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琉城內(nèi)。
街道各處都已開始熙攘起來。
城中央最繁華地段上,坐落著一處裝修得十分富麗堂皇的店鋪。
名字起得頗為奇怪,叫做飲鴆樓。
平日里總有些賓客往來,今日卻遲遲尚未開張。
這飲鴆樓的樓閣建得高大,且共有三層,窗臺處處有綾羅飛舞。
大門外的巨型承重圓柱上刻著栩栩如生的龍紋浮雕,在陽光下泛著絲絲金光,似是用與現(xiàn)代相同的金絲楠木所制。
高高掛著的招牌卻是某種不知名的深黑色木材,上有一道深深的焦黑痕跡,仿佛被雷擊過一般。
就在這時,店鋪后方空無一人的宅院里,驀然揚起飛揚的塵土。
伴隨著最后一道馬蹄聲的戛然而止,許多的車輛馬匹悄然停留在了這方看起來空間廣闊的院子里。
放置好車輛后,一路護(hù)送這些貨物的保鏢和伙計們,就各自下去休息了,車上的物件兒還得等后面專門的人手來清點和搬運。
沒有人發(fā)現(xiàn)其中一架馬車門簾的縫隙里,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正骨碌碌地轉(zhuǎn)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外面的情形。
這后院的場地倒是十分寬廣,只是不知是為了防備些什么,院墻相對一般人家砌得很高。
幸好正對著入口方向那堵墻的跟前,長著一株看起來年歲不小但生命力極其旺盛的古樹,且枝繁葉茂。
她的視線在樹與墻頭之間來回逡梭了幾圈,似乎在衡量爬上去的可行性。
稍待片刻,當(dāng)院子里重新安靜下來,人也應(yīng)當(dāng)走得差不多的時候,一道嬌小的身影輕輕掀開門簾,探出來半個腦袋。
確信目之所及除了馬匹再沒有活物之后,這才從馬車?yán)锾顺鰜怼?p> 只見她身手極其敏捷地一溜煙兒竄到了墻邊,手腳并用往樹干蹬了兩下,不知怎的就爬到了樹頂某塊粗壯的枝丫間。
再靈巧一躍,便匍匐到了外邊那墻頭上。
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得后面?zhèn)鱽硐はに魉鞯哪_步聲。
“聽說沒?今天七爺要來我們這兒,所以呀咱得趕緊把這些東西都收拾妥當(dāng)了,才好專心去接待那位!”
“哎呀,我曉得!誰不知道那位大人是遠(yuǎn)道而來的罕見的天星師,修為深不可測!而且據(jù)說還是咱這……”
后面的話秦雨沒能聽見,因為若再在這墻頭逗留片刻,她的行蹤指不定就會被發(fā)現(xiàn)了。
情急之下,來不及細(xì)看,她便從這高高的圍墻直直地跳了下去。
幸好著陸點是一片松軟的泥土,而非硬邦邦的磚塊。
不得不說眼下這具身體也實在虛的可以,再加上剛剛才容納進(jìn)另一個全新的靈魂,方才能爬上那樹都已然十分勉強(qiáng)了。
秦雨一邊揉著自己在不雅的落地姿勢下不小心摔得發(fā)麻的胳膊,一邊沿著圍墻慢慢地往巷子外的街道走去。
聽方才那些人說的什么修為,確定不是現(xiàn)代學(xué)校里許多同學(xué)們愛看的幻想小說里的內(nèi)容?
難不成真的存在……
不過說來也是,連死過一回的人都能穿越到這異世來,哪怕再有什么旁的聽上去稀奇古怪的事也不足為奇了罷!
她自嘲一笑,不再去想。
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走出了巷子口,外面赫然是一條寬敞熱鬧的大街。
看來這里少說也算是這座城的繁華區(qū)域之一了。
天剛亮沒一會兒,街道上就已人頭攢動,道路兩旁各種小攤小販不停吆喝著。
來往的行人大多面色紅潤、衣著考究,顯然物質(zhì)生活上較為富足。
秦雨低頭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破爛不堪的衣衫。
本就質(zhì)地粗劣的外衫上甚至掛出了幾根抽絲的布條,隱約還能看見幾道鞭痕,實在是分外狼狽!
詭異而又幸運的是,街上的行人像是不約而同地忽視了她一般,很少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秦雨輕輕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視線緩緩落在了不遠(yuǎn)處朝這邊走過來的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身上。
這個男人在人群中可謂是光彩奪目!
不僅穿一身閃亮的金色絲綢外衣,脖子上掛著好幾根五顏六色且粗壯的寶石鏈子,衣著極為華麗浮夸。
走起路來更是囂張跋扈,幾乎就快要用鼻孔望天了。
四周的行人對他也是退避三舍,想不注意到都難。
秦雨的嘴角微微上挑了一瞬,隨即默默轉(zhuǎn)過身,佯裝和那人一個方向,在他前頭慢慢走著。
……三、二、一。
只聽砰地一聲,她意料之中地被撞倒在地。
那大腹便便的男子卻是由于身量太重,原地晃了一晃以后便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停住了腳步,立刻在身后大呼小叫起來。
“你這人,走路不知道看路嗎?哪兒躥來的野丫頭?居然敢擋小爺我的道兒!”
衣衫襤褸的女子只是默不做聲,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時不時發(fā)出幾句呻吟。
乍一看讓人以為她早已生了什么頑疾,此時早已經(jīng)撐不住了。
喧鬧的人流中,許多百姓停下腳步在旁圍觀。
他們迅速聚集成了一個圈,卻好像忌憚什么似的不敢靠的太近,只遠(yuǎn)遠(yuǎn)地觀望著,然后左顧右盼竊竊私語。
“欸?那不是杜家大少爺嗎,怎的,看這架勢,又鬧出什么事兒啦?”
“誰知道呢!杜大少可是囂張跋扈出了名的,這城里誰人不知!保不齊又是哪個外地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惹了他唄!”
男子很快就罵累了,見地上的人半點反應(yīng)也無,且看起來便是一副命不久矣的邋遢乞丐模樣,轉(zhuǎn)眼便失去了興致。
沒好氣地朝她踢了一腳,在眾人惶恐的讓步中,昂起頭便繼續(xù)裝模作樣大搖大擺地走開了。
在男子走后不久,圍觀百姓也只是皺著眉驚異地相互對視了一眼,疑惑于這個毫無波瀾的結(jié)果,緊接著便全都陸陸續(xù)續(xù)地散開了。
不約而同卻順理成章的是,從始至終,沒有人想過接近那名仍半死不活在地上痛苦打滾的女子。
等到整條街道恢復(fù)為了先前的模樣,秦雨的臉才從方才的痛苦不堪,瞬間轉(zhuǎn)換成面無表情。
她慢悠悠地站起身,依舊是低著頭,垂在身側(cè)的手輕輕掂了掂手里做工精致的錢袋,凌亂的碎發(fā)隱晦地遮住了她漂亮的眉眼。
看來不管在什么時空,人性總是不變的??!
秦雨邊往不遠(yuǎn)處另一條街道走去,一邊好笑地想著。
很快她來到了隔壁街上一家店面頗為氣派的成衣鋪。
目光在店內(nèi)逡巡了幾圈,最終落在了一套漂亮的淡粉色珍珠繡花裙子上面。
隨后揮了揮手,對旁邊那位從她進(jìn)店開始,就滿臉都充斥著不耐與警惕的伙計吩咐道:“這件!”
說著,在那人驚訝與懷疑的眼神當(dāng)中,她的手又指向了另一件除了銀線暗繡的下擺幾乎沒有多余裝飾的素裙,以及一件乍一入眼便十分招搖的大紅色絲綢長裙。
“加上這兩件,都給我包起來謝謝?!?p> 話音剛落,一錠銀子便被她冷著臉隨意丟在了柜臺,發(fā)出砰的一聲,將那伙計嚇了一跳。
“好的好的,客官您請稍等!”
伙計雖然勢利眼,卻十分識時務(wù),立刻低頭哈腰地忙著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