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場有目的的旅行,自然沒有了昔日的期待與驚喜,然而時光還是驚艷了眾人。
待秋的蕭瑟隨意掠過那一片波塘?xí)r,昔時明眸皓齒般的綠在逐個余暉中漸漸泛起黃暈來。那日斗笠大的荷葉已不再蓮葉何田田,純潔白凈的蓮花已頹廢的不成樣子了,露出了枯黃腐朽的中空外直的桿莖來。
“我本不想看的,卻如何忍受這一番悲?。俊?p> 薇婭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來,觀賞昔日的荷塘。盡管眼前是一派頹廢糜蓑的景象,但她還是滿心希望這一切總會好起來的。
大人們也停下來,駐足觀賞荷塘,而他們更在意的是那淤泥下白嫩嫩的胖藕,這又將是一個豐收的秋啊。
這一切都未變。
還是那幅山水潑墨畫。
只是它已是秋色秋香??!
昔日的火車站,依舊熱鬧非凡,人來人往。火車站下依舊是稻田一片,在涼涼秋風(fēng)里,那些金色的穗頭迎著風(fēng)兒此起彼伏,綿綿起舞。穿過稻田間的一小徑,斜上幾步石階,就直接到了姑姑家里。
此時姑姑正站在院子里朝薇婭們這邊眺望著,遠(yuǎn)遠(yuǎn)地迎接他們。姑姑身邊還站著幾個人。大家走進(jìn)了一瞅,原來是斷臂爺爺和二叔以及大表哥。
原來二叔和大表哥昨日早晨便已到這里了。
薇婭和大堂姐向姑姑,斷臂爺爺,以及二叔問了好,大家彼此互訴家常問了好,讓著進(jìn)屋吃茶遞煙。
“二哥,你咋那么早哩?”薇婭媽笑問著。
“我們背了麥子和包谷,加之一些柴火,一路乏重,怕誤了去學(xué)校報名,所以提前一天就來了?!?p> “哦,我們就背了一口袋白面和一口袋玉米糝糝。也不知道夠不夠婭子一學(xué)期的口糧,定是不夠,過些日子再背些來?!?p> 這時姑姑從廚房里出來說道:“我找人打聽了一下,學(xué)校要求外鎮(zhèn)的學(xué)生須交借讀費。這個借讀費,婭子她大表哥和堂姐也都交了的?!?p> “這話倒不假?!?p> 大伯接話道。
“那得多少錢?”
薇婭父親緊張地問著。
“一百零五?!惫霉么鹬?p> “哦!這么多,太貴了吧?一百來塊,相當(dāng)于幾個月的收入啊!”
薇婭父親擦著臉上的汗水,吃驚不小,“真沒有想到這天下居然還有這等事!這不是搶嗎?早知道這樣,咱就不來了,太貴了!”
“哥,你這話就不對了。這里教學(xué)質(zhì)量好,環(huán)境好,能夠讓娃讀好書?!?p> 姑姑解釋著。
“讀啥好書?老家的娃兒不也讀出來呢?有的照樣考上中專?!?p> 薇婭媽沒好氣地插話道。
“唉,咱們一窮苦人家,說實話,這一年光借讀費都得兩百多,還不算書費,學(xué)雜費,學(xué)費。老家學(xué)校也沒啥不好的,況且現(xiàn)在的這所學(xué)校也是鄉(xiāng)級別的,算不得鎮(zhèn)上的中心學(xué)校。”
薇婭父親卷了一根旱煙,邊吧嗒吧嗒地抽著,慢條斯理地說起來。
“你們兩口子咋那么倔呢?思想那么迂腐?”
姑姑氣得扔下手中的活兒,轉(zhuǎn)身到外面去了。
薇婭坐在角落里沒敢吭聲,大家都一時沉默不語。半天了,二叔說道:“我說老弟,既然已經(jīng)來了,就沒有回去的理,就讓娃把名報了算了。錢,咱們想辦法慢慢掙唄。”
“是,這能咋樣呢?”大伯也是個沒啥主見的人,平日里都聽母親和妹妹的分派。
“……”
這時,金蝶兒和銀蝶兒隨同她們媽過來了,一人手里端了一個碗,邊大口大口地吃著菜豆腐稀飯面條,邊進(jìn)里面來招呼眾人。金蝶兒她媽是個瘦精精的高個兒三十八九歲的女人,她嗓門大,哈哈地爽朗地笑著:“各位老親家,來吃點咱的稀飯。”
“嫂子,你先吃吧,咱們的飯也快了?!?p> 薇婭媽起身謙讓著。
“娃在這里念書好著哩,這里老師都是知根知底的。金蝶子她叔伯前些年也在這學(xué)校教書,今年才調(diào)到別的學(xué)校去了。”金蝶兒她媽端著碗喝了一口面湯,扯著嗓門笑嘻嘻地給薇婭母親解說著。
“我一個婦道人家,只能夠忙里忙外做些個莊稼活兒,又去不得外面掙啥快錢,這得當(dāng)家人去表態(tài)?!?p> “那就讓你們當(dāng)家人去表個態(tài)?”
說完,大家哈哈笑了起來。
這時,一個女人從廚房里走了出來,招呼道:“飯已經(jīng)好了?!?p> 大家順著她的聲音望過去,只見一個穿得花里胡哨的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站在那里欠身笑嘻嘻地看著眾人。
“這位是?”
二叔疑惑地問道。
金蝶兒她媽看著那女人,只顧擠眉弄眼發(fā)笑,不言語。
那女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臉囧樣。
這時姑姑進(jìn)來道:“她就是大嫂子,妞妞她媽?!?p> “妞妞她媽?噢,我記起來了,就是那個住在這背后過溝一道小梁上的竹林里的那戶人家,你大哥?”二叔詫異地問道。
“嗯”
姑姑邊答應(yīng)著,邊收拾桌椅。
“哦,聽說你早些年在外面跑著哩?我還碰見過我妹夫他大哥哩,整天弄得像個挖煤的人似的,帶著一個小女孩過活,把孩子也整得渾身黑不溜秋的。想必你這當(dāng)娘的在外面逍遙自在快活著了?!?p> 二叔打趣著她。
那女人頓時臉紅一陣,青一陣,杵在那里不說話。
“我聽說你不是人販子嗎?你現(xiàn)在咋敢回來呢?”
大爸是一個心直口快,說話不轉(zhuǎn)彎的,他實實在在地問著。
那女人被這一連串的發(fā)問弄得手足無措,恨不得挖地三尺,縱身跳進(jìn)去。
金蝶兒她媽拿著個空碗,笑得差點岔了氣。金蝶兒和銀蝶兒與薇婭以及堂姐表哥他們在一處說笑,聽見大人們的對話,也笑個不停。
“好了,好了,吃飯了,快別取笑我這嫂子了。人家為公安都立過功了,已經(jīng)金盆洗手了。”姑姑端著菜出來,擺放在桌子上,忙著替范妊娣打圓場。
薇婭媽去廚房拿了鹽和筷子,薇婭們也忙著端飯,大家七手八腳擺弄好,便坐下來吃飯。
金蝶兒和銀蝶兒隨她媽去了。
薇婭側(cè)眼瞧了一眼坐在右手角落邊的范妊娣,她實在有些困惑不解。
這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呢?她居然有這樣的傳奇故事?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怎么看,她也平凡的出奇。
四四方方的臉龐,彎眉細(xì)眼,鼻梁不高不塌,也算適中,小巧的嘴巴,嘴唇薄而翹。瘦肩削腰,一米五左右的個兒,看起來,誠實巴交的,卻不知腸子里竟是另一番花花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