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哥,空哥!”
浩子壓低嗓子連喊兩聲,晴空才回過神,看到浩子正用外套遮住他自己的腦袋,只露出一雙眼睛,湊在傘邊。
“現(xiàn)在怎么辦?”浩子小聲問道。
“大晴天的,打著遮陽傘走唄。”晴空配合他,也小聲說道。
浩子瞬間明白晴空的意思,他把自己的大身軀擠到傘下,并且敬業(yè)的想從晴空手中拿過遮陽傘的手柄由他來打傘,可伸了兩次手,好像晴空都給躲開了?
浩子奇怪的打量一番晴空,心里嘀咕:非要自己打傘?確實空哥這家伙一直習(xí)慣親力親為,不像其他明星喜歡使喚人。好吧,也不算奇怪。浩子很快意識到現(xiàn)在的首要問題是離開,就沒再多想,他透過遮陽傘的邊往外打探,發(fā)現(xiàn)新的問題來了:他們怎么離開這里?
原來晴空、浩子和阿依四周圍了一圈好奇的看客,浩子和晴空怎么“突圍而出”是個問題。
浩子正犯愁,突然看見晨崽一副大哥的模樣,帶領(lǐng)一群小學(xué)生從人群外擠進來,邊擠邊吆喝:“您好,麻煩讓一讓,謝謝?!?p> 瞬間,人群中被打開一條通道。
晨崽悄悄朝傘下的晴空眨眨眼,晴空回了一個感謝的微笑,和浩子從小學(xué)生隊伍通道中離開。
阿依見晴空離開,著急的走上前,想去追,卻發(fā)現(xiàn)她被這群小學(xué)生擋住去路,正準(zhǔn)備用力突圍,卻聽到“哎喲”一聲慘叫。
晨崽倒坐在地上,委屈的看著阿依:“阿姨,你走路慢一些好不好?”
一旁的小西忍住笑,瞪大眼睛全神貫注看戲,他的視線從晨崽和阿依身上來回掃。
阿依看到晨崽跌倒已經(jīng)很煩躁,聽到他開口更是胸悶,聲音不由得拔高:“你叫我阿姨?”
阿依的女助理舉著相機慌張擠進人群,趕到阿依身邊,緊張的小聲提醒她:“老板,這里有好多人,小心被報道欺負小學(xué)生……”
阿依聽完,臉上瞬間換了一副溫柔的面孔,她關(guān)心的彎腰想扶起晨崽,聲音溫柔似水:“不好意思啊,小弟弟,你沒事吧?!卑⒁捞匾饧又亍靶〉艿堋边@三個字。
晨崽聽出阿依話中的輩分意思,呵呵一笑,抬手拒絕了阿依的幫助,自己拍拍屁股起身,還特意朝后退了一步,和阿依保持安全距離:“我有潔癖,阿姨,還是保持距離的好。下次記得好好走路哦!”
晨崽帥氣說完,帶著一群小學(xué)生磨磨唧唧、浩浩蕩蕩的離開人群。
小西湊近晨崽,問道:“小晨,那個姐姐挺年輕的,你叫她阿姨會不會不太禮貌?”
晨崽撇撇嘴,霸氣的回道:“禮貌是留給有禮貌的人,你看她雖然長得好看,但心眼不好看,叫她阿姨已經(jīng)很給她面子了?!?p> 小西品了品晨崽的話,點頭認同:“好像是這么回事,你看藍天姐姐都幫了晴空哥哥,說明這個阿姨真的很不好?!?p> ……
阿依看向晴空離開的方向,小路上已經(jīng)看不見晴空他們的身影,她戴上墨鏡掩蓋臉上的憤怒表情,不耐煩的看向女助理:“照片拍到了沒?”
女助理既慌張又小心翼翼的回答:“沒,沒拍到,被傘擋住了……”
“要你有什么用!怎么這一點事情都辦不好?!今天工資別要了,”阿依嫌棄的翻了個白眼,“傘呢!你想把我曬黑嗎?你賠得起嗎?”
助理低頭不語,壓抑情緒從包里拿出一把遮陽傘,打開舉在給阿依頭上。
“舉高點!碰到我頭發(fā)了!煩死了!”有傘遮擋周圍的人,阿依雖然長得漂亮,但此時臉上的表情丑陋無比。
……
玄武湖景區(qū)門外,晴空收起遮陽傘,發(fā)現(xiàn)浩子站在一旁不知在樂什么,于是歪著頭,視線直直看著浩子。
浩子被晴空的視線盯得一哆嗦,他忙收起表情,認真解釋說:“那個,剛剛是藍天小姐吧?哇哦,有點小酷,我對她有點好感了,哦,不是那種好感,就是欣賞,哦,不是那種欣賞,就是有點點認可準(zhǔn)嫂子……”
晴空干笑一聲,繼續(xù)朝前走。
浩子連忙追上去:“空哥,去哪呀?咱們回上海嗎?”
……
玄武湖景區(qū)旁邊的古城墻上,藍天斜背著挎包,在硌腳的地磚上慢悠悠的走,不時看看一側(cè)的城市建筑。
一位高中生模樣的男生正舉著畫板,站在城墻邊寫生,畫的是遠處的城市景色。
周圍有很多游客停留在他的旁邊欣賞他的畫,不時發(fā)出贊美之聲。
藍天站在人群外,遠遠看著男生自信的抬筆、下筆,她眼中掩飾不住羨慕和失落的情緒。
一位個子高、身材好、長相打扮皆儒雅、戴著斯文眼鏡的31歲男士喬睿走到藍天的身邊,他看著畫畫的男生,開口輕聲說:“三年前,你畫的比他好多了?!?p> 藍天聞言,臉上的情緒一瞬間消失,臉色變得慘淡,她緩緩轉(zhuǎn)頭看向喬睿。
喬睿還看著畫畫男生的方向,聲音變得深沉:“所以,你離開城市規(guī)劃后,找到其他喜歡的領(lǐng)域嗎?”說完,喬睿轉(zhuǎn)頭看向藍天,神色冷淡,目光卻深沉。
藍天的嗓子有些干澀,努力保持內(nèi)心的平靜,開口:“喬睿老師……”
藍天看著喬睿,回憶起她最不愿意想起的記憶。
三年前,一個莊重大氣的會議室,一群衣著正式、神色肅穆的人們圍坐在長長的會議桌前。房內(nèi)安靜沉悶,沒有人說話,仿佛都在等待著什么。
這些參會人員里,有西裝革履的政客,有坐擁巨額資產(chǎn)的投資商代表,有樸素剛硬的工科老學(xué)究,還有志高意滿鋒芒畢露的經(jīng)濟學(xué)家。其中,一身深灰色西裝裙套裝的藍天因為她25歲的年輕容顏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此時此刻,藍天正低頭看著面前空空的木質(zhì)會議桌,目光發(fā)散,表情凝重。
喬睿一身儒生棉麻質(zhì)地西裝,坐在藍天的對面。喬睿緩緩打開手里被蓋章封口的牛皮紙文件袋,從里面拿出一張蓋了章的文件。
隨著喬睿的動作,會議桌上除藍天之外的所有人都看向那份文件,這些舉動讓會議室里的氛圍變得緊張又詭異。
喬睿已經(jīng)看完文件的內(nèi)容,人們無法從他臉上淡漠的表情中讀出任何信息,只能按捺焦慮繼續(xù)等待。
喬睿放下手里的那張文件紙,抬頭看向藍天,神色冷淡,目光深沉。
藍天察覺到喬睿的目光,緩緩抬頭對上喬睿的視線。
喬睿的聲音聽起來毫無溫度:“藍天,從現(xiàn)在起,城市規(guī)劃行業(yè)委員會正式要求你退出‘沿海岸線城市規(guī)劃項目’?!?p> 藍天的眼中明顯有震驚一閃而過,她沉默看著喬睿,努力忍住劇烈涌動的情緒外露。
與此同時,會議室的氛圍開始躁動起來,他們無須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因為在他們看來,這種結(jié)果是大勢所趨。一時之間,得意的笑聲、嘲諷的笑聲相繼響起,有的人狠狠的松了口氣,也有的人冷眼旁觀、仿佛早已習(xí)慣這樣的結(jié)局。周圍的嘀咕聲也不絕于耳:
“小丫頭片子,把自己當(dāng)救世主了嗎?呵呵呵呵,把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怎么,我們一直以來不是這樣嗎?”
“她是藍氏后代對吧?那個古老的城市規(guī)劃世家,他們家族有幾百年歷史了吧,怎么這么外行?”
“城市規(guī)劃涉及巨大的經(jīng)濟利益,沒有我們這些人投資,她想怎么創(chuàng)造經(jīng)濟價值?靠情懷嗎?幼稚!”
……
喬睿把文件紙重新裝回文件袋,從桌上把文件袋推滑到桌對面藍天的手邊,冷漠的對她說:“你現(xiàn)在可以離開了?!?p> 藍天握緊文件袋,從座位上站起,抿住嘴唇,向眾人禮貌的點頭,她沒說一句話,舉止得體的用最平常的步伐,走到會議室的大門,打開門,走出會議室,輕輕關(guān)上門,頭也不回的向走廊深處繼續(xù)走,仿佛看起來并未被這個事件結(jié)果影響。
然而,隨著藍天離會議室的距離越來越遠,她的呼吸聲變得越來越急促,臉上的神情也變得越來越震驚和不可思議……
“看來,你并沒有找到?!?p> 藍天被喬睿的聲音拉回現(xiàn)實,她的情緒還陷入在痛苦的回憶中,當(dāng)她反應(yīng)過來,思考喬睿的問題時,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喬睿見藍天沉默不語,只拋下一句話便離開了:“我以為那次對你會是一個經(jīng)驗教訓(xùn),結(jié)果你卻敗給了孤傲和面子,是嗎?”
藍天的呼吸又一次變得急促,她抬著沉重的步伐走到?jīng)]有人的城墻邊,伸出手扶在低凹處的城墻臺上。
我敗給了孤傲和面子,是這樣嗎?藍天在心里問自己。
……
晴空和浩子從雞鳴寺的素菜館走出來。
浩子滿足的摸摸肚皮,突然發(fā)現(xiàn)室外地面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啊,果然下雨了。”
“還真的下雨了,天變得好快?!鼻缈照f完,拿起手中藍天送給他的遮陽傘。
浩子的臉上露出掌控一切的得意神情,他從包里拿出一把深藍色全新精致的折疊雨傘,聲音滿滿也都是得意:“我真是個愛看天氣預(yù)報的好助理,這是你設(shè)計定制的小黃雞雨傘,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喲!”
浩子說著,挑挑眉,用眼神示意晴空肩膀上別著的那只卡通展翅的小黃雞,他還特意在“世界上獨一無二”幾個字上加重語氣。
晴空聽出他在暗指送給阿依禮物的事情,笑了笑,打開手里的遮陽傘,正要往前走,突然抬頭好像看到了什么。晴空停下腳步,想了想,轉(zhuǎn)身從浩子手中拿走那把小黃雞雨傘,無視浩子臉上的吃驚表情,淡淡說了一句:“你不是還想吃一份冰糖紅豆花嗎?”
浩子驚到結(jié)巴,張大嘴看著晴空頭也不回快步離開自己,只能逐漸拔高聲音:“我是,是想吃,但現(xiàn)在吃不下……什,什么情況?我吃完你就回來了?你會回來的,對吧?……我是不是需要借個充電寶?”
……
古城墻上,細雨如絲,撫摸滋潤著城墻的每一塊磚。
藍天站在城墻邊,安靜淋著雨,眼睛看著前方,眼神迷離。
電話鈴聲響起,幾秒鐘后,藍天才反應(yīng)過來,無力的從包里拿出手機,放到耳旁:“喂,老爸。要我今晚回家?你有重要的事找我?好,晚上見?!?p> 藍天動作緩慢的把手機放回斜挎包里,無聲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驚訝看見一位身材修長、長相俊美、腰身纖細的男生舉著一把深藍色的雨傘站在她面前,雨傘上印著一只可愛的卡通展翅小黃雞。男生的手里還拿著一把她很熟悉的遮陽傘。
晴空往前走一步,把雨傘移到藍天頭頂。他低頭看著藍天,臉上露出淡淡微笑。
仰頭看清傘下男生的長相后,藍天有些意外:“是你。”
晴空點點頭,看著藍天,開口說:“你好,初次正式見面,我是你的未婚夫?!?p> “誒?!”藍天更加意外,不知道晴空是什么意思。
晴空晃了晃手里的那把遮陽傘:“你送的傘,我收下了。這把雨傘,我第一次用,送給你?!?p> 藍天的第一反應(yīng),想拒絕,可又一想,她沒有必要拒絕:是她主動選擇幫晴空用遮陽傘擋水,也是她主動把傘送給晴空,在這個過程中,她并不知道是否晴空需要她的幫助?,F(xiàn)在下雨,晴空手里有兩把傘,他要送給自己一把,好像也可以理解?
于是藍天在短暫的思考后,抬起手,接過晴空手里的雨傘:“謝謝?!?p> 藍天毫不矯情的做法讓晴空有點驚訝,也讓他更加滿意藍天。晴空后退一步走出雨傘,打開手里的遮陽傘,眼神真誠看著藍天說:“是我該謝謝你?!?p> 雨一直下,城墻上已看不到其他游客。藍天和晴空兩個人打著傘,一高一矮看著彼此。
“我們很快會再見面。先走了,拜拜?!?p> “拜拜?!?p> 藍天打著雨傘,望著面前已空無一人的城墻走道,皺起眉眼:“我剛剛聽錯了嗎?未婚夫?是對我失戀的特別安慰?這是真的嗎?”
藍天把視線收回到手中的雨傘,眼神迷離迷惘:“不是幻覺,難道是大冒險游戲?”
藍天晃了晃腦袋,把雨傘收起來。
沒有了雨傘的保護,一瞬之間,細雨再次落到藍天的身上。藍天伸開手臂,抬頭看向雨線墜落的天空。
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天呢,藍天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