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jié) 你好
你好嗎?
——夏洛桐
張恒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來回走動的女人,終究忍不住出聲喚道,“張?zhí)?,你可以暫停下嗎??p> “不行!”女人回道,“今天那個誰說我胖了來著,我要拿出最佳的姿態(tài)做最美的新娘!”
女人絮絮叨叨地碎碎念著,就好像念著念著體重就會不知不覺地變成理想中的模樣。張恒一把拉過她,雙臂自然地?fù)н^她的腰身,盈盈可握,“你在我眼里是最美的!我發(fā)誓。”
“這個是事實,不用勞駕你發(fā)誓?!?p> “晨,你的伴娘找著了沒?”張恒把頭蹭在陳晨的肩上,烏黑的長發(fā)泛著淡淡的清香,他認(rèn)真地嗅著纏繞鼻尖上的悸動,陳晨回首想要回答問題的答案,恰似蜻蜓點水般地吻上他飽滿的天庭。四目相對,一個是深情款款一個是一心一意。
女人嫣然一笑,嬌羞道,“伴娘,李洋不就一早預(yù)定了嗎?”
李洋是陳晨婚紗店里設(shè)計師,在得知陳晨婚期時,便早早地攬下伴娘的事,說是沾點喜氣。
“那個,”
張恒話還沒說完,陳晨便接著打斷了,“如果桐桐還在,和我哥一起好好的!說不定現(xiàn)在就能如愿履行我們青春時期的約定了!哎,夏洛桐,我多久再沒有她的消息了……”
陳晨說起她的名字時,低垂的卷長睫毛里透著淡淡的哀傷。
張恒心疼地攬過她入懷,撩撥著她柔順的長發(fā),安撫道,“她會知道的!”
“以前和你分手的時候,都是她陪著我。后來最兇的那次,我獨自一人跑去英國,你知道嗎,我那時多想她……”
“我發(fā)誓,再也不會讓你傷心難過了!”
“發(fā)誓如果有用的話,我們兩個就不會到現(xiàn)在才結(jié)婚的!”陳晨嗔責(zé)
“我錯了我錯了!我的老婆大人?!睆埡阃讌f(xié)地討?zhàn)?p> 陳晨似得一大禮似的,眉角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忽而又想起什么事來著,嚷道:“對了,你岳母大人傳來口信了,別老讓我哥加班!這一天到晚的加班都沒時間談戀愛了!我媽可是盼孫子盼很久了,”
張恒猛地一把坐直身子,伸冤道:“就他那個臭脾氣,誰能受得了他!時間嘛,擠一擠就有了呀!再說了他不加班,為夫怎么陪你呢!至于孫子嗎?我們給力點,趕在你哥之前,反正外孫親孫都是孫,到時咱媽就沒空管那么多了!”
陳晨先是一愣,末了也漸漸認(rèn)同,一副我已經(jīng)很盡力而為地的態(tài)度靠在他的懷里擁抱著幸福。
張恒思慮再三,陳晨性子急,若是讓她曉得自己提前的隱瞞,后果可想而知,雖然夏洛桐會主動聯(lián)系她,在他給了陳晨號碼的那一刻起。但他終究還是決定坦白,以試探之口緩緩而啟,“今天,我遇到一個人,”
“前女友?”
“前女友現(xiàn)女友老婆都是你!”張恒給了她一記丁殼,“你的腦袋瓜子就不能攢點有用的嗎?我今天遇見了一個人,很像很像很像很像她,夏洛桐,”
陳晨哆嗦地掙開張恒的懷抱,一骨碌地坐正了身子,篤定的目光帶著些許遲疑,“有多像!”
“很像很像,好了,是她本人無疑!”張恒實在受不了她那份殷切的目光,炙熱而忠實。
“你該不是什么也沒做吧!”
“有!我留了我倆的號碼給她!”
“留你的干嘛,要留也是留我哥和我的呀!除此之外呢,”陳晨雙手環(huán)胸地審問
“除此之外?就以上所述?!睆埡懵艘慌乃频幕卮?p> 陳晨氣得咋胡就差掀桌子,往玄關(guān)處走去,換鞋的時候依舊喋喋不休。
“你干嘛去呀!”
“還能干嘛去!用最笨的守株待兔去找最好的朋友,啊……都不想和你說話了!”陳晨忍不住地對屋內(nèi)的空氣大聲咆哮了一通
張恒也不心急,起身拉過想要出門的嬌妻,“你這是皇帝不急你瞎著急,你換個位置想想,為什么你們關(guān)系那么好,她會選擇消失了七年,這里頭是不是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故事呢?再者,你口口聲聲說是人家最好的朋友,那你就不能給她一定的時間空間嗎?你這樣一股腦地跑去,淚流滿面是你的一廂情愿,人家說不定尷尬不已?!?p> “是這樣的嗎?”陳晨恢復(fù)了平靜,偏頭問,“可是,”
“但是,我餓了!”
“餓了!你還好意思!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陳晨氣呼呼地撂下這八個字,便往臥室走去。
張恒猛拍著腦門,哪壺不開提哪壺。倒也自覺地抱出一床被子,往沙發(fā)上一放,期期艾艾之余,不覺感慨時光,這個夏洛桐還真是一見面就給他【難過】!
夏爺爺?shù)募扇铡?p> 喬蕎本來一同前往的,店里臨時有事,便在半路上讓夏洛桐支回去。
夏洛桐想了想還是去花店買了束花,雖然爺爺生前對花沒有過多的喜好。
七年,夏洛桐不想空手而至。
或許手里能拽住什么,好像才能夠留住些什么。
墓園在郊區(qū)外圍,這七年以來,她來過兩回,一遭是親手埋葬親情,一遭是親手告別。
天空飄著雨,濛濛的。連同氣氛也是悶悶的。
周圍是安靜的,偶爾風(fēng)吹過兩旁的喬木,卻也不帶點聲響,就像是怕聲響叨擾到這里的逝者,靜靜的安寧。
每一平方每一個墓碑每一段距離,都有一份思念藏在里頭。碑前偶爾可見的花束與物什,昭顯著生者待逝者的追憶。被惦記的人就在那頭,卻再也怎樣也回不來了。
夏爺爺?shù)哪骨昂芨蓛簦埠芘?。因為那里有一個很燦爛的笑,在夏洛桐的面前。相片上是夏爺爺慈愛的模樣,即便褶子多著,但他還是那么燦爛的笑著。
夏洛桐取下了墨鏡,安靜的樣子就像風(fēng)一吹就會飛走了似的。她慢慢地坐了下來,背靠碑,纖細(xì)而白皙的手指慢慢地把花束放在一側(cè),笑著哭了。
“爺爺,你好?”
【嗎】字還未說出,鼻腔帶著哭腔發(fā)出了擬聲詞。她哽咽而不知言語,眼眶再也藏不住眼淚,任性的淚懸掛臉頰,像個孩子般哭了起來,但卻緊咬牙關(guān)不發(fā)出一點聲兒。
毛毛的細(xì)雨灑落在她的肩上,空氣變得冷冷的,就連寒顫也隨之而至。
她緊咬著唇瓣,平復(fù)著心情,收拾過后是一莞爾一笑,朗聲對著相片上和藹的模樣說道:“桐桐回家了!爺爺別怕,桐桐會努力地努力地努力地把老房子買回來的!下次,桐桐一定會帶老房子來看您的,您和爸爸在那頭好好的,我們都要好好的,好不好?”
背帶著紅彤彤的眼眶,墨鏡很好地遮蓋住怠倦的心,和來時一樣的安靜,夏洛桐依舊靜靜的離開。
她慶幸這樣的模樣,只有爺爺見得到??墒钦l告訴過她,難過的時候,就抬頭看看天空,這樣眼淚就不會流下來了。
為什么,現(xiàn)在的她,抬頭看著天空,眼淚還是止不住呢?
是當(dāng)時的那個少年不在?還是她已不再年少了?
夏洛桐沒有回到喬蕎的住處。
任由打價表變動著數(shù)值,眼神有些許恍惚地看向車窗外,陌生的人流穿梭在陌生的車流中,熟悉的指示燈安放在熟悉的世界里。司機(jī)是一中年男子,他本不想多嘴,終究還是忍不住出聲了。
“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呀!咱可是到市里頭了,”
“嗯。”
“那是繼續(xù)轉(zhuǎn)轉(zhuǎn)嗎?”
“嗯。”
“你是剛到的A市嗎?”
“嗯?!毕穆逋┤允瞧届o的回答,就好像回答一個和自己無關(guān)的問題,回答一個別人想要的答案而已。
司機(jī)想來是著實好奇這個奇怪的乘客,長得好看卻不多言語,靜靜的模樣怪想不開的。
“這還有認(rèn)識的人嗎?”
一路上,司機(jī)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不著調(diào)的內(nèi)容,企圖緩和過于安靜的氣氛。車子緩緩地行駛在美麗的柏油路上,目的地不太明確。
不抵二十來分鐘,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司機(jī)沒撂下什么,鎖了車門,大步亦趨地往一個屋子里頭走去。隨后跟了個公安出來,兩人耳語了幾句指了指車內(nèi)依舊沉思的夏洛桐。
年輕的公安開了車門,叫了夏洛桐。
夏洛桐回神地看了四下以及眼前這個陌生的公安。帶著莫名的心情下了車看了公安背后的司機(jī),還有醒目的【XX派出所】。
“師傅。我們剛說要來這了嗎?”
司機(jī)搶答,語重心長地說,“姑娘,你這樣的女孩子我見得太多了,打你從郊區(qū)外的墓園回來就一路恍惚著,上回我就見過一個想要輕生得,和你這個狀況是一樣一樣的!你也不用謝我,我這也是賺錢養(yǎng)家的攤不上這事,再說了咱這生活再苦也不能這般,等會民警同志會知會你家人的!”
“嗯?”夏洛桐不解地反問
就這樣,她莫名地請到派出所做客了。然后被莫名地冠以【有輕生念頭的失落女青年】。
任憑三寸之舌如何解說都無法明了。
關(guān)鍵是她連身份證都忘帶身上了。
民警同志說得有人過來才可以。
夏洛桐著急地坐在椅上,一邊認(rèn)真的感謝司機(jī)叔叔的用心良苦,一邊打著喬蕎的電話。
一直占線?!
“還有誰呢?還有誰呢?”
偌大的A市,竟沒有一個可以想起的人。
夏洛桐滑動著手機(jī)聯(lián)系人,僅有的四個人,還有兩個是新增不到24小時的——張恒和陳晨。
安一辰遠(yuǎn)在國外,斷然是幫不了的。她也不想麻煩到他;該死的竟然忘了存喬蕎店里的電話了;陳晨,這絕對不是很好的重逢方式;所以,張恒?
命選之人——張恒。知道她回來又能守得住的關(guān)鍵還能幫得上的只有他了!
按下?lián)芴栨I,夏洛桐暗自禱告,心里默默組織著不太容易讓人迷糊的詞語,認(rèn)真的傾聽源自號碼的另一頭的人上線。
位于市區(qū)某一段的交通便利之區(qū),周遭是高低不等的樓宇,一顯眼的別具風(fēng)格的設(shè)計所——恒然建筑設(shè)計所,就藏匿于此。地段繁華,租金自然是不低的,但很明顯它所創(chuàng)造的價值遠(yuǎn)遠(yuǎn)高于這塊地表所提供的價格。
一布景冷色系的辦公區(qū),男子正專注地匍匐于辦公桌上,手中的鉛筆認(rèn)真勾勒線條布局。
距離工作紙半米開外的座機(jī)勻速響鈴,他按了免提——
“柏然,我手機(jī)落你那沒?幫我看……”
是張恒。
“打你手機(jī)不是能更快求證!”陳柏然雖是吐槽,卻也抬眼順了一遭視線范圍,果不其然,“嗯!在沙發(fā)上。”
“成!”
張恒也不和他啰嗦,因為再啰嗦便會換來更直接的生動的檢討課。
就在陳柏然掛了電話不到一分鐘,沙發(fā)上的手機(jī)傳來輕快的音樂,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