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連荺以頭觸地,那么跪了兩刻鐘,梁中正過來看了一眼,悄悄的給洛連荺塞了一個帕子,示意洛連荺趕緊擦擦額頭和手。
梁中正也沒想到,洛連荺能一直保持那個累人的動作跪了那么久!還是那張死人臉!那雙邪性兒的眼睛還是死氣沉沉毫無波瀾!
梁中正其實還是有些關(guān)懷洛連荺的,很久之前,梁中正還是個小太監(jiān),入宮幾年的小太監(jiān)。梁中正在那次宮宴上失手打碎一個白玉盤子,還是洛連荺趁著沒人,讓梁中正先站在那里,假裝自己歡喜這個白玉盤子,從這個小太監(jiān)手里爭奪,不慎打碎了盤子,為了證明真實,洛連荺上手握住了幾塊白玉盤子的碎片,彼時,洛連荺剛過五歲歲誕辰,洛子嬰在位,洛有容是風頭無雙的刑部女侍郎,洛遠江洛遠山也都是在上京,頗有建樹之人。梁中正聽說,當晚洛連荺跟著洛子嬰回了洛府,洛遠江搬出家法,把洛連荺的手打的那啥肉模糊,兇殘程度簡直令人發(fā)指。
梁中正覺得洛連荺還是記著自個了,畢竟是個逃命的難民被買進了宮,凈了身,還無依無靠。當年的梁中正還是個好人,實心眼,要不然也不會從十一二歲入宮到十五六歲的小太監(jiān)還是個小太監(jiān)!之后梁中正就被是皇貴妃給提走了,做個灑掃太監(jiān),后來周及至做了大監(jiān),還不是大都督,梁中正就跟在了周及至身邊侍候。
梁中正真心覺得,自己還算是有點兒人情味的。
“女公子這是何必呢?當初回了上大夫的提議,在家安度歲月,有何不可呢?”
梁中正有些不忍,悄悄往洛連荺手里塞了一塊手帕,示意洛連荺握在手里。
洛連荺左手廢了,在玉簫關(guān)被突厥的刀刺透手掌,如今看起來沒什么區(qū)別,但是做不了用力的動作,甚至是受不了外力的打擊,平常都是拿著藥包敷著,一便天就像是螞蟻咬的一般難受。
付清能在圣上面前這么受寵,離不開梁中正的美言,自然也知道洛連荺手受傷的事情。至于那個不長眼的小太監(jiān),留著也沒什么用。
“梁公公,我姑母說過,為人臣者,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洛連荺提到姑母的時候,眼睛亮了亮,就像梁中正第一次見到洛連荺的時候,眼睛里盛著皓月星河。
“可是女公子這小半生,已是他人終生所不能極。都說女公子是生錯了身子的好兒郎,女公子若是郎君,如今也要到了而立之年,為何不考慮考慮自己呢?”
梁中正是真的想讓洛連荺認清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如今洛氏沒什么人撐起一方天地,洛連荺早年風頭太盛,倔驢脾氣又臭又硬,還不認情理又是動了太多人的奶酪,如今上京城涌入的諸多殺手便是證明。
“我考慮過,有人抓了我想要嫁的人?!?p> “什么人能入女公子的眼?當真是三生有幸!”
“燕地的商戶子,齊城,別名齊一浪。聽說九月,有個商戶子得見圣顏,之后便消失了,梁公公知道這人去了何處嗎?”
梁中正好不容易揚起來的笑容立馬凝固了,洛連荺在半年前還是上京第一貴女,就算如今沒落了,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世家。要是洛連荺真和那個商戶子結(jié)了姻親,指不定有多少人踩著洛連荺往上爬。
“奴不知?!?p> 梁中正不打算告訴洛連荺,也打算不讓洛連荺知道這么個輕如草芥的商戶子在何處。
洛連荺垂下眼眸,和梁中正說了幾句話,梁中正便離開了。梁中正過來,一個是圣上的意思,一個是自己想過來看看洛連荺。
梁中正走了以后,洛連荺在想著付紅瓔。自己已經(jīng)入宮了,有些人還惡意凌辱,比如手上的腳印,比如額上的灰塵,洛連荺再怎么對朝堂上的事不敏感,也曉得要揣摩圣意。
洛連荺思考了半天,得出來一個結(jié)論,洛氏被奸人盯上了!太子也被牽連了,要不怎么會在東宮修養(yǎng)數(shù)月,閉門謝客。
方才付紅瓔在和那些貴女們鬧騰的時候,洛連荺讓人去喊了錦衣衛(wèi),如今僅僅只有十幾人的、名義上的、只有男子的錦衣衛(wèi),小二應(yīng)當是去找了趙王爺,不然這會兒也沒聽著付紅瓔的消息。
在洛連荺的印象里,宮里最不缺的,就是閑言碎語之人。
直到宮門快要落鎖了,圣上才派人來傳話,因為跪的太久,洛連荺雙腿麻木。洛連荺冬季一向不喜穿的過厚,所以在冰涼的鵝卵石道路上跪了半天,明顯干到了雙腿不適,和被突厥人的刀刺透甲胄穿過皮肉的疼痛不同,是撓心撓肺的疼痛。
洛連荺一瘸一拐的出了宮門,洛連荺第一次面漏疲憊之色的出了宮門。
宮門外,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外站的是成琬,成琬穿著親王府制大女官的衣服,朝洛連荺微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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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趙王爺,您就不能給我松綁嗎?”
“不敢,我呢是個讀書人,不好動武!萬一松了綁你打我怎么辦!”
“呵,我若沒記錯,趙王爺可是有封地的皇子,您身邊怎么可能沒有幾個高手?我若沒記錯,小冰塊兒和您過招,您失敗了,但是毫發(fā)無損,反倒是小冰塊兒手臂脫臼!”
“不一樣!我是個讀書人!俗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萬一我連媳婦兒都看不住,傳出去何不自戧!”
“現(xiàn)在自戧得了!”
“……哼,我惜命!”
“請滾!”
“不滾!”
趙王爺很是開心的托著腮看著床上五花大綁的付紅瓔,付紅瓔也沒想到,自己一出茶館就被人給套了麻袋扛走了!千想萬想沒想到,是未婚夫君趙王爺!
趙王爺也沒想到自個兒會讓人綁了付紅瓔,全然是方才付紅瓔要離開時說的那句話給刺激的!
付紅瓔說:“我和兄長之間本就是君子之交,清清白白,如今不做點什么事兒,是不是對不住你們比畫本子上還要好的編排!”
付紅瓔長得好,明艷而又英姿颯爽,趙王爺從來不覺得付紅瓔有什么配不上自己的地方,覺得自己先前那些荒唐事兒都是對不住付紅瓔的。
趙王爺也是千想萬想沒想到,付紅瓔竟然知道自個兒和洛連荺的比武!當時洛連荺十六,自個兒剛過及冠,看不慣‘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洛連荺,在付清的牽線下,兩人在太湖比武,太湖中央有個小亭子,格外適合比武。
趙王爺也是那個時候和洛連荺稱兄道弟,盡管兩人每次在退朝之后,不是被遞折子彈劾,就是讓洛有容抽鞭子,那時言官格外歡喜兩人,兩人一碰頭這個月的業(yè)績就出來了!
“她們說的我委屈?。∥沂菤g喜付清,付清是我見過最好的人,我第一個花燈就是付清送的,第一盒胭脂是付清送的!”
“是付清帶我去看的太湖,是付清帶我去的法鏡寺,是付清教我做人要寬容!付清是我最不寬容的所在,但是,自我有記憶以來,只有付清對我是無限的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