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赟除掉齊王的決心并沒有因為宇文孝的諫阻而取消,他暗中和自己的心腹于智等商議,當計劃已定,籌謀妥當后,便決定將齊王騙來朝中,暗中行事。
但隨去最合適呢?這可讓宇文赟傷了一些老筋,因為不合適的人選,他擔心引起齊王的疑心,一旦事情不慎,稍有泄露,導致齊王舉兵反叛,陰謀落空不說,恐怕他這個皇帝已做到頭了。
好在手下趨炎附勢的讒臣不少,而一般這樣的人,心思又極其靈活,否則他們也討不到主上的歡心。
他們將朝中眾人仔細排了一下,最后把眼光落到了宇文孝身上。
宇文孝不僅為人正直,在朝野上下頗有聲望,而且還是先王遺命的輔政大臣,他去一定不會引起齊王的懷疑。
于是宇文孝奉圣令,前往見齊王,傳達旨意,說三公之位,應該在親賢中擇人而授,齊王有功于社稷,堪稱國家棟梁,朝廷股肱,今欲授太師之位,同時,還將陳王授為太傅,越王授為太保,以此打消齊王顧慮之心。
齊王并沒有欣然接受,而是說他才疏學淺,已經(jīng)位列齊王,不敢再有任何奢求,而且這三公之位如若全部授予自己的親人,難免讓人非議圣上任人唯親,冷了其他人的心。
宇文孝依齊王之言回復宇文赟,宇宇文赟見一計不成,便按照他們事先設(shè)想好的第二套方案,讓宇文孝去告訴齊王,說圣上詔令諸王入京議事,請齊王務(wù)必親臨。
既然是商談國家大事,而且還是諸王參與,齊王焉有拒絕之理,便欣然答應。
齊王估摸著距離圣上召見他們的時間進入皇宮,已經(jīng)快要天黑了,在太監(jiān)的引領(lǐng)下,快要進入殿門,但一路上卻并沒有見到任何一個王的蹤影,心中雖有三分驚疑,但還是以為自己來遲了,而且已經(jīng)到了這里,也不好退出去,便坦然而入。
剛跨入殿門,事先埋伏好的武士立即從黑暗中鉆出來,將宇文憲按倒在地,隨即于智從里面出來,數(shù)落齊王諸般罪證,齊王氣定神閑,一一加以駁斥,于智啞口無言,只有支吾應付。
“想必齊王已知道今日情勢,何用多言!”理屈詞窮的于智不想再這樣爭辯下去,既然主上已經(jīng)決意除掉齊王,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只是在他命喪黃泉前夕的幾句安慰話,想讓他死得不那么冤枉一點。
齊王既然不領(lǐng)情,也就不必浪費口舌了,自己授命結(jié)果他的性命,就干脆把話說明白一點,免得今后冤魂纏身。
齊王一聽,不由長嘆道:“罷!罷!事已至此,我也不必多說,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死生有命,只是可憐我老母在堂,無人奉養(yǎng)!”
齊王說罷,閉上眼睛,不再言語,那些武士在于智的示意下,立即將齊王縊死在殿內(nèi)。
齊王宇文憲自幼智識不凡,富有膽識,文韜武略,堪稱北周翹楚,歷經(jīng)戰(zhàn)陣,屢立奇功,平時對將士視如兄弟手足,深得三軍擁戴,尤其是滅齊之戰(zhàn),長驅(qū)敵境,致令齊軍聞風喪膽,然而兵鋒所到之處,軍紀嚴明,沒有任何擾民之舉,深得民心。
齊王蒙此不白之冤,無辜受戮,朝野嘩然,百姓含悲。
大將軍王興等,與齊王素來友善,宇文赟殺齊王本無名,于是誣稱他們與齊王一同謀反,一并構(gòu)陷下獄,處以極刑。
宇文憲之母封齊國太妃,兒子冤獄而死,傷痛之下,氣憤而亡,齊王之子嗣,悉數(shù)被殺。
于智當然首當其功,旋即被晉為柱國,封齊國公,又大舉賜封多人,楊堅因其女為后,得以晉封上柱國兼大司馬。
不久,宇文赟在宮城正門接受百官朝賀,與群臣改穿曹魏時期的官服,設(shè)立四輔官,分別是宇文盛,尉遲迥,李穆,和楊堅。
這四個人官位得到擢升,當然喜不自勝,但國家實權(quán)依然掌握在鄭義手里,幾乎所有政事都由他處置,一時之間,權(quán)傾朝野。
宇文赟則樂得整日沉浸在聲色犬馬中,從民間廣選美女充實后宮,整日歌舞不斷,經(jīng)常十天半月不上朝,所有軍國大事,都由太監(jiān)轉(zhuǎn)奏。
王軌聽說鄭義掌握權(quán)柄,心內(nèi)赫然,想起昔日的恩怨,自知難逃報復,便與親信說道:“先帝之時,為了國家前途命運,我曾提出罷黜儲君的建議,今日圣上必定不會忘記此事,朝中忠良正直之人皆遭到迫害,奸佞得勢,我必不能幸免。”
其屬下勸王軌早作打算,說徐州南控淮南,如若事情急迫,何必坐等冤屈而死,有此重要之地,要想保得平安,只不過是翻手之事。
王軌嘆息道:“我受先帝厚恩,安能做出不忠不義之事,即使等死,我也不作不臣之想,只希望后人能了解我一片赤膽忠心?!?p> 正如王軌所料,不久鄭義便在宇文赟面前進讒言,派人到徐州將王軌殺害。
王軌既死,尉遲運等人因素與王軌交厚,且都是先帝身邊的心腹,頓有唇亡齒寒之感,便前往同宇文孝商議。
宇文孝也自知在劫難逃,說道:“此事實屬兩難,上有高堂娘親,下有先帝之靈,我們既是娘親的兒子,又是當今圣上的臣子,如果要逃,又往哪里逃?而且會讓后人詬病,要想向圣上力諫,可惜圣上又不聽我等之言,我想唯一能保著性命的辦法,便是遠離京師這是非之地。”
尉遲運于是向圣上奏請外調(diào),獲準后便問宇文孝:“我今蒙圣上隆恩,出任秦州,但不知公作何打算?”
宇文孝卻不想逃避,大義凜然地說道:“公不必為我考慮,我想圣上可能會念及我曾經(jīng)是他的老師,暫時不會為難與我,何況,我受先帝之托,輔助圣上,今若只顧自身安危,將來有何面目見先帝于九泉?!?p> 尉遲運知宇文孝寧死也不愿意離開,安慰了幾句,離京赴任,不幾日,宇文赟便詔見宇文孝,開口便問道:“齊王謀反,你既已事先知道,為何不早對朕說,你這不是有意欺瞞朕嗎?”
宇文孝一聽此言,心知在劫難逃,圣上已經(jīng)拿自己開刀問罪了,哪怕自己舌燦蓮花,再有萬般理由,也難為自己開脫,與其百般辯解委屈而死,不如死得壯烈一些。
于是,宇文孝慷慨而言道:“齊王憲志慮忠純,一心為國,為我大周江山立下了赫赫功勞,實無謀反之意,陛下偏聽小人之言,致使齊王蒙冤而死,臣受先帝遺囑,未能力諫陛下,深感愧對先帝,愧對社稷,今陛下欲治臣之罪,夫復何言,臣一心為國為民,并無任何僭越,臣即使身死,亦能見先帝于泉下矣!”
宇文赟也自覺強加之罪,難以啟齒,低頭不語,宇文孝告退,繼而回到家中,便得到宇文赟一紙賜死詔令,自縊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