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周桐從大樓里走出。剛剛做了幾個小時的手術(shù)，讓他感覺疲憊不堪，眼睛也有些酸脹。他抬頭看了看凄清的夜空和那輪如鉤的殘月，向不遠(yuǎn)處的停車場走去。此刻已是深秋，涼風(fēng)瑟瑟，空氣中透著股沁人心脾的秋意，落葉在他的腳下發(fā)出簌簌的聲音。
周桐鉆進(jìn)車?yán)?，搓了搓手，然后把車發(fā)動，掛檔，保安打開了電動伸縮門，汽車很快駛上了公路。
由于已是凌晨，道路上凄清闃寂，除了路兩邊昏黃的路燈仍舊虛弱的向地面投射著微弱的燈光，自己的車燈僵直地向前方路面上射出的兩道慘白的光柱外，他再也看不到任何發(fā)光的物體。
大約向南行駛了有五公里的樣子，周桐看到了前面十字路口上方隱約亮著的紅燈。來到十字路口，周桐右轉(zhuǎn)，向西駛上了平江路。
平江路是一條駛向西郊開發(fā)區(qū)的道路，長約四十公里，一直通向平江市繞城公路。在進(jìn)入開發(fā)區(qū)前的這段約有十公里的路上，兩邊是沒有路燈的。
當(dāng)周桐轉(zhuǎn)上平江路后，感覺自己的周圍更加的陰暗了，他下意識地放慢了車速。
汽車以每小時七十公里的時速向前平穩(wěn)地行駛著。雖然車窗緊閉，周桐仍然隱約聽到了道路兩旁野地里被秋風(fēng)掃過的野草枯樹發(fā)出的凄涼的天籟之音。
周桐伸手打開了收音機(jī)。車廂里頓時傳出一陣電流的囂叫聲，刺耳得令人煩躁。他摁了一下調(diào)諧按鈕，一個女人輕靈的歌聲傳來。
當(dāng)周桐剛把視線從收音機(jī)上移到車前方，忽然看到在不遠(yuǎn)處的道路中間，出現(xiàn)了一個白色的人影。
周桐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急忙踩住了剎車。汽車在發(fā)出一陣劇烈的慘叫之后，冒著從輪胎上散發(fā)出的藍(lán)煙，停在了那個站在馬路當(dāng)中的冒失鬼的面前。
周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朝前面仔細(xì)看去。只見在自己的車頭前面，站著一個年輕的女孩。
女孩的臉上戴著一個粉紅色的口罩，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毛衣，毛衣的前胸上繡著一只可愛的灰色史努比。周桐雖然看不到女孩的臉，但從女孩驚恐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壞了，兩眼怔怔地看著坐在車?yán)锏闹芡?，身子在車燈的映照下不住地顫抖著?p> 周桐咽了口唾沫，哆嗦著打開了車門。當(dāng)他從車?yán)镒叱鰜淼臅r候，才感到自己的兩條腿都有些不聽使喚了。
“你、你沒事吧?！敝芡┥舷麓蛄苛艘幌萝嚽暗倪@個女孩，發(fā)現(xiàn)自己的車子離女孩只有十幾公分的距離。
“好險?！敝芡┌底泽@呼了一聲。
“我的車子拋錨了，我想攔住你，請你幫幫忙，可沒想到你開的這么快。”女孩一臉的緊張，顯然還對剛才驚險的一幕心有余悸。
“這大半夜的，有你這樣攔車的嗎？”周桐漸漸地從驚嚇中回過味兒來，心里頓時泛出一股惡氣，“這要是撞著你算誰的？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連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
此刻的場景，讓周桐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初冬的夜晚。同樣是在一個深夜，同樣是一個年輕的女孩，但那個女孩卻沒有眼前的這個女孩幸運。
“對不起。”女孩似乎是被周桐氣急敗壞的樣子嚇住了，囁嚅地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這地方太黑了，我害怕，所以一看到你的車子過來，就急忙跑到路中間想攔住你。”
“你的車子？”周桐朝四下里看了看，并沒有看到有其他的汽車，他把目光轉(zhuǎn)到女孩的臉上說道，“你的車在哪兒，我怎么沒看到？”
“在前面?！迸⒂檬窒蚯懊嬷噶酥刚f，“我在路邊等了半天也沒見有車過來，就順著路向回走，大概距這里有一里地吧。”
“你一個人在這條黑黢黢的路上走了五百米？”周桐疑惑地看著女孩說，“你難道就不害怕嗎？”
“怕，能不怕嗎？”女孩緊張地看著周桐說，“可我一個人坐在車?yán)锔ε??！?p> “你怎么不給家里人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
“家里只有我一個人?！迸⒌拖铝祟^，輕輕的說，“你能送我回家嗎？”
聽了女孩的話，周桐低著頭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抬起頭說道：“那好吧，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p> “平江路594號?！?p> “上車吧?！爸芡┐蜷_了后座的車門。
“謝謝?！迸⒏屑さ乜戳艘谎壑芡@進(jìn)了車?yán)铩?p> 剛才由于剎車太急，汽車已經(jīng)熄火。周桐重新打著了車，回頭看了一眼蜷縮在后座上的女孩，掛上檔，緩緩地向前開去。
周桐把車開出去約莫有五六百米時，果然看到在路的右側(cè)停著一輛黃色的“甲殼蟲”。
“那是你的車嗎？”周桐用手朝路邊指了指。
“是的。”
“你準(zhǔn)備怎么辦，難道就讓你的車在路邊停一晚上嗎？”
“不然還能怎么辦，等明天我再想辦法吧?！迸⒂行o奈地說道，聲音聽上去異常的疲憊。
周桐看了一眼儀表盤上的時鐘，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半了。周桐不再說話，加大油門，向漆黑的夜幕中駛?cè)ァ?p> 時間不長，周桐便隱約看到了前方的燈光，汽車終于駛進(jìn)了開發(fā)區(qū)寬闊的道路上。
“平江路594號在哪兒？”周桐剛從外地調(diào)到平江市不久，雖然自己的家在平江路上的開發(fā)區(qū)住，但他對這一帶并不熟悉。
“在平江路的最西面?！迸⒒氐?，“穿過繞城公路不遠(yuǎn)就到了?！?p> 對于女孩所說的，周桐基本沒什么印象。因為繞城公路的西面，他根本沒有去過，所以對那里的一切都無從得知。
在平江路與繞城公路的十字路口，周桐停下來等紅燈。
“過去路口，再往前走兩三公里就到了。”女孩輕聲說道，“謝謝你大哥，你真是個好人?！?p> 周桐從后視鏡里看了女孩一眼，并沒有說話。
綠燈亮起，周桐掛上檔，穿過繞城公路，繼續(xù)向前行駛。
等過了繞城公路，道路又恢復(fù)了一片漆黑。
“前面那個小路口向左拐，謝謝?！迸⒃诤竺嫣嵝训?。
周桐看到了女孩所說的那個路口。當(dāng)他的車子到達(dá)那個路口時，發(fā)現(xiàn)左邊是一條很窄的小路，路口有一個白色的牌子，上面寫著幾個黑色的字，但字跡很模糊，加上視線也不好，周桐掃了一眼，隱隱看到上面寫著“WLGG”的字樣。
小路的兩旁都是一些枯瘦且枝杈交錯的叫不上名字的樹。周桐猶豫了一下，但他還是把車拐了過去。
汽車在這條小路上顛簸著向前慢慢地行駛。周桐邊開著車邊向四周觀察，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類似商住樓的跡象。
“你家究竟在哪兒？我怎么沒看到有樓?。 敝芡┙蛔柕?。
“快到了，就在前面不遠(yuǎn)?！迸⒃诤竺嬗挠牡卣f。
周桐又往前開了大約有一公里的樣子，透過路兩旁那些樹的間隙，終于隱約看到在前面不遠(yuǎn)處，矗立著一棟類似別墅樣的樓房。
“麻煩你就在這兒停吧?！迸⒃谄嚲嚯x那棟別墅還有百十米的地方，對周桐說道，“謝謝你大哥，我就在這里下車?！?p> 本來周桐心里有些好奇，想把車開到別墅前面看看，但聽女孩這么一說，于是便把車停了下來。
女孩從車?yán)锵聛?，站在周桐的車門旁說道：“今天太晚了，改天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會請你來我家吃飯的?！迸⒄f完，轉(zhuǎn)身向那棟沒有一絲光亮的別墅走去。
周桐坐在車?yán)?，目送著女孩緩緩地走向那棟有些陰森的別墅，心里倏地冒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一出現(xiàn)，馬上令他渾身打了個冷戰(zhàn)。
由于道路狹窄，周桐沒法把汽車掉頭，他又往后面看了看，漆黑一片，遂也打消了按原路倒回去的念頭。
周桐只得繼續(xù)往前開。他又向前開了有二三十米的樣子，忽然感覺自己的眼前豁然開朗。周桐借著車燈，看到自己開進(jìn)了一個類似停車場的地方，而那棟在黑暗中似乎已經(jīng)沉睡的三層別墅小樓，就在距自己幾十米的地方。
周桐把車子掉了個頭。當(dāng)他再次回頭向那幢別墅看去時，發(fā)現(xiàn)二樓的一個窗口亮起了燈。
他掛上檔，汽車剛往前走了有五六米遠(yuǎn)，他突然聽到從自己的后面?zhèn)鱽硪宦暺鄥柕募饨校?p> 他急忙剎住了車，打開車門探頭向后面看去。只見剛才那個亮燈的房間，此刻已是漆黑一片，連同承載它的別墅，又重新隱沒在了暗夜之中。
周桐聽出，剛才的那聲尖叫，顯然是發(fā)自一個女人之口。周桐屏住呼吸，靜靜地等了一會兒，但再也沒有聽到任何的動靜。他關(guān)上車門，稍微穩(wěn)了穩(wěn)心神。
周桐把車倒回了那個類似停車場的空地。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進(jìn)去看一下，萬一真是那個女孩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脫不了干系。
想到這里，周桐把車熄了火，慢慢從車?yán)锍鰜怼?p> 他向通往別墅的那條由青石鋪成的小路看了看，略微遲疑了一下，然后向里面走去。
周桐走到別墅的門口時，被兩扇高大的黑漆鐵柵欄門攔住了。他向旁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在大鐵門的右側(cè)，有一扇只容一個人通過的小門。
周桐又回頭向身后看了一圈兒，并沒有感覺有什么異常，于是他邁過小鐵門，走進(jìn)了院子。
別墅的大門虛掩著，里面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有人嗎？”周桐猶豫了一下，用手輕輕地推了一下房門，這時，一股陰冷之氣突然順著門縫，朝周桐撲面而來。他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zhàn)，驀然有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而隨著這股陰冷的風(fēng)從里面吹出，他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發(fā)霉的氣味。
周桐感覺出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對頭，他環(huán)顧了一下陰冷的四周，覺得不能再在這里待下去了，于是他慢慢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大門的外面。
周桐三步并作兩步，很快跑到了自己的車旁，打開車門鉆了進(jìn)去。當(dāng)他剛把車發(fā)動著，正準(zhǔn)備離去時，突然聽到從別墅的方向，又傳來了一聲慘叫。
這聲慘叫，在周桐聽來，比之前他聽到的那一聲更為令人毛骨悚然。然而最大的不同是，這顯然是個男人的聲音。
“真他媽見鬼！”周桐大罵一聲，掛上檔猛的一加油，這輛白色的本田，猶如被注入了一針興奮劑，突然向前沖了出去。
周桐兩眼緊緊地盯著前面，時不時地還瞟一眼后視鏡，惟恐有什么東西追來。在他的車后，蕩起的塵土彌漫了整條小路。
車子在行駛到平江路與繞城公路的路口時，在黑夜中不斷閃爍的黃燈，使得他降低了車速，在左右觀察了一下之后，他加了一腳油，準(zhǔn)備穿過繞城公路。
可就在這個時候，在他的右面，突然出現(xiàn)了一輛沒有任何燈光標(biāo)志的大貨車。貨車的車速快得令他有些猝不及防，轉(zhuǎn)眼就迫到了他的跟前……
“不！”周桐大汗淋漓地從床上猛然坐了起來，嘴里仍不斷地喘著粗氣。方才夢中那恐怖的一幕，仍如鬼魅般糾纏著他那顆劇烈跳動的心。
他從臥室走出，來到衛(wèi)生間的鏡子面前，看了看自己那張如死灰般的臉和布滿血絲的眼睛，然后打開了水龍頭，放了滿滿一盆的涼水，讓自己的臉整個泡在了冰涼的水中。
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之后，周桐感覺頭腦清醒了一些。他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禁不住吃了一驚，急忙穿好衣服，拿起車鑰匙沖出了家門。
傍晚，當(dāng)周桐剛把車停在自家樓下，突然從車后座的位置傳來一陣悅耳的鈴聲。他扭過頭看去，并沒有看到任何東西，于是打開后車門，發(fā)現(xiàn)在車座下面，躺著一部手機(jī)。
手機(jī)的款式很奇怪，黑色，屏幕很大，但卻看不出是什么牌子。
屏幕上顯示著四個字：未知號碼。他摁下了接聽鍵，里面?zhèn)鱽砹艘粋€女孩的聲音。
“你好，昨晚真的謝謝你，我的車已經(jīng)修好了。我想請你晚上來我家吃飯。”
女孩的聲音有些熟悉，但周桐依然聽得一頭霧水。
“請問你是……”
“你怎么這么快就忘了？”女孩咯咯地笑了起來，“昨晚在平江路，我的車子拋錨，是你送我回的家?。 ?p> “??！”周桐倒吸了口涼氣，他用力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太陽穴，腦子里再次浮現(xiàn)出昨晚夢中的那一幕。
“難道那不是夢？”周桐實在有些迷惑了。
“對了，拜托你來的時候能夠把車?yán)锏氖謾C(jī)帶過來，昨晚不小心，把它忘在你的車上了。謝謝你，一個小時后，我在家門口等你。”女孩說完，掛斷了電話。
周桐看了一下表，此刻正好是六點。他站在車旁又重新回憶了一下從昨晚直到今天早上的整個過程，但是想了半天，依然沒有頭緒，整個思緒似乎被完全打亂了，根本無法組成完整的鏈條。
去還是不去，周桐為此掙扎了將近半個小時，最后他決定還是去一趟。他堅信昨晚的那一幕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夢，但女孩的來電又令他百般疑惑。他決定為自己的記憶討回一個公道。
昨晚的那個夢，或者現(xiàn)在可以說經(jīng)歷，依然在他腦海中深深地鐫刻著。憑著記憶，他開車穿過繞城公路。
周桐又往前開了大約有兩三公里后，他看到了那個路口。路口的那塊白色的牌子依然立在那里，上面的字跡仍是模糊不清。
周桐把車拐進(jìn)了那條小路，而后徑直向前開去。周桐邊開車邊觀察著，他發(fā)現(xiàn)四周的景象，和昨晚夢中見到的一模一樣，這令他愈發(fā)感到疑惑了。
當(dāng)周桐把車開到那塊類似停車場的空地時，他看到那個女孩正站在不遠(yuǎn)處，身上穿的還是昨晚的那身衣服，只是沒有戴口罩。
“謝謝你能來。”女孩主動向下了車的周桐迎了上去。
周桐上下打量著女孩。女孩長得很清秀，并且始終帶著微笑。周桐覺得女孩有些眼熟，但他卻想不起來究竟在什么地方見過了。
看著女孩臉上自然的表情，周桐對自己的記憶不得不開始產(chǎn)生懷疑了。
“來吧?！迸⒃谇懊骖I(lǐng)著路，邊走邊說道，“我不太會做飯，不過還是簡單地炒了幾個菜，希望能合你的口味?！?p> “這么大的房子，真的就你一個人嗎？”周桐突然想起了昨晚那兩聲令他有些毛骨悚然的慘叫聲。
“是啊，就我一個人?！迸⒒仡^看了周桐一眼說，“我父母都在外地做生意，只有我一個人在這兒住，不過，他們每個月都要回來住幾天的?！?p> “哦?！敝芡┯行┟Ｈ坏攸c了點頭。
“可昨晚我離開的時候，似乎聽到從你家傳出來兩聲尖叫，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會吧。”女孩停下腳步，想了一下之后，用手指著旁邊的一幢建筑物說，“也許是從他們家傳出來的?！?p> 周桐順著女孩的手指方向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在女孩家的右側(cè)不遠(yuǎn)處，也有一幢一模一樣的別墅。只不過被樹木遮擋，不仔細(xì)看的話很難注意到。
“這是一個別墅區(qū)，一共有十幾幢樓，從外面看幾乎都是一樣的?！迸⒄f，“旁邊那家的人總是爭吵，昨晚你聽到的聲音，也許是從他們家傳出的?！?p> 女孩的解釋聽上去很合理，于是周桐便不再問什么了，跟著女孩走進(jìn)了院子。
“你先坐一會兒，我把菜炒出來，咱們馬上就開飯?！迸⒔o周桐倒了杯水，然后留下一個微笑便離開了。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客廳，面積大概有一百多平米。周桐四下看了看，發(fā)現(xiàn)在客廳的墻邊，擺放著一個類似書柜的家具。周桐走到書柜的跟前，看到上面全部是用木板隔斷成的一個個一尺見方的小格子，每個格子里，都放著一個藍(lán)色的玻璃瓶。
周桐拿起一個瓶子，感覺瓶子很輕。他舉起來對著燈光往里面看了看，發(fā)現(xiàn)瓶子里有一些透明的液體。
這時，從客廳的一角傳來了腳步聲，周桐急忙把瓶子放回原位，重新坐回了沙發(fā)上。
“好了，我們可以開飯了。”女孩打開了餐廳的門說，“請進(jìn)吧，嘗嘗我親自為你做的飯。”
周桐走進(jìn)了餐廳，女孩關(guān)上了門，然后為周桐倒了杯紅酒，有些動容地說：“謝謝你昨晚為我所做的一切，我的感覺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好過，謝謝你，我先干為敬?！迸⒍似鹁票伙嫸M。
周桐覺得，如果昨晚的那一幕并不是夢幻的話，那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他不明白女孩為何那么激動，臉上的表情毋寧說更像是在答謝一個救命恩人。
周桐喝干了杯中的紅酒，但感覺酒的味道有些怪，他看了一眼酒瓶，發(fā)現(xiàn)上面沒有標(biāo)簽。
“這是什么酒？”
“葡萄酒啊?！迸⒂譃橹芡┑沽艘槐?。
“可我喝著怎么不像呀?！敝芡┒⒅永锏募t色液體說道。
“因為釀造這種酒的葡萄，從未經(jīng)過陽光的照射，所以味道和平時的葡萄酒不太一樣?！?p> 周桐在喝到第三杯的時候，就覺得眼前的事物開始變得模糊了，整個人有一種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
“對了，你的手機(jī)我?guī)砹?。”周桐搖了搖有些昏沉沉的頭，從兜里掏出了那部黑色的手機(jī)。
“這部手機(jī)我不需要了，我要把它送給你?！?p> “我怎么能要你的東西呢?！敝芡[了擺手。
“你，必須要，而且你也不能拒絕?！?p> “為什么？”周桐看著女孩問道，他發(fā)現(xiàn)女孩的臉色并沒有因為酒精而變得紅潤，反而顯得更加蒼白了。
“還記得三年前嗎？”
女孩突然走到周桐的跟前說，“三年前的一個深夜，你開車撞了一個女孩，女孩當(dāng)時并沒有死，但卻因你的肇事逃逸而失去了挽回生命的機(jī)會，你仔細(xì)看看，那個女孩就是我。”
聽了女孩的話，周桐的酒醒了一半。他打了個冷戰(zhàn)，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時他才明白，為什么這個女孩看上去有些面熟。
“你……”周桐剛要說什么，這時，突然從客廳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似乎是有很多人在相互交談著什么。周桐猛然轉(zhuǎn)身，推開餐廳的門，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驚！
“這里所有的人都是因交通事故身亡的?！迸⒃谥芡┑谋澈笳f道，“而他們同時也是交通肇事的逃逸者?！?p> “我不明白你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周桐看著眼前的男男女女，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感頃刻間襲上了心頭。
“很簡單。”女孩用手指著客廳里的一個孕婦說道，“四年前，我開車撞死了她，因為害怕，我逃逸了。而在一年后的一個深夜，我在開車途經(jīng)平江路時，她搭乘了我的車，并在我的車后座上留下了這部手機(jī)。這部手機(jī)出現(xiàn)的第二天，我便被你開車撞死了。
“如果你還沒明白的話，那么我告訴你?！迸⒂檬种噶酥缸谏嘲l(fā)上的一個中年男人說，“那個被我撞死的孕婦，曾在幾年前開車撞死了他并逃逸。而他在死前不久也曾肇事逃逸過，可以說，這里的每個人都是撞與被撞的關(guān)系?，F(xiàn)在，輪到你了?！?p> “不，我沒有死，這些跟我沒關(guān)系！”周桐似乎有些明白了，他沖出餐廳，向客廳的大門跑去。
“看看這個吧！”女孩打開了客廳的電視，周桐停住了腳步，慢慢把臉轉(zhuǎn)向電視的屏幕，只見電視里正在播放一個新聞：
“今天凌晨兩點半左右，一輛白色的本田車在經(jīng)過平江路與繞城路的路口時，與一輛自南向北的大貨車相撞，本田車的司機(jī)當(dāng)場死亡，大貨車逃逸。據(jù)調(diào)查，死者是一名三十歲的男性，名叫周桐，系本市第一人民醫(yī)院的醫(yī)生。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追查肇事車輛，有知情者請速與市交警隊聯(lián)系?！?p> “看到書柜上的那些藍(lán)色的瓶子了嗎？”女孩走到臉色蒼白的周桐跟前說，“每一個瓶子，都對應(yīng)著這里的每一個人?！迸⒄f完，走到書柜跟前，拿起其中一個瓶子對周桐說道，“這個瓶子屬于你。”
周桐看著女孩手中的瓶子，他發(fā)現(xiàn)，瓶子是空的。
“這、這究竟是一所什么房子？”周桐看著眼前那些面無人色的男男女女禁不住問道。
“你應(yīng)該看到路口那個牌子了吧。”女孩說，“上面是四個英文字母‘WLGG’，這四個字母，就是‘亡靈公館’的拼音縮寫。而且，這個別墅區(qū)里所有的別墅都是承載亡靈的。只不過這里的亡靈，都是死于車禍。而你昨晚聽到的慘叫聲，則是來自于隔壁的那棟亡靈公館，那里的亡靈，全都是死于火災(zāi)，所以叫聲才會那么凄慘?！?p> 第二天的午夜時分，周桐開著車來到了平江路上。他把車停在了路邊，用手摸了摸兜里的手機(jī)，等待著昨晚那個肇事逃逸的司機(jī)，他知道，無論要等多久，那個司機(jī)，遲早有一天會經(jīng)過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