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憲雖然性格耿直,什么事情都會不計后果沖口而出,但那只是限于自己對國事的看法敢于直言,可他并不是一個糊涂之人,至此國家危如累卵的時刻,一切都要以穩(wěn)定為主。
在剛接到消息的時候,他便主動和劉進商議,決定把更加糟糕的情況隱瞞皇上,雖然這是欺君,但一旦把什么事情都張揚出去,皇上受不了打擊不說,更會讓軍心動搖。
“啟稟萬歲,童將軍率軍與敵激戰(zhàn),力竭被俘?!痹瑧椥闹幸缓荩幵炝擞猩詠淼牡谝粋€謊言。
“??!你······你說什么?”陳同這一驚非同小可,一下子失去主心骨,他的精神瞬間奔潰。
“陛下,陛下,你千萬要保重龍體。”旁邊的張貴妃盡管也驚呆了,但她并沒有六神無主,靈魂出竅,見皇上的身子踉蹌了一下,趕忙扶住,勸慰道。
“不·····這不可能······你們的消息一定不準確,快去查,快去······”陳同木然地說道。
童建業(yè)被俘的消息猶如驚雷,徹底震碎了陳同脆弱的心理,像童建業(yè)這樣忠誠于自己的將領(lǐng),大陳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大陳的中流砥柱已經(jīng)被折斷,沒有了這根擎天之柱,大陳的天難道不會塌下來么?
悲觀和失望,讓這個只知花天酒地的君主不知所措。呆呆地望著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再也見不到一絲陽光,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天地好狹小,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好像自己所站立的并不是繁華的宮殿,而是令自己瑟瑟發(fā)抖的地獄。
陳同瑟縮著身子,他想努力保持著帝王的高貴與尊嚴,可是恐慌不由自主地讓他發(fā)起抖來。
張貴妃也沒想到事情糟糕到如此地步,諸軍將領(lǐng)死的死、逃的逃、被俘的被俘、投降的投降,京師已再無屏障可言,大陳的氣數(shù)已盡,看見皇上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里一酸,急忙安慰道:“皇上,你可千萬要保重龍體啊。事已至此,急也無用。”
陳同沒有任何反應(yīng),驟變的局勢讓這位花癡完全墜入了云霧中,袁憲和劉進交換了一下眼色,兩人也沒有任何良策挽救當(dāng)前的危局,只好諫言道:“皇上,京師還在我們手中,各地也有許多將領(lǐng)在扼守險要,與隋軍激戰(zhàn),皇上應(yīng)該今早打算。”
兩人說完,嘆息著而去。
在內(nèi)室的柳嬋娟對外面發(fā)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每一字都落入到耳朵里,當(dāng)聽到丈夫被俘的消息后,更是如五雷轟頂,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與丈夫之間雖然毫無感情可言,可畢竟一夜夫妻百日恩,與丈夫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孩子都那么大了,尤其是丈夫?qū)ψ约旱倪^錯大度包容,既沒有把自己趕出家門,更沒有因一時之怒而要了自己性命,現(xiàn)在被隋軍俘虜,要想回來已不可能,除非他投降。
柳嬋娟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樣,但又不敢哭出聲音來,只好隨手把衣袖塞在嘴中。
死一般的沉寂的空氣令人窒息,陳同像個木偶一樣已經(jīng)沒有了知覺,張貴妃搬過來一張木凳,好不容易才讓他木然地坐了下去。
“皇上,你可不能胡思亂想,當(dāng)今之計,應(yīng)該想一想我們怎么辦?”
張貴妃雖然聰穎,但大廈將傾,她孱弱的雙肩豈能力挽狂瀾,這時已失去主張,只好巴巴的盼著丈夫能有主意。
“怎么辦?怎么辦?愛妃,朕想見一見童將軍,只有他才能挽救我們?!标愅舱媸前V人說夢,居然還想著童建業(yè)。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剛才袁大人不是說童將軍被俘了嗎?怎么還能見到?”張貴妃再也遏止不住眼淚,搖著陳同的肩膀,焦急地說道。
“他們?nèi)鲋e!他們欺騙朕!童將軍怎么會被俘呢?你快去叫人傳童將軍來見朕!快去!”
陳同一把推開張貴妃,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張貴妃見皇上神智有些模糊,氣得用手指著內(nèi)室,也厲聲道:“童將軍若回來,她怎么辦?”
“這······這······我還真沒想過,愛妃說應(yīng)該怎么辦?”可能是一提及里面的人,陳同再次驚嚇之下,神智反而恢復(fù)了幾許,又頹然地坐了下去。
張貴妃本是靈機一動,沒想到這招還管用,見皇上似乎清醒了一些,便說道:“皇上,事已至此,你該把人家放回去了。”
“對·····對······她走了以后,朕也好安排后事?!标愅捯魟偮洌瑑?nèi)室地們砰然一聲自里面打開,披頭散發(fā)的柳嬋娟一下子沖出來,噗通一聲跪下。
“皇上,貴妃娘娘,臣妾罪該萬死,請皇上和娘娘責(zé)罰?!?p> 終于現(xiàn)身了,陳同尷尬地合上雙眼,張貴妃則心生一陣厭惡,同時心底又有一分可憐,冷冷地說道:“起來吧,以后請你自重,這支簪子你拿去吧?!?p> “謝貴妃娘娘。”柳嬋娟羞愧地接過銀簪,連看一眼姐妹的勇氣都沒有。
“夫人打算怎么回去?”張貴妃催問道。
“我······”一句話問得柳嬋娟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更是慌了神,她實在不愿意回去的路上碰見任何熟識的人。
“這樣吧,讓我的鳳攆送你回府?!睆堎F妃也不想此事張揚,他要保全皇上的顏面。
“那······那怎么行?!绷鴭染暌宦牐屑ぶ刑貏e惶恐,哪敢好不推辭地接受如此重的禮遇。
“沒關(guān)系,在這種時候,哪還有那么多講究?!睆堎F妃說完,又轉(zhuǎn)頭看向皇上,請示道:“皇上,你看行嗎?”
陳同此時巴不得柳嬋娟馬上離開,他正在那種被捉奸成雙的窘迫中無地自容,連忙說道:“行,行,朕同意。”
征得皇上同意,張貴妃什么話也不說,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結(jié)綺閣,去為柳嬋娟準備鳳攆。
陳同也知道軍情已經(jīng)到了燃眉之急,哪里還能顧得上柳嬋娟,也離開臥室走出臨春閣,想看看外面是什么動靜。
太監(jiān)、宮女、仆從,無一不像驚弓之鳥一樣,四處亂竄,大家那種慌張的神情預(yù)示著事情已經(jīng)到了糟糕透頂?shù)牡夭剑┏潜粐Ш颓胺綉?zhàn)事失利的消息早已在宮里傳得沸沸揚揚,誰也不知下一刻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就連那些平日里威風(fēng)八面的護衛(wèi),雖然仍像往昔一樣右手緊握著腰間懸掛的寶刀的刀柄,但臉上卻失去了神采,惶恐的眼神不斷地四處張望,唯恐發(fā)生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