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一年十二月三日
我李君生今天才他媽媽的知道劉壯實他其實就是個混蛋,才知道他根本就沒有他看起來的那么實誠——所有的一切都是騙人的,他媽媽的劉壯實就是個騙子,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不僅是他,所有人,所有人都是大騙子——那么多人里就只有我傻,只有我傻了吧唧的把他們?nèi)籍斉笥?,還是那種能豁出性命的朋友……
劉壯實他今天早上竟然突然跟我們說他要去當兵了。
哈哈,沒有任何前兆的,他就說了這句話。
然后他彎下腰給我們道了謙,說:“一直都沒告訴你們我這個決定,對不住了?!?p> 他看我們都沒有反應,就又露出了他那特有的憨厚的笑。
“那沒事,我就走了——我今天就可以去報到了?!?p> 我看著他向門口走去,瞬間就呆住了,又趕忙去看其他人的反應——喂,你們都還在那干什么呢?喂,你們怎么都不動???喂,你們沒看見嗎,沒看見壯實他就要走了嗎——喂,喂,你們是都瞎了嗎?張碩,李成輝,王智,喂,你們快點阻止他啊……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你們早就知道壯實他要去當兵了是吧,早就知道他今天要走了是吧,就只瞞著我是吧,都瞞著我是吧……
我慢慢的,一一掃過他們,他們都不看我。
他們都不敢看我。
我扔下手里的書,兩步?jīng)_上前,用力按住了壯實的行李箱,沖著他瘋了一樣大吼:“劉壯實,你開什么玩笑?你去當兵?你他媽媽的這不是在扯嗎——當兵,你去當哪門子兵?你是身高夠還是視力好?啊?!你倒是跟我說說啊……”
壯實回過頭,平靜的看了我半天,最后還是把我的手指頭一根一根的掰了下來,他沖我笑,說:“君兒,我沒騙你,我要去當兵了,今天就去?!?p> 說完他就又要走了,我回過頭看看李成輝他們,他們又趕快把視線移開了。
我沖他們笑了,然后就又跑出去,去追劉壯實。
他走的很快。
我跑的更快。
他今天的背影很決絕,也很落寞。
我在他身后使勁沖他吼:“劉壯實你他媽媽的就是個混蛋,你以為那一屁轟出來的感情就能你說散就散嗎——你咋這么能呢?喂!你聽見沒?!我他媽媽的讓你給我站??!你聽見沒有?!你去當兵?!放屁!誰讓你去當?shù)谋??我讓你去當兵了嗎?我同意了嗎……?p> 我不停的喊著,邊跑邊喊,沖到他面前,擋住了他的路。
我使勁抓著他,不讓他走。
他伸出手使勁扇了我一巴掌。
一巴掌下去,我頓時就清醒了。
清醒后我就哭了。
然后他也哭了。
……
我陪他走了接下來的路,但是一路上只有空白,我所能記得的就只有他出校門前跟我說的最后一句話——“君兒,我覺得我們這里面你是最有出息的那個”。
他今天的普通話說的很標準。
哦,原來他普通話可以說的這么好啊。
他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
二零一二年二月十三日
開學已經(jīng)一個多星期了,可是張碩今天才來。
之前我也試著給他打過幾次電話,問他為什么還不來上學,問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總是在電話那頭呵呵呵的直笑,說“我能有什么事”,說“過幾天我就回去”……
我知道他在敷衍我,但我聽到他的回答后我還是沒去再追問——對于別人不想回答的問題不去強迫他給出答案,這是一種修養(yǎng),而我就有——可實際上是我不敢問,也沒勇氣知道答案。
今天他來了,可他沒去上課,他就只是把宿舍里屬于他的東西認真的一一收拾了起來。
我也沒去上課,就站在他旁邊看著他在那慢慢的收拾——從那天他把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的時候起,我就應該猜到了最后會有的結局,可是我一直不愿承認,只是拼命的欺騙自己說這都是假的,都是我的胡思亂想,而且我也沒有想到這一天會這么快的到來……
他把東西都收拾好了,說“君兒,那我就走了”。
我平靜的點點頭,然后把他的行李奪了過來,緊緊挎著,說“我送你”。
他沒說話,埋頭向門外走——我真想好好罵他一頓。
“碩哥,你就這么離開了,不后悔嗎?”
這條路很熟悉,因為,七十二天前,壯實離開時也走的這條路。
“不后悔,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能后悔什么?”
他聳聳肩,露出輕松的笑——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張碩他,他其實也挺虛偽的,而且是一直都很虛偽。
“真不上了?”
“真不上了,我打算早點去禍害禍害這個社會?!?p> 他沖我笑笑,那笑多了些對生活的無奈,我不再說話,也不再看他。
我把他送到了火車站。
去的路上他一個勁的把我往回推,讓我回去。
我不說話,就只是倔強的跟著他上了公交車又走到了火車站,然后把行李慢慢的遞給了他——碩哥,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你能隨隨便便就推出門的李君生了。
“哥,真要走?”
“嗯,真要走了?!?p> “哥,社會不好混,有啥煩心事你就跟我說。”
“嗯?!?p> 我們都不說話了,他拍拍我,轉身向車站里走去。
看到他轉身的那一刻我就再也裝不下去了——我又失控的大吼了起來。
“張碩,你他媽媽的走就走唄,還回來跟我說再見干啥?誰稀罕啊……”
張碩聽到我的吼聲,停下了腳步,回過頭沖我笑了。
“誰是來跟你說再見的,俺這不是舍不得俺的這些東西嘛,要不俺才不會回來呢……”
“你他媽媽的成天就會放屁,稀罕這些東西?!你接著給我扯——這些東西夠路費嗎?你他媽媽的就知道騙人,還總是騙不過我,你他媽媽的就是個傻叉……”
張碩不理我,他就任憑著我在那扯著嗓子喊,他真狠心。
他轉過身,徑直上了火車。
我站在原地,看著火車越來越遠,眼淚濕了眼眶,沒有掉出來。
身旁的人看著我指指點點……
二十分鐘后,我還站在原地,我的手機響了,那是一條短信,張碩的:
君兒,你知道壯實他去當兵這件事為啥不告訴你嗎?
因為他太了解你的性格了。
他就是怕看到你那天的樣子才什么都不說的,而且也不讓我們跟你提,可結果他還是看到了你那個樣子。
然后,我也怕看到你那個樣子,所以我本來也打算再也不回來了,可是我又不知道我這次走后我們什么時候還能再見,而且我如果真的就這么不打招呼的走了,我也會不知道再怎么面對你的,所以我就來看看你了。
君兒,上大學能認識你,我也就沒啥遺憾了,然后,你記住哈,以后你要是找不到工作了或是混不下去了,你就來找你哥我,你哥我吃干糧就絕不讓你喝稀飯。
——你哥,張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