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功法
白祈臉頰旁的妖花消失，長發(fā)覆臉，形容狼狽。
先被朱元匣吞噬了元神，又被護法大陣攻擊，再被那云垂羽衛(wèi)陣重創(chuàng)，現(xiàn)在已然傷到根本，再無還手之力。
他捂著頭，想掙扎著爬起來，卻再次失敗。
不遠處有道光落入他的眼睛里，他迷蒙地睜開眼，看到一個弩箭正對著自己，反射著陽光，刺眼又寒冷。
浮空弩三個字剛剛在腦海中出現(xiàn)，銳光一閃，利箭已沒入他的額心。
一束綠色的光倏然從他體內(nèi)竄出，向外面飛去。被早已有所準備的隼衛(wèi)用縛仙網(wǎng)一把罩住，抓到手心后才看清網(wǎng)里是一個發(fā)著綠色光芒的虛身嬰兒。
“差點讓他的元嬰跑了，還好衛(wèi)主提前有吩咐?！宾佬l(wèi)抓著網(wǎng)兜興奮地說，他看著趙臣，絲毫沒有請示趙鯤的意思，“怎么處理？”
趙臣也同樣沒有絲毫請示趙鯤的意思，揮了揮手：“燒了。”
一團火焰落到元嬰身上，元嬰嘶聲尖叫，很快消失成飛煙。
趙臣從白祈的額頭之上拔出箭頭，在衣服上擦了擦血污和腦漿，就收入了懷中。然后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趙鯤。
陽光落下，打在趙臣的前額頭發(fā)上，落下深色的陰影，覆蓋在眼睛處，讓人看不出他的神色。他薄薄的唇勾著一絲笑，也看不出是愉悅還是嘲諷。身上帶著血，沒有一星點是屬于他自己的。
蘇苑苑有些緊張地縮了縮身子。
幾個黑影閃現(xiàn)到趙鯤身邊，為首的正是趙鯤的侍衛(wèi)流光。
趙鯤卻打了個響指，周身的防御陣應(yīng)聲而消失，坦然沒有任何防護地面對走過來的趙臣。他甚至還推了推流光：“站開些，別擋到我了?！?p> 趙臣走到離趙鯤六七尺的地方停住步子。
“琉璃城叛徒白祈對城主不敬，妄圖篡位，罪大惡極，現(xiàn)已伏誅。”
趙臣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趙鯤的反應(yīng)，話音未落，趙鯤已啪啪拍起掌來，臉上的表情是坦然地愉快。
“干得漂亮，你長大了?！壁w鯤夸獎道。
其實趙臣在看趙鯤時，趙鯤也在看他。
這個剛進琉璃城時還處于稚齡的小毛頭，神情戒備，很機靈，是趙銘芷的小尾巴。后來漸漸地，性子越來越陰沉，手段也越來越厲害。
狼崽子儼然已長成了一匹嗜血的巨狼。
“聽說你要把芷兒嫁到南邊去？”趙鯤突然橫插入一個飛來話題，還搖了搖頭，“不明智啊。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她呢。”
趙臣怔了怔，說：“趙臣不敢?！?p> “若沒了她，也沒了我，你以后要憑什么在琉璃城屹立不倒？”趙鯤瞇著眼問他，“你手下這些修為越來越強大的羽衛(wèi)嗎？還是你自己？”
趙鯤的聲音如同一道利劍，剖開了趙臣的身體，直刺入他的心底。
趙臣霍然抬頭，神色劇變，無形的殺意從他身上騰出，他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問道：“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你若再把我除了，你就會成為下一個我。”趙鯤和藹地說，“一個廢物，是沒有未來的?！?p> 蘇苑苑看了看趙鯤，又看了看趙臣，心念百轉(zhuǎn)，瞬間冒出無數(shù)念頭。
趙臣這是有什么把柄被趙鯤知道了？
如果趙鯤被除，趙臣以后也會淪為廢物被他人鉗制？
遠處的隼衛(wèi)聽不見他們的聊天，但遲遲等不來衛(wèi)主的吩咐，不由眼神就有些焦慮。宗星野站在隼衛(wèi)身側(cè)，遠遠觀察著那兩人的神情，隱約感覺到事情可能又無法推進了。
他瞟了一眼城主身后，方才還躲在那里的云瀾已經(jīng)不見蹤影。的確是個機靈的，來的出人意料，走得也悄無聲息。他不由又有些淺淺的悵惘，這么有趣的人，不知道下次見到又是什么時候了。
江湖險惡，修行艱難，希望她能一直活著吧。
那邊廂趙臣和趙鯤談話已結(jié)束，趙臣陰沉著臉，態(tài)度恭敬地退下，宗星野有些疑惑，然后看到隼衛(wèi)對自己做了個茫然的眼神，他點點頭，和隼衛(wèi)跟上趙臣，無聲地退下了。
趙鯤對圍在自己身側(cè)的人說：“流光，你們下去吧。”
流光冷聲道：“方才他居然敢動對您出手的心?！?p> “是啊?！壁w鯤笑著說，“但他以后應(yīng)該不會了，畢竟人啊，還是得想開?！?p> “為什么呀？”蘇苑苑疑惑地問。方才趙鯤對著趙臣，就提了“滅劫寶卷”四個字，趙臣就神色灰敗，作了個恭敬的揖，就偃旗息鼓走了。
趙鯤摸了摸她的臉，毫無顧忌地說出趙臣的隱秘：“因為他所修的功法，讓他這輩子都只能是個金丹修士。若他把我除了，一個金丹期，可坐不穩(wěn)這個城主之位?！?p> 蘇苑苑睜大了眼：“可是，就算他自己修為上不去，他的羽衛(wèi)們，總能變強啊。”
“是啊，等他的羽衛(wèi)們一個個都強過他……”
蘇苑苑瞬間明白了過來：“那他的處境只會更加危險?！?p> 趙鯤笑了起來：“苑苑真聰明。所以啊，沒有我更適合和他合作了?！?p> 狐假虎威，若真如趙鯤所說，那么趙臣這輩子也只能靠著趙鯤的名頭的身份，做那只爪牙鋒利卻永遠成不了虎的狐貍。
“那個功法這么可怕，他為什么會修煉？”蘇苑苑迅速搜尋腦子里所知的功法，這世上功法與修為都是相輔相成，從來沒聽說過功法會抑制修為的。
“都是自己做的選擇。只是他沒想到，會被我點破吧。這下好，費了那么多心，繞了那么多圈，突然無功而返，沒有贏家。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壁w鯤大笑起來。
滅劫寶卷是趙臣親父傳下來的內(nèi)功心法，威力巨大，但此功法離經(jīng)叛道，逆天逆勢，在天道克制之下，凡人修此功法后，境界越高經(jīng)脈就會越狹窄，金丹期就已成修行極限。趙臣親父不過煉氣修為，雖然聽說此卷有這種副作用，但對他們這些低階修士來說，以后都是未知，當前的強大才是一切。因此死前也將此物傳給趙臣，囑咐兒子一定要用心研習(xí)。
趙臣在筑基之時就感受到這個功法的不對勁，那時他已是趙鯤養(yǎng)子，有了些權(quán)勢，找了博學(xué)大家解惑。得知了這個功法的來龍去脈后，他才知道這個功法的弊端。
但當時他又看到典籍中有記載，千年前曾有一個渡劫半仙，所用的就是這個功法。功法在那半仙手上，當真是有毀天滅地之能?？梢娺@個功法雖限制強大，卻并不是無法破解。
由此他存了一線希望，繼續(xù)修行。直至十年前進了金丹中期，才發(fā)現(xiàn)用盡一切法子，修為也難以增長。體內(nèi)經(jīng)脈細若絲線，若再強行修行，怕就是經(jīng)脈堵塞，金丹自爆的下場了。
自此，他的修為再也沒有精進過。人人皆以為他是為琉璃城大小事務(wù)殫精竭慮，因此耽誤修行。卻不知他在很早之前，就近乎放棄了繼續(xù)修行的打算。
趙鯤在知道這事后，再看趙臣時，竟也多了份同病相憐之感。都以為自己是特殊的那個，豪賭一場，才知道自己從來不被天命眷顧，庸碌之人而已。只是趙臣意識到無力回天后，也沒有再執(zhí)著于此，轉(zhuǎn)而沉溺于爭權(quán)奪勢，壯大自己的羽翼。而他自己，卻越發(fā)偏執(zhí)，在證明自己有風(fēng)修血脈之事上，近乎瘋狂。
“您就是贏家呀?！碧K苑苑乖巧地說。
“我算什么贏家，我只是個看戲的廢物罷了?！壁w鯤收了笑，一把抱起蘇苑苑：“走吧，戲散場了，咱們回內(nèi)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