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彥沉吟了一會:“這個我們需要考慮一下?!?p> 這就是一個委婉的拒絕了。周澤是他唯一的骨肉,也是周家的心血,他怎么會舍得讓他改名換姓去其他宗派,還是以這種方式??咳箮шP系上位的人在任何宗門都不會受人重視的。
趙臣早已料定了他的反應,他又笑了笑,說:“可以的,這個肯定得考慮一下。那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吧,我們就在這里等你們回復?!?p> 他彈了個響指,周圍騰起火光。他在火光中盤腿坐下,瞑目開始打坐。他身后的琉璃城修士們也跟著打起坐來。
周澤有些不耐煩這樣的僵持,他素來就不喜歡父親的迂回婉轉,于是他冷冷道:“你們不用等,我不會去的?!?p> 趙臣睜開眼。和顏悅色地說:“可能你沒搞明白一件事,我們不是在請求你們的同意,而是提出解決之道。畢竟幽夢磷蛾這事是你們周家惹出來的,我們大小姐無端被污了清白,你覺得你們現(xiàn)在還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嗎?”
他看了看周家眾人,又道:“你們?nèi)魧@事做不了主,你們的老祖宗呢?可以讓他出來,問問他的意見。”
老祖宗去了哪里,周家的人當然也不知道。但老祖宗的情況周承彥是知道的,他早已看到了周澤手中的天問劍,心中有了不好的推測,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
“老祖宗正在閉關,這種俗事我們不好打擾他老人家。”
“哦?”趙臣注視著周承彥,仿佛要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他嘴角帶著一絲奇異的笑容,“聽說周家老祖宗早已大限將至,不在人世了。我之前還不信,現(xiàn)在,卻是有點信了?!?p> 他又看向周澤:“最后問你一次,你要來我們琉璃城嗎?你可以做我們大小姐的道侶,以后琉璃城中舉足輕重的人物?!?p> 周澤毫不猶豫回答:“不去?!?p> 周承彥連忙說:“我們愿意給琉璃城其他的補償,靈露或者別的?周澤雖然不能入贅,但周家愿與琉璃城結為聯(lián)盟,互通有無,我們還可以……”
“真是浪費時間?!壁w臣站了起來,恢復了冷漠的態(tài)度,他面無表情看著周家眾人“你們周家,現(xiàn)在除了周澤,還有什么值得與我琉璃城談判的資格?何況他也只有金丹初期修為而已……”
他嘆了口氣,取下浮空弩:“在座的各位,你們都要記住,得罪西方主琉璃城的下場?!?p>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浮空弩搭在手臂上,拉下機簧,瞄準,射出,一氣呵成。當他最后一個字說完時,周承德已經(jīng)被一箭命中腦袋,他睜著眼,臉上還帶著不敢相信的表情,眉心插著箭,緩緩倒下。
妙妙最先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但很快又有一支箭插入了她的眉心。
當趙臣準備射出第三支箭時,周澤的劍封住了他的動作。
他閃身躲開,對身后琉璃城的屬下說道:“鷹衛(wèi),隼衛(wèi),燕衛(wèi),帶著其他人解決周家的人,”
鷹衛(wèi):“要留活口嗎?”
趙臣:“一個不留?!?p> 三個金丹期的下屬,對周家眾人展開了屠殺。
琉璃城的人大多是火修與木修,他們最擅長的是弓弩暗器這類武器。一簇有一簇的火裹挾著利箭從他們身上彈射而出,落在周家人身上,便會騰出一團火焰,與一陣慘叫。
周澤感覺全身血脈都逆流了,那些慘叫聲落入他的耳朵里,不斷呼嘯著,撞擊著他的心臟。
他突然明白了為何老祖宗走之前說的那些話。
老祖宗早就料到了這一切,但是他無力改變,也知道周澤無力改變。
琉璃城這是有備而來,不論那個妙妙背后的人到底是誰,琉璃城根本不關心真相,他們在通過一系列事件試探出周家已無老祖宗坐鎮(zhèn)后,就露出了嗜血的面目。
他們要掌控周家,如果掌控不了,就毀掉。
趙臣躍到半空,浮空弩射出的箭帶著幽藍火光織成一張密網(wǎng),狠狠撲向周澤。周澤以劍相迎,以自身為中心騰出無數(shù)碎冰將箭裹住,又和它們炸成一朵一朵的霜花。
“你們這是在引戰(zhàn),另外三主位不會坐視不管的。”周澤咬牙切齒,琉璃城的這些人都是有備而來,他想過他們不懷好意,卻沒想到他們暗藏殺機。
“你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云瀾和香娘跑到周家門前時,發(fā)現(xiàn)一大堆人圍在門口,卻都進不去。
“雷劫都結束了,怎么護法大陣還開著?。 庇惺煜ぶ芗业娜藢χ箝T指點。
還有人站在高處往里面眺望:“里面好像在打架?”
其他人聽見了踮起腳尖也想看:“誰在打架?我怎么什么動靜都聽不見!”
“肯定是琉璃城的人打上門了啊!”
“他們肯定打不過我們周家嫡子?!?p> “周家嫡子這次結丹了后周家又要擺一次宴席了吧,不僅有老祖宗坐鎮(zhèn),還后繼有人。周家這勢頭是越來越好了!”
里面血流成河,外面的人卻毫無察覺,大家滿懷艷羨的繼續(xù)討論著周家的事,仿佛只是見證了一場,都與有榮焉。
香娘拉著云瀾:“瀾兒,聽說周家得罪琉璃城了?還跟那個小賤人妙妙有關,你快跟我說說?!?p> “我也不清楚,香姨。”
香娘眼珠子轉了轉,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連忙道:“如果真是里面打起來了,咱們可不能往里面擠了。誰知道會不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不會的,你想多了?!痹茷懴氲搅鹆С悄切┙鸬て诘男奘?,又想到老祖宗那個蒼老的手,心里也焦急起來。她兩可能是人群中唯二兩個對里面形式?jīng)]有盲目樂觀的人。
“你不是直覺最靈了嗎?瀾兒,你覺得里里面現(xiàn)在是什么情形?!?p> 云瀾沒有說話,她凝神望著周府大門,焦躁不安,臉色蒼白。
“不會有事的。”許久,她喃喃道,第一次不相信自己的直覺,她勉強笑了笑,“你忘了,周家還有老祖宗呢,嫡子也結了丹呢?!?p> 香娘被云瀾安撫下來:“說得對,還有老祖宗呢!”
然而老祖宗現(xiàn)在也救不了周家了。
剛剛進階金丹的周澤功力還不夠穩(wěn)定,在已經(jīng)金丹中期的趙臣面前強弱頓顯。他中了幾箭,左胸那一箭最嚴重的,離心脈不過數(shù)寸。
周澤站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情緒從最初的的慌亂震驚與恐懼中抽離,他開始認真面對趙臣的浮空弩。
空氣中浮動著人肉燒焦的味道,周家人的血蔓延到他腳下,他卻鎮(zhèn)定了下來。
他手中捏起御水訣,這個天衍訣最基礎的曾經(jīng)被他無數(shù)次使用過的口訣從他嘴中迅速默吟而出,然后一聲大喝:“水來!”
手指倏然指天,轟然的聲音響起,瞬間蓋過了院子里的其他聲音。那是周家各處的靈池,它們同一時間沖天而起,形成水墻將周府重重包裹。
鷹衛(wèi)半瞇著眼射出一箭,聽見周澤再次一聲大喝。
“霧來!”水墻中頓時蒸騰出無數(shù)水汽,彌漫如空氣里,周府內(nèi)部的能見度頓時大大降低,潮濕而細密的霧氣沾濕了在場所有人的衣服、頭發(fā)、臉頰。
鷹衛(wèi)松了撘弓的手,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看不到周圍任何人的影子,他吸了吸鼻子,潮濕的空氣讓他新生警惕,他警覺地四處張望,忽然聽見耳畔傳來周澤的聲音:
“冰來!”
每一粒微小的霧氣粒子瞬間凝結成尖銳的晶體,刺破身邊的一切。
鷹衛(wèi)悶哼一聲,七竅都被這冰晶刺破流出血來。這些傷口微小,卻無處不在。血糊住了他的雙眼,讓他短暫的視物困難。他動了動,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動不了了,不知什么時候一層冰殼將他整個人都封住,限制了他的行動。
一片模糊中,他再次聽到周澤的聲音。
“死吧。”
冰殼清脆破裂,他的視角天旋地轉,落在了地上。然后他的視線從下往上看到了自己的身體。
被斬斷的脖頸噴出沖天的鮮血,身體緩慢也倒地。
很快這具身體和頭顱便慢慢化成無數(shù)晶體,飄入了虛無。
金丹期往后的修士一旦身死,被稱為隕落,他們的神魂與身體都將化作煙塵,真正的神魂俱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