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朝,士族與皇權(quán)互為依托,皇室要靠地方大族的支持,而地方大族也當(dāng)然從國家最高統(tǒng)治者那里得到相應(yīng)的回報。
就拿這些大族的子孫后代來說,盡管有許多人在安樂窩中錦衣玉食,甚至五谷不分,但他們依然能憑借祖上的蔭德位居高位。
在飽暖之余,這些人當(dāng)然也有自己娛樂的方式,每年不同季節(jié)他們總要在各地舉辦一些所謂詩會,猜謎吟詩作賦,雖然其中多是附庸風(fēng)雅之輩,但卻也不乏有寒門學(xué)子想要為自己謀個出身,想方設(shè)法進(jìn)入其中,以期遇到伯樂。
陳同也想為自己招攬一些人才,充實自己的東宮,但他自身在文學(xué)方面的造詣在整個南國能出其右者可謂屈指可數(shù),他更深知那些士族子弟中有真才學(xué)問的人幾乎寥寥無幾,所以便決定去趁個熱鬧,一來他自身特別喜歡這類活動,二來想看看能否有自己心儀之人。
只是陳同卻忽略了他真正需要的是有治國能力的人,而不是那些空談學(xué)問之輩,他以為只要能有一手好文章,就是自己需要的人才。
因為感于太子妃態(tài)度有所轉(zhuǎn)變,自己也念著結(jié)發(fā)之情,不想讓她整日伴著木魚聲誦那令人昏昏欲睡的經(jīng)卷,所以那晚溫存之后便邀請?zhí)渝?,想借此機(jī)會讓她到外面走走,換換環(huán)境。
原想帶著寶兒一起去,因為他相信憑著寶兒的才干,也一定能在詩會上出出風(fēng)頭,但寶兒自己卻考慮到日漸長大的孩子,擔(dān)心路上馬車的顛簸不安全,便婉拒了陳同的要求。
月娥自那夜和陳同恩愛之后,心情有所好轉(zhuǎn),精神也振作了許多,雖然沒有恢復(fù)到以前的狀態(tài),但經(jīng)過精心打扮,依然榮光煥發(fā)。
陳同本想利用這個機(jī)會將自己喜歡的枕邊人一起帶去熱鬧一番,最終還是聽取了建議,讓他不要過分招搖,這雖然不是什么不務(wù)正業(yè),但以太子之尊,興師動眾去參加詩會,總會讓人說三道四,落人以話柄。
所以除了十幾個隨從外,陳同便只帶了太子妃,就連車馬也只有兩輛,月娥和自己各乘坐一輛馬車。
月娥對待春梅和夏紅一直很好,加上兩人都曾經(jīng)侍寢過太子,擔(dān)心兩人經(jīng)不住路程的艱辛,便讓她們也上了自己的馬車。
京城中的鐘山,那是每年詩會最熱鬧的地方,幾乎所有京城附近的才子都會趕來赴會,所以一出東宮,一路上便看見那些從家中出發(fā)往鐘山方向前去的車馬絡(luò)繹不絕。
這些人群中,更多的是衣著光鮮亮麗的達(dá)官貴人,也免不了有許多衣著簡樸的寒門學(xué)子,更有生活稍微富裕一點的一般百姓也趁此機(jī)會去瞧瞧熱鬧。
但是陳同的車隊卻沒有直接往鐘山方向而去,當(dāng)沈月娥聽著外面喧鬧的人群聲漸漸離她們遠(yuǎn)去,不由撩起簾子想看個究竟,才發(fā)現(xiàn)所走的方向不是鐘山。
“殿下,我們這是去哪里?”陳同雖然也有自己的馬車,但他還預(yù)備了一匹馬,因為他覺著坐在馬車?yán)锞拖耜P(guān)在籠子里一樣,沒有騎馬可以四處觀看那么令人心情愉悅,除非自己實在疲憊了,才去馬車?yán)锾梢粫骸?p> 此時陳同正在月娥馬車旁邊,便笑道:“我們?nèi)ルu鳴山?!?p> 月娥楞住了,不解地問道:“詩會不是鐘山最熱鬧嗎?我們起雞鳴山做什么?”
陳同似乎早就料到太子妃有此一問,自己先前跟她說的是去看看詩會的盛況,而更主要的目的是要去發(fā)掘是否有治國安邦的人才,月娥也認(rèn)為既然是尋找人才,也覺得此行必要,才答應(yīng)跟他一路去。
“愛妃,你說我們書寫的紙張,如果墨跡不會浸染到另一面去會怎么樣?”陳同答非所問。
月娥這下吃驚不小,竟然忘記了陳同并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斑@怎么可能?太子不是說笑吧?!?p> 書籍的價值對于月娥來說,她是深知的,自小就與書為伴,亦可稱得上才女一個,就是成為太子妃后,她也對書籍愛不釋手,她的一手小楷字更是工整無比,可是就是那紙張在書寫的時候,稍不注意,墨跡不僅久久不會干,一旦稍微濃一點,便會很快浸染到背面,從而影響了字體整體的美觀。
“沒錯,這是事實,我早聽說雞鳴山有這樣一位能人,我想去找一下,不知愛妃是否有此興趣?!?p> “如果真如太子所言,那再好不過?!鄙蛟露鹨宦犝煞蚴菫檫@事而去雞鳴山,如果真如他所言,那這件事的意義也非同小可,自己豈能拒絕。
原來陳同對奇人異事也比較感興趣,早就聽手下說雞鳴山中有一位能人,造出的紙不僅細(xì)膩,而且書寫起來與一般紙張的感覺截然不同,便想趁此機(jī)會去拜訪。
可是,就在陳同車隊之前,卻有一輛馬車在路上慢慢的晃悠,好在那些侍從一路吆喝,那趕車之人也似乎覺得擋著了別人的路不好意思,才將馬趕得稍微快一些。
在馬車之內(nèi),有兩個丫鬟正把一位俊俏的書生簇?fù)碓谥虚g,動作親昵,不時托著粉腮眨巴著眼睛望著少年公子發(fā)出陣陣咯咯嬌笑。
“晴兒,你不要再笑了,再笑我可要生氣了?!蹦敲星鐑旱氖膛孟窀静话阎髯拥脑挳?dāng)成一回事,反而說道:“小姐,你這次跑出來去參加詩會,要是遇到一個美嬌娘,肯定會不惜一切把你娶回家去?!?p> 旁邊另一個接過話反駁道:“那樣我家小姐可虧大了,我倒希望小姐能遇到一位德才兼?zhèn)涞目∏魏笊?,那才不?fù)小姐一身所學(xué)和小姐的花容月貌?!?p> “你這兩個死丫頭,再敢貧嘴,看我不把你們攆下車去。”
兩人完全沒把這恐嚇之言當(dāng)成一回事,反而不約而同的將舌頭伸出來扮了個鬼臉。
“哎喲?!瘪R車猛地加快速度,三人毫無準(zhǔn)備之下,齊齊地大叫了一聲,便滾著一團(tuán)。
“這老張叔是怎么趕車的,這么不小心?!鼻鐑翰粷M地嘟噥道。
“你沒聽見后面有人吆喝,老張叔肯定是怕?lián)趿藙e人的路,才加快了速度?!?p> 晴兒撩起簾子伸出頭一看,不禁驚呼道:“喲,這后面也不知是哪家的,好大的架勢,小姐你快過來看看?!?p> “有什么好看的,你讓老張叔在路寬的地方讓別人先走,免得耽誤了別人的行程?!?p> 可惜這路還真不給這位小姐面子,老張叔雖然一直留意路況,卻始終沒有找到讓車的地方,只好盡量催促自己的馬。
“吁······吁······”終于到了一個市集,老張趕忙將馬往路邊趕,一邊緊勒韁繩,口里也習(xí)慣性地長長地呼出自己駕馭了好多年的這匹老馬能聽懂的聲音。
“老張叔,我們在這里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趕路?!避噧?nèi)的小姐吩咐道。
“是,小姐,我看前面那家還比較熱鬧,不如我們就在那里吃點東西?!?p> 老張將車停穩(wěn),自己首先跳下來,等待著小姐走出來。
“咦,小姐,這不是我們后面那幫人的車嗎?看來他們也在這里吃飯呢,早知如此,我們何必讓路?!?p> 老張說是鬧熱,其實是在外面聽到里面的人聲,而那些人也就只是陳同隨身的侍從,除了他們之外,這店里其實沒有客人。
這店家可能還從來沒有碰到過這么多的客人,在這偏僻的鄉(xiāng)村,最多也只是過路打尖的客人,和這兩幫衣著華麗的客人哪能相提并論。
所以店家見又來了一位年輕俊朗的公子,更是喜逐顏開,忙不迭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