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妃打定主意,于是說道:“周學(xué)士孝心可嘉,圣上乃通情達(dá)理的圣明天子,一定能夠體諒周學(xué)士的苦衷,請起吧,我會向圣上稟明學(xué)士的孝心的。”
“謝謝貴妃娘娘!”周玲玉不斷磕頭謝恩,這一天她日盼夜盼,每夜輾轉(zhuǎn)難眠。
自從那晚被圣上的才情所動,一時沒有把持著感情的閘門,她就開始后悔了,宮中這段日子,更讓她看清了所謂的榮華富貴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尤其是圣上總是沉迷于聚會賦詩,總是留連與美色中,讓她清楚地看到當(dāng)今天子只不過是一個只會艷詞詩賦的貴胄,沒有任何治國的能力,就連大好的江山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斷送在他的手中都不自知。
呆在這樣的天子身邊,就是對一生所學(xué)的踐踏,所以后來陳同再次臨幸她的時候,她便再沒有女人的本色,刻意把自己變成行尸走肉,以此來冷淡天子的心。
這一招果然湊效,作為天子的陳同,擁有那么多美色,他才不會在一個女人身上花費(fèi)多少心思,周玲玉的冷淡讓他素然無味,只是還念著她的才華,每逢盛大的聚會,才把她宣來陪侍。
周玲玉心里念著那個自小青梅竹馬的情郎,那才是自己最終的歸宿,她寧愿與心愛的人漂泊四方,也不愿意在這充滿靡靡之音的皇宮里過聲色犬馬的生活。
好在終于找到一個機(jī)會,取得了與家人的聯(lián)系,更知道自己的情郎已經(jīng)從北方歸來,父母雖然退婚,但作為世家通好的兩家人并沒有因此而斷絕聯(lián)系,反而日益擔(dān)心著她在宮里的生活。
可怎樣才能擺脫這種生活呢?她想到了這樣一個最能打動人心的主意,甚至有意讓陳同親眼看到了家里的來信,讓他知道家里確實雙親病重,無人照顧。
陳同還真有點(diǎn)舍不得她走,盡管她的才情并沒有如愿給自己帶來多少床笫之間的歡愉,但同樣具有才情的他心里就是有些割舍不下。
權(quán)衡再三,陳同還是決定暫時答應(yīng)她,但卻把日子定在了慶典之后,希望到時情況會有新的變化。
寶兒扶起周玲玉,笑瞇瞇地說道:“你這一去,雖然已經(jīng)離開了皇宮,但是你既然是選定的才女,以后還要經(jīng)常奉詔入宮啊,我也很希望能夠再次見到你!”
“臣妾遵命,多謝娘娘掛懷!”周玲玉心結(jié)解開,笑顏如花。
寶兒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笑得如此燦爛,如此嬌艷,心中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決定,因為憑女人的直覺,她覺得周玲玉一定有什么瞞著自己和圣上。
但話既出口,反悔反而有損自己形象。
玲玉當(dāng)然是瞞著皇上和張貴妃的,出宮是她的第一步,什么奉詔進(jìn)宮,那只是騙人的鬼話,她早已暗中和情郎聯(lián)系好,只要出去以后,大家就一起舉家出走。
當(dāng)寶兒告訴陳同已經(jīng)放走周玲玉后,陳同雖然割舍不下,但也不好拂愛妃的面子,只是略帶責(zé)備的說愛妃不該讓她空手而歸,而是應(yīng)該厚賞,讓她榮歸故里。
臨春閣在天光漸漸暗淡下來的時候,又是宮燈齊亮,昏黃的燈光氤氳著里面曖昧的空氣,不斷向整個皇宮彌漫。
而在周玲玉的老家,在一座古舊的院落里,一間不起眼的小屋中,同樣氤氳著曖昧的氣氛。
一對有情人在幾只紅燭的閃爍中,相擁著坐靠在懸掛著紅色床帳的榻上,正竊竊私語。
原來周玲玉得到寶兒許可后,擔(dān)心事情有變,拿了隨身更換的幾件衣物,便匆匆出了宮門。
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呼吸到自由的空氣了,玲玉卻顧不上好好享受,父母和情郎早在家里翹首而盼,她雇了一輛馬車,風(fēng)馳電掣般往家鄉(xiāng)飛去。
為了防止事情有變,老人顧不得自身病體,連夜為一對有情人準(zhǔn)備了簡單的婚禮。
除了拜天地、拜父母和相互對拜外,連一個祝賀的親戚朋友都沒有,但小夫妻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
洞房更是簡陋,只是簡單地把床上用品換成了象征喜慶的紅色,再點(diǎn)上幾只紅蠟燭。
“李郎,我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你了,這不是在夢里吧。”枕邊的玲玉一只手放在情郎的胸口上,幽幽地說道。
“玉兒,這不是夢,我已經(jīng)回到你身邊了,再也不會離開你了,這些年苦了你,我對不起你。”李欣輕輕撫摸著心上人的秀發(fā),愛憐地說道。
“李郎,是我對不起你,我一時沖動,去參加宮里的才女選舉,以致被羈留在宮里,是我負(fù)了你?!?p> 玲玉眼里滾動著酸楚的淚珠,她的心在隱隱作痛,她沒有把自己完整地交給心上人,這是她一生無法彌補(bǔ)的愧疚。
“玉兒,你可千萬不要這樣說,我知道你的苦楚,并不是你要去參加,是因為你的才氣眾所周知,圣旨一下,你一個柔弱女子有什么辦法抗拒呢,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裝著我,這就足慰我一生了,再說,如果不是我出去游學(xué),而且多年不歸,哪會有以后的事,既然我們?nèi)缭附Y(jié)為了夫妻,你我今后幫當(dāng)相親相愛,白頭偕老?!?p> 玲玉心里對丈夫的寬宏涌起一陣陣酸楚,是啊,要不是家道中落,要不是丈夫從小志向高遠(yuǎn),只怕兩人早已喜結(jié)連理,兒女成群了。
真是天意弄人,陰差陽錯,丈夫羈留北方長達(dá)近十年,彼此在相思中受盡煎熬不說,自己竟然······
愧疚始終無法釋懷,淚珠順著臉頰流倘,李欣理解妻子的心情,太多安慰的話只會勾起妻子更多的心傷,他只是默默地用嘴唇輕輕地擦拭著那冰涼的淚滴。
“李郎,北方的情況怎么樣?”情緒稍稍穩(wěn)定的玲玉急切想知道丈夫這些年的情況,也急切想知道北方的大隋的情況,因為她雖然是個女子,但由于淵博的學(xué)識,自然孕育著對國家前途命運(yùn)的關(guān)心。
“北方的冬天非常寒冷,往往都是滴水成冰,飛雪如席,整個冬天,房子里都生著火取暖,我雖然身在異國,但卻無時不心系故國,所以才千方百計回來,原想盡一身所學(xué),為國家略盡綿薄之力,哎······哪曾想······”
想到自己一路南來的所見所聞,李欣的報國之心已經(jīng)消失那長長的嘆息聲中。
“李郎,我何嘗不是你那樣的心情,雖是女子,也想為國家做點(diǎn)什么,可是,當(dāng)今朝廷,恐怕再無你我盡力的地方了,不知隋主怎樣?”
“隋主倒是個有雄才大略的英明天子,求賢若渴,對我也非常器重,只是梁園雖好,終非久留之地。”
李欣沉默了一陣,又說道:“玉兒,國家既然棄用我們,我們又不愿圖富貴而背棄故土,還是照我們約定,明日打早我們就離開,找個安靜的地方,你我夫妻耕讀為生,自得田園之樂?!?p> 玲玉當(dāng)然夫唱婦隨,第二天,天剛放亮,一輛馬車已經(jīng)悄然駛離了這個古老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