星月光芒,卷宗樓早早點起了蠟燭。無首坐在一樓,面前桌上放著一堆卷宗,正好擋在了正門與他之間,此處位于二樓環(huán)道死角,只有通過燭光映射下的人影,才能發(fā)現(xiàn)此處有人。此處乃是他觀察多日,所敲定的位置。
隨著時間推移,無首無有不耐,靜待時機到來。臨近子時,有一人內(nèi)急,下了樓前去方便,終于讓無首抓到了機會。
宋業(yè)平時,為人方正木訥,人緣不好,那人下了樓也未與他打招呼,打開大門就要離去。就在這時,屋外狂風(fēng),夾雜著雨水,一下吹入,無首趁此時機,發(fā)出內(nèi)力,擊滅二樓環(huán)道上的多處蠟燭。
“你不能小心一點???”
樓上傳來一聲喝罵,無首輕輕一笑,留下外衣帽冠,走上二樓。也不同另外兩人說話,自顧自的點起了蠟燭。另外兩人沒做他想,與他一同點起火燭。
無首看準時機,閃進擺放卷宗的木柜之內(nèi),進入兩人視野死角。隨后內(nèi)力涌動,直接向閣樓奔去,期間未曾發(fā)出半點聲響。那兩人點完火燭,發(fā)現(xiàn)無首消失不見,探出身體,朝樓下張望,看到了燭光倒映下的人影,便又重新開始巡邏。
無首拔開火折,借助淡淡的光線,努力尋找。所幸閣樓書卷不多,他數(shù)息之內(nèi),就看到了治安司的藏卷。從上而小,掃了兩眼找到了他想要的密探部分。
八個竹簡擺在其上,無首翻了開第五個竹簡時,發(fā)現(xiàn)記載的就是白虎散人。
“白虎散人,原名羅一豪,原為北山域散人,遭仇家追殺,淪落至南山域。其人天生神力,擅于拳腳,曾得寶藥滋養(yǎng),肉身強絕。
……
司歷二三四年,入風(fēng)花血月樓為間?!?p> 一段簡單的介紹,下面是這個人的各種經(jīng)歷,果然如無首所料,此人乃是治安司培養(yǎng)出來的死間。而其資歷,至風(fēng)花血月樓之后再無更新,其下打了一個紅紅的叉,無首知道這是代表此人已死的意思。
心下一凝,無首趕緊將卷宗擺放好,于閣樓入口處藏好。待那位內(nèi)急的人回來,打開門的那一刻,無首如法炮制,再次熄滅燈火。
“你這家伙是故意的吧!?”
樓上兩人再次罵道,隨著腳步聲遠去,無首趕緊下了閣樓,藏于木柜之后。在那人走上樓梯,背身之時,從其身后一下竄出。
那人瞬間警覺,反身大喝:“什么人!”
其他兩人受此影響,趕緊抽出手中刀劍,向他這里走來。
無首立于樓梯正中,繼續(xù)往上走,邊走邊說道:“上來點燈的?!?p> 眼見虛驚一場,另外兩人一人給了他一拳,罵道:“就你這家伙事多,一驚一乍的!”
至此一夜,安然度過。
第二日下值,無首趕緊飛鴿傳信,將白虎散人的信息,發(fā)給了厲人鋒。白虎散人既然已死,那么那一位自稱幻魔道的高手,又是何人?他搶奪龍珠,又有何目的?這個幻魔道,又是哪家門派?
得到一個答案之后,緊隨而來的是更多的問題。無首知道,他此時還不能離開龍城,或許這些問題的答案,能從各類卷宗之內(nèi)找到蛛絲馬跡。
時間來到申時,處理完手中事物的宋廣元,例行來到卷宗樓,直接走上閣樓查看起卷宗。對著卷宗看了半響,發(fā)現(xiàn)位置沒有變化。隨后拿起記載著白虎散人的卷宗,元嬰直接出體。
淡淡的綠光從元嬰之上發(fā)出,照射在手中卷宗之上。卷宗受元嬰光芒引動,同時發(fā)出綠光。其上立時浮現(xiàn)出幾處明顯的指紋,讓宋廣元心花怒放。
隨手將卷宗扔回原處,宋廣元懷揣著好心情,從卷宗樓走出,朝外府司走去。叫人拿來昨日值班人員名單,以及昨日申時到現(xiàn)在的出入記錄,宋廣元開始抄寫上面的名字。
昨日進出過卷宗樓的,除他以外,總共有七十三人。緊接著,他開始對照名單,通過各種巧合,接觸起這七十三人。
第一日兩個時辰,查遍七人,沒有發(fā)現(xiàn)目標。第二日申時之前,再查二十四人,同樣沒有發(fā)現(xiàn)目標。申時一到,宋廣元照例向卷宗樓走去。與他相對的,是準備回去的宋業(yè)。
兩人相遇,宋廣元剛準備與孫兒打招呼,體內(nèi)元嬰一下出現(xiàn)反應(yīng),這讓他記起,他這孫兒,乃是昨夜值守之一。
臉上不動聲色,還是親昵的教訓(xùn)了宋業(yè)一通。宋廣元來到閣樓之上,雙手緊緊握拳,點點鮮血滴落,雙目一閉,一滴淚水終是流了下來。
再無心情查看卷宗的他,擦干臉上淚水,調(diào)整了下心情,這才下樓回府。
皓月當空,燭火搖曳。書房內(nèi),重新?lián)Q了一張宣紙的宋廣元,舉筆停在紙上,遲遲無法下筆,直到墨水滴落,他又木然的換了一張紙。
“咚咚咚!”
就在宋廣元躊躇之際,一陣敲門聲傳來,沒待他開口說話,宋漓直接推門走了進來。
“大爺爺,父親說你今晚還未用膳,我就做了點下酒菜,來孝敬您老人家了?!?p> 宋漓打開食盒,從中取出四菜一湯,唯獨少了美酒。
“我們當然有后續(xù)準備,漓兒的父親、母親已經(jīng)做好覺悟,必要之時可以犧牲……”
“劍主是宋氏的劍主,宋氏非劍主的宋氏。為我宋氏傳承,一切皆可以犧牲……”
抬頭看著宋漓重新煥發(fā)的笑容,回想當日他和承寅虎所說之話,宋廣元眼神逐漸堅定,下筆寫上宋業(yè)的名字,直接放出飛鴿傳書。至于竹中取對他孫兒有何安排,那就不在他的考慮之中了,他所要做的,就是等待他的命令。
“你當你大爺爺元嬰修為是假的?還有啊,下酒菜為何沒有酒,漓兒,你這心思不對啊。”
宋漓訕笑一聲,嘀咕道:“某些人說喝酒誤事,大爺爺你今天心事重重,還是不喝為妙。還有,你剛剛給誰放的消息???”
宋廣元搖頭一笑,走到桌邊,嘆息道:
“你這丫頭,不該問的東西不要多問!快坐下來陪我再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