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芙蓉泣露香蘭笑
那日晴光正好,春色無邊,滿桌饗宴,邀月閣內(nèi)一片喧嘩。
文人雅客刮了滿肚子的墨水,附會著良莠不齊的長短句,心里想的卻是把這雅興聊到帳里的事。
酒入喉半盅,木蘇公子覺得沒甚么興趣。
他雖性好女色,但游歷大江南北多年,一面為其兄執(zhí)行各種任務(wù),一面眠花宿柳。
于女色方面,可以稱得上是見多識廣,就好比食盡了海味山珍,再碰那些個甚么不得了的魚肉也毫無滋味了。
可他偏偏就遇到了漪微。
漪微卻坐在臺上撥了把琵琶。
再然后,是一串珠玉飛瀉般奔流的弦音。
木蘇公子醉得厲害,一時只覺著那少女指尖輪轉(zhuǎn),仿佛驟雨穿林,萬籟同鳴,情到繾綣處似流水絮語,陡然又如兵戈鐵馬,光是聽著便覺得有火星在耳骨上迸濺。
他慣于吟詩作賦,此時竟腦??湛?,只剩下前人所留妙筆——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
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
……
從前吟誦不覺得什么,到如今卻覺得真的是精妙無比。
原來詩文里面的樂章,在人世間也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再抬頭時,漪微竟已一曲終了。
她言笑晏晏,在心不在焉的喝彩里輕聲漫語地討賞,雖說不曾刻意展開柔軟身段,單是媚眼如絲地掃過去,一顰一笑似乎都是無形中的逗引。
接下來便是添彩頭的時分,這是邀月閣的老規(guī)矩,哪位客人添的彩頭價高,便可和這惹人遐思的小妖精共度一晌春宵。
出手大方的老爺們吩咐人抬上了滿盤的金條,木蘇公子余光一瞥,不知怎的,竟覺著臺上那少年的笑里竟有些勉強。
興許是喝酒喝得上頭,他將護身的玉佩拋了出去,在一眾人等直了眼的注視下又滿斟了一盅黃湯,沖著那少女搖了搖手。
那便是木蘇公子與漪微,第一次相逢時候的場景。
那一夜他被漪微又灌了幾壺陳釀,沉郁的酒香把整個屋子都浸染得神志不清。
他目眩神迷得凝視著懷里百年難得一遇的尤物,忍不住低頭吻了少女的眉間,兩個老于風(fēng)月的凡夫俗子就這樣肆無忌憚地糾纏了一整夜,直到天光大亮。
此后之事,熟人大多知曉,無非是木蘇公子忽然收了心,對拈花惹草都了無興趣,有時一擲千金就為的在漪微屋里喝口茶水,或是聽這花魁彈一曲琵琶。
知世門管不得這些個狗屁倒灶的破事,東疆小城里確是風(fēng)言風(fēng)語得多,都說這邀月閣頭牌是個化了形的狐貍精,定是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才得了如今風(fēng)頭。
可是,狐貍精充其量只會變幻個禍水出來禍害禍害男人,怎么又會牽扯到殺了別的人身上呢?
這又是另一樁事了。
這木蘇公子,雖然有錢,但也不是次次能排的上漪微的名號。
排不上的時候,也便去其他地方坐坐。
久而久之,就和那紅袖兒搞在了一起。
這紅袖兒也是個有手段的,不知怎么就把木蘇公子迷的不行,竟然也忘記了漪微的存在。
“這……莫不是因情殺人?那些有什么好調(diào)查的?”穆祁看到這里,唏噓的嘆了口氣,不明所以的看向晏梨落。
晏梨落沒有回答,把紙張往后翻了幾頁,指著一處說道:“疑點在這兒?!?p> 穆祁忙接過來看下去。
……
紅袖兒是個貪心不足的,她見把木蘇公子的腰包差不多掏空了,便也開始尋找新的目標。
這個時候那位沈大人便出現(xiàn)了。
沈大人雖然說是腰纏萬貫,但是偏偏有不良嗜好,床笫之事上,最喜歡虐待人。
紅袖兒想往上爬,想被沈大人帶回京城里去,連這些事都強行忍耐了,哄得沈大人很得趣。
哪成想,這漪微橫插一杠,奪走了沈大人的寵愛,言語之間更是多有挑釁。
紅袖兒雖然成日里鬧著要死要活,但是,偏偏是個膽小的,她怕死怕的要命,根本不可能是所謂的自盡。
而是,漪微殺了她。
……
穆祁仍舊沒看明白,問道:“這不就是女人見的爭風(fēng)吃醋嗎?頂破天也就是這漪微心思歹毒,怎么還有未盡之言嗎?”
晏梨落見穆祁確實是沒看明白,也不再繞關(guān)子,點明道:“首先,漪微為什么要殺紅袖兒?”
“為情?”
“不,她為了木蘇公子?!?p> “這怎么說?”
“漪微是邀月閣的頭牌,她不缺權(quán)貴寵愛,為什么非要勾引一個床笫之間有不良愛好的男人?再者,她如果真的愛上了沈大人,她殺掉紅袖兒做什么?留著她讓她求而不得豈不是更快意?唯一的解釋是,漪微在忌憚紅袖兒。能讓漪微這么緊張的,在我看來,只有木蘇公子?!?p> “你的意思就是……?”
“對,木蘇公子的身份是個不可言說的秘密,但是紅袖兒或許知道了什么,才讓漪微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非要除掉她不可。”
“這就是你說的,木蘇公子或許是和突厥可汗有關(guān)系的理由嗎?”
“沒錯,能讓漪微這么緊張的,只有這一種可能性?!?p> 穆祁捻著紙深思了一會兒,吩咐部下道:“在去查,告訴知世門的人,好好查。”
屬下離開了。
晏梨落的眉頭仍然緊鎖著,穆祁見她這么嚴肅,又忍不住想要逗弄她了。
“小先生的第六感竟然比女人還準啊,在下佩服佩服。”
晏梨落皺了皺眉頭,沒說話,自顧自的往前走。
穆祁又死皮賴臉的湊上來,說道:“小先生怎么也不生氣啊。”
“生什么氣?”晏梨落疑惑的問道。
“我可是拿你和女人相對比了啊?!?p> “男人女人有什么不同,不過都是自命不凡的螻蟻罷了。誰又比誰高貴了么?”
穆祁讓晏梨落問的一愣,他站在原地思考了會兒,終于笑開來,趕上去,說道:“先生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如此高見,區(qū)區(qū)在下實在是佩服佩服?!?p> 晏梨落實在是不想搭理他,她現(xiàn)在腦子里一團亂麻,只想清凈的捋一捋。
陌挽裳
題目是我很喜歡的一首詩,被我拿來胡亂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