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圣光

　　暮色清冷，象征著長夜將至。于這斐云森林中，更是意味著隱藏與黑暗中的危險襲來。

　　密密叢林之中，時而便有“沙沙”聲動，或幽藍(lán)或慘綠的目光隨著它們饑餓不堪的主人四處游蕩，期望能有機(jī)會遇到一切可獵殺的生物。

　　然而今日，卻又幾分不甚尋常之處。例如，在森林的中心地域，正有一汪清泉正自上游流下。三道仿佛與陰影融為一體的黑衣長袍男子自遠(yuǎn)處緩緩行來，所過之處，燥熱而又絕望地氣息漸漸蔓延，令得方圓三魔碼內(nèi)（約等于三丈）的蛇蟲鼠蟻盡皆棄窩而逃。

　　只見正中為首的那名黑衣男子眸成灰色，舉止僵硬而充滿死寂右手卻懷抱著一名十六七歲的百褶裙少女。雖說面容為面紗所阻，然而僅從遺漏出來的些許光景便可看出該名女子與這三人絕非同類。

　　卻原來這名女子衣飾倒也平平無奇。但身材纖細(xì)已極，腰肢盈盈可握，還有縱然昏臥他人臂間也隱隱可見的胸間起伏曲線。再往上看，面紗之上的半張漂亮臉龐，肌膚白皙晶瑩，內(nèi)里似有金色沙粒緩緩流淌。黛眉稍曲，如遠(yuǎn)山淡影，一頭銀發(fā)如洗，又如高天云霧。當(dāng)真令人一眼生憐，再眼忘俗！

　　再說那名為首男子，僵直的步伐突地停住，灰暗的目光直視前方，其身后兩人亦似乎有所察覺，低低的咒音開始在三人間響起。

　　“埃丹·泰爾，幾年不見，本事沒有如何長進(jìn)，膽子卻是足以包天啊。竟然膽敢劫持下代圣女，你可知這是何等死罪?！辈恢螘r，四周的光線似乎變得明亮了一點(diǎn)，前后左右四方個步出一名身著黃金鎖子甲，腰別寶玉鎏金劍的俊美男子，青壯老皆有，但那頭燦爛金發(fā)和仿如萬物初發(fā)一般的黎明之氣卻是如出一轍。

　　而剛剛說話的，正是位于三名邪徒正前方的中年壯漢，肌膚粗糙而紅潤，身姿挺拔而魁梧，國字臉一身正氣，偏偏嘴角又時刻仰起一絲桀驁不馴的笑容?；蛟S正如蘭奇初見他是所在心中默默下定的評語：此人帥則帥矣，但顯然目中無人，驕傲橫行。若非生于教堂，信仰至誠，便是公爵之家只怕也早以為大眾所厭了。哪有機(jī)會混得如今晨曦圣殿四大神騎之首的位置？

　　但看此人抬步上前，卻與那三人剛剛行走的感覺全然不同，一步一踏，如臨金玉，又似火石撞擊。合上足可鑒人的甲面，天神般的面孔，真?zhèn)€是盛氣凌人。

　　***

　　近處一個山洞內(nèi)，艾雅正側(cè)身閉目，雙手握拳似在傾聽某種聽不見的聲音，時而嘴唇蠕動，如在回應(yīng)一般。一邊的蘭奇雖有些好奇，卻也明白這必是晨曦神殿秘傳的通訊之法，不宜打擾。

　　片刻之后，艾雅停止交談，轉(zhuǎn)頭對蘭奇說到：“蘭奇，教內(nèi)援軍已至，正將那群異教徒圍住，我必須要上前協(xié)助?！闭f著停頓一下，帶著幾分歉然道：“你先在此等候，我已在四周灑下殿內(nèi)密傳的曦光粉，若非八級以上的魔獸，決然不敢靠近半步。等我救回……迎回圣物，便來接你回去。”

　　蘭奇自然無有不可，事實(shí)上經(jīng)過短暫的相處，他已發(fā)現(xiàn)這名身份高貴武力高強(qiáng)的美麗少女在人際處有著一種他難以想象的天真，譬如說：幾次支吾，他就知道了那所謂異教徒奪走的絕不是什么物品，而是一個人。只是究竟是什么人，他的層次不夠，也不關(guān)心這種事情。

　　“應(yīng)該的，艾雅你快去吧，這是你的職責(zé)所在，女神必會保佑你擊敗那些邪教徒的?！碧m奇半是真誠半是敷衍地回應(yīng)著，同時還在胸前一手畫圈，一手在圈內(nèi)畫五芒星，這正是晨曦女神的圣徽。

　　不出意料艾雅大為感動，回應(yīng)圣徽之禮后堅定道了一句“一切榮耀歸于女神”便即轉(zhuǎn)身而去直沒林中。

　　蘭奇走出洞口，呆呆地凝望著艾雅離去的方向。直到這時，他才有精力去梳理一下今日發(fā)生在他身上的種種離奇之事。從一個小小的鐵匠學(xué)徒，莫名其妙的就變成了襄助晨曦教會追查異教徒的熱心市民（是助手還是累贅，顯然蘭奇心中是沒有*數(shù)的），也不知道是否有機(jī)會能夠或著回到荊魯鐵匠鋪去。

　　正想著的時候，蘭奇忽然覺得額頭有些癢，原來是天色漸暝，一片略有些枯黃的樹葉飄落到他的頭間。粘著這片落葉，蘭奇忽然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秋天要來了。抬頭四望，周圍都是些他在城中從未見過的粗壯大樹，此刻在昏暗中也似乎開始有些蕭索。像這樣的大樹逢臨四季輪轉(zhuǎn)，也要遍?？輼s輪轉(zhuǎn)。就如他們這些平平常常的普通人，看似日子過得有聲有色，可只要但凡一點(diǎn)波瀾，任何一名掌握神秘力量的生物或者天災(zāi)，都能輕松將他們的生活摧毀。同時又念及自身身世，一時間竟有些自怨自艾起來。

　　”這位小友，你為何孤身一人在此地沉思呀?！币坏郎n老慈祥帶著些許笑意的聲音打斷了蘭奇的思緒，聽得音聲，還未見人，腦海中便已浮現(xiàn)出一位和藹可親、從容睿智的老者形象。定睛看去，果然一名白袍長須的老者手持一根紋理復(fù)雜的枯木所制拐杖，身形稍有佝僂，皮膚褶皺遍布，但淡青色的瞳孔和眼白卻沒有一絲一毫老人家的渾濁與散亂，有的只有清澈與明亮。仿佛只是與他對視片刻，便能從中獲取無窮無盡的力量與信念。

　　回過身來的蘭奇心中一跳，雖說這名老者面像頗善，看來不似壞人。但尋常老者如何進(jìn)得斐云森林如此之深，何況剛才蘭奇雖然出神，也不至于被一名老者欺進(jìn)身前如此之近也未發(fā)現(xiàn)吧。這樣想著，心中越發(fā)痛恨自己的平凡無力。同時面上一副人畜無害的天真表情：“老人家，我只是誤入此間的一個普通學(xué)徒，前番晨曦教堂被襲，我恰好不在堂內(nèi)幸免于難，但慌亂逃竄之下誤入斐云森林，正發(fā)愁如何回去呢。想不到被長者瞧見，不知長者何來。”

　　但聽那老者呵呵一笑，意味深長地看著蘭奇說：“原來如此，小友不必發(fā)愁。我來時便見此地四周遍灑晨曦教堂的曦光粉，品質(zhì)極高，想來是有教內(nèi)高手隱藏附近保護(hù)于你。老人家來自神圣教堂，同為光輝神系，受命前來相助晨曦教友驅(qū)逐異端教徒，不知道可不可以請你的那位朋友出來與我見上一面呢？”手中亮起一道圓形圣徽，正代表神圣之主。

　　一下子被拆穿謊言，蘭奇也覺得有幾分尷尬。所幸眼前此人應(yīng)該確實(shí)是圣光門徒，要知在這個世界，諸神雖已就不在世間行走，但目光垂世，一切與之有關(guān)之物都會有冥冥感應(yīng)。便是蘭奇見識再淺也知道，膽敢冒認(rèn)神明坐下以魔力虛化神徽者，必遭神徽反噬。

　　這么一來，蘭奇立時心生親切。雖然蘭奇并無什么特別堅定的信仰，但如今諸神教會偏布阿爾瑟斯大陸，沒有信仰在常人看來幾乎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所以蘭奇也隨波主流地信了一波神圣之主，畢竟雖然除了神圣教廷之外沒有人明說神圣之主的地位高于諸正神之上，但哪怕最虔誠的異教徒也不得不承認(rèn)，單論世俗勢力，神圣教廷幾可稱得上橫壓整個阿爾瑟斯大陸，教宗執(zhí)掌神靈至上權(quán)柄，便是七大帝國的皇帝陛下見面也必須行禮以示尊崇。

　　認(rèn)真行了一個圣光教禮，蘭奇說到：“原來使者早已發(fā)現(xiàn)。慚愧我只是無意中被晨曦神殿的一名女圣騎士大人所救，但確實(shí)是誤入此中，那名女騎士大人說她們晨曦神殿的大人已經(jīng)圍住了邪教徒所以前去幫手了，吩咐我暫時躲藏在此地。”

　　老者聽了，動容道：“原來是同教教友啊，既然如此，”話音未落，另一邊剛剛艾雅離去的方向驟然傳出一陣巨響，一時間飛鳥走獸四散逃亡，一股大火過后的濃郁灰燼之氣彌漫開來，同時森林盡頭，四道劃破夜空的金色光柱沖天而起，似乎要令天地重回黎明一般。

　　”原來是灰燼教徒啊?！袄险哙驼Z一聲，隨即轉(zhuǎn)頭對蘭奇呵呵笑道：”小教友，我已經(jīng)知道方向，不如隨我一同前往如何。曦光粉雖然靈異，但斐云森林的可怕卻也不是那么簡單的，如今動靜鬧這么大，很難說保證一定安全呢?！?p>　　蘭奇只是稍作猶豫，便同意道：”那就感謝使者大人的庇護(hù)了?！罢f到底比之晨曦教會蘭奇還是更認(rèn)可神圣教會，同時艾雅看著實(shí)在太過稚嫩，所謂嘴上沒毛半是不牢。還是眼前這名和煦老者比較有說服力。

　　老者微笑頷首，撫須言道：”圣光在上，小教友絕不會受傷的?！半S后轉(zhuǎn)身便向混戰(zhàn)處走去。蘭奇愣了愣神，立時反應(yīng)過來追了上去，說也奇怪，老者腳步蹣跚，但速度卻相當(dāng)不滿，蘭奇一個青年小伙子廢了好的力才面前保持不被落下。而且所行途中，雖無什么神跡顯示，但不論周遭何種野獸撞見，看到老者都是毫不猶疑掉頭就跑，確實(shí)是給了蘭奇不小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