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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絲漸霜染

第十六章 清明(六)

青絲漸霜染 彼岸有花兮 4032 2020-07-18 22:56:13

  “書錦,你忘了嗎?”

  “忘了什么?”

  “忘了……”

  雨還在下著,屋內(nèi)昏暗,少年專心致志的奮筆疾書,連點(diǎn)燈都忘記了。這時,一個婦人推門而入,手托一個燭臺,輕手輕腳的將少年房中的油燈點(diǎn)亮,最后,又托了一盞燈放置再少年寫字的桌案上。

  “書錦,刻苦用功是好,仔細(xì)傷了眼睛?!?p>  少年點(diǎn)點(diǎn)頭,而后又埋頭奮筆疾書。

  教書先生早已候在門外,見婦人出來連忙行禮,“見過謝夫人?!?p>  “先生來了,今日雨大,真是辛苦先生了?!?p>  “夫人言重了?!?p>  簡單的客套了一番,該走的走該留的留,少年被他們的對話擾亂了心神,放下筆走到窗前,看那風(fēng)吹葉落,雨打芭蕉。

  這場雨,不知道多久才會停。

  整個潞州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謝家有公子名謝書錦,三歲識字,五歲能文,七歲便出口成章,且自小習(xí)武,小有所成,可謂是文韜武略樣樣精通,為當(dāng)時人之典范。

  少年郎模樣俊朗,志存高遠(yuǎn),德才兼?zhèn)?,免不了小姑娘們對他芳心暗許,甚至長大后非他不嫁的也有。

  而對于花箋來說,他便是那《淇奧》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想要靠近卻不敢,每每遠(yuǎn)望瞻仰。

  為了能離他更近一些,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拘泥禮法的閨閣小姐,把自己變成能與他比肩的才女。

  花家乃是潞州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書香門第,家主與夫人是才子佳人的天作之合,夫妻兩便想把他們的兩個女兒也打造成才女。

  可是后來,世人只知花繁才情出眾卻對花箋一無所知。并非是花箋不如,花箋五歲識字,七歲便四書五經(jīng)倒背如流,頗通詩文,才情僅次于風(fēng)頭正盛時的謝書錦。

  她性情低調(diào),不喜出風(fēng)頭,且受書中禮法熏陶,早已淡泊名利,為人高冷,不喜與旁人說話,與詩書清茶為伴,整日里足不出戶,縱有美名,卻不曾外傳。

  再然后,便是心高氣傲的少年郎偶遇如謫仙一般,不食人間煙火的花箋,一眼便淪陷。

  明明本該是謝書錦年少成名,金榜題名,十里紅妝迎娶自己心愛的姑娘的幸福美滿的一生,在那一天,一切都被毀了。

  十歲的謝書錦親眼看見大伯大伯母和哥哥謝時至被爺爺趕出家門,看見爺爺盛怒的臉,看見自己平日里溫柔的爹娘漠然視之。明明他們沒有錯!為什么要趕走哥哥他們!

  他不顧勸阻去向爺爺求情,被罰在祠堂跪上三天三夜。夜間模模糊糊被阿娘搖醒,看見爹娘都與他一同跪著,爺爺坐在交椅上老淚縱橫。

  謝書錦很疑惑,他們這是怎么了?

  爺爺向他招手,他乖乖巧巧的走過去,枯朽的手顫抖的撫這他的腦袋,聲音溫柔慈祥,“阿錦,可不可以答應(yīng)爺爺一個請求?”

  謝書錦扭頭看了一眼爹娘,爹娘都埋著頭抹淚。

  “爺爺說的話我都答應(yīng)?!彼麍远ǖ恼f。

  “答應(yīng)爺爺,藏起自己所有的才能,當(dāng)個廢物?!?p>  ……

  曾今舞文弄墨,正是名利雙收,春風(fēng)得意的少年郎,一夜之間將他從高處拉下來,讓他失去自己擁有的所有,再接受那些曾今有多吹捧他、嫉妒他的人對他長達(dá)半生的嘲笑與踐踏,承受多少人對他的鄙夷與白眼,這讓他如何接受的了!

  如今,他早已習(xí)以為常。

  “書錦,你忘了嗎?”

  他跪在祠堂,跪在自己爹娘的面前,如今不同以往的是,爺爺已經(jīng)故去。

  “孩兒沒忘。”

  “沒忘?好,那你把你先前所說的話,對著你爺爺牌位再說一遍!”

  謝書錦轉(zhuǎn)過身去,對著牌位磕了個頭,不卑不亢的把原話重新說了一遍:“孩兒欲娶花家嫡次女花箋為妻,請爹娘成全!”

  “逆子!”正在喝茶消火的謝絕一聽急火上心,怒摔茶杯,茶水濺到了謝書錦的衣擺上。

  “孩兒不知,孩兒娶妻與當(dāng)初答應(yīng)爺爺?shù)某兄Z有何沖突!”

  本以為謝絕會暴怒,沒想到他卻漸漸平靜了下來,與謝母對視一眼,謝母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走到謝書錦的面前跪坐下來,與他平視。

  “書錦,你一定還在怨恨當(dāng)初的承諾吧?娘也知道你明里暗里在查,遲早你會知道的,那不如,讓我們現(xiàn)在就告訴你,剩下怎么做,就看你自己怎么定奪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個故事了。

  傳說這天下分六界,分別為神界、仙界、人界、妖界、魔界、冥界。這到底是不是真的無從考證?,F(xiàn)今人們?yōu)榱俗非箝L生不老,羽化成仙,強(qiáng)行在人間界劃出一個修真界,廣納天賦靈根之人求仙問道,而這些修真者云游四海,行蹤不定,連其宗門所在之地也無法尋到,他們自詡為次仙界,與人間界分離。

  被江湖眾人追捧的兩件神器,離光劍與流影劍這對雌雄雙劍便是流落凡間的修真界的靈器,其本身帶著凡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力量,激起人們的貪念,為正道外道爭奪,妄圖獲得獲得此劍稱霸江湖。

  謝家先祖無意中撿到此劍,見它靈氣環(huán)繞,將它作為代代相傳的傳家寶,護(hù)佑謝家平安,慚愧的是,得到離光劍的那位沒有動用一絲一毫劍的力量,讓整個江湖的紛爭平息,正道外道握手言和,江湖重歸于和平寧靜。

  可是這和平只延續(xù)了十五年,十五年后,離光劍被那人擁有的消息傳遍江湖,他不愿離光劍再度出世,一場憑空而起的大火讓他與那些爭奪者同歸于盡,被欲望左右的人們,又找到了他的兒女進(jìn)行逼問,大女兒身死,二女兒失蹤。

  再說回謝家。

  謝家人不知此劍為何等神物,被有心人發(fā)現(xiàn),一下子全江湖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謝家身上,人本無罪,懷璧其罪,不得不過上了東躲西藏的日子,在這個過程還弄丟了劍鞘,承蒙花、秦兩家相助,謝家得以回天,謝家原本不姓謝,是后來改成了謝。

  “花家,秦家?”

  “對,如你所想,花家就是現(xiàn)在這個花家?!?p>  “離光劍敗露,好不容易重獲新生的謝家居安思危,你爺爺便做了這樣一個決定,讓大哥一家?guī)е饔皠﹄x開,讓你收斂鋒芒裝作一個廢物,這樣至少,可以保全一時,所以書錦,莫要再怨你爺爺了?!?p>  說了這么一大串,可還是沒有說道婚事上???謝母看出了謝書錦的疑惑,便接著謝絕的話頭說,“你可知江南秦家?”

  “孩兒不知。”

  “不知就對了,秦家原本是江南一帶的名門望族,以積德行善被人稱頌,可一夕之間全族覆滅,人們皆冷眼視之,就是因為秦家?guī)椭宋覀儯槐茊杽Φ娜ハ?,秦先生寧死也要把守秘密,這才導(dǎo)致人們惱羞成怒,將其一族殺害。”

  秦家不是被外道之人所滅嗎?原來,這才是真相嗎?

  “書錦,你現(xiàn)在懂了嗎?如果你娶了花箋,倘若有一天再一次暴露,連累了花家跟著我們一起死不說,就算你可以保全花箋,必回有人追殺你們,你忍心看著你心愛的女子跟著你顛沛流離,東躲西藏嗎?”

  “書錦,你有考慮過一切的后果嗎?你娶誰都好,偏偏不能娶她,花家是我們的恩人,秦家的事我們難辭其咎,為今,只有努力保全花家?!?p>  就算互相喜歡又如何?你我二人,終歸是不能再一起的。

  “爹娘,孩兒懂了?!敝x書錦鄭重的向他們磕頭。

  “懂了便好,你好好想想吧?!?p>  滴答—

  臉上冰涼一片,他伸手一摸,全是淚水,拿起袖口隨意擦了擦臉。跪的太久了,起身時膝蓋酸痛,他是弓著身子走出祠堂的。

  出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下了雨。

  清明果然還要下雨的。

  等了八年,好不容易才等到與她心意相通,好不容易才知道彼此的心意……

  他坐在檐下看著雨景,濺起的雨水沾濕他的衣擺,癡癡的望著,淚珠再度順著眼角滑落。

  原是我,打擾了你本該幸福平安的一生。

  潞州城的街坊邊—

  “清明節(jié)就是喜歡下雨。”誰家娘子低聲嘟囔了一句,被旁邊的老婆子聽到了,立即跟著附和。

  “娘子何故站在打著傘站在雨里,仔細(xì)著身子,別染上了風(fēng)寒?!绷硪粋€娘子從門后探出腦袋,聽那說話的語氣,似是與這位娘子是好友一般。

  撐著傘的娘子回了那門邊的娘子,“還不是因為我家官人,出門也不知帶傘,現(xiàn)下回來,定是要淋成落湯雞了,這久都沒回來我放心不下,就出來看看?!?p>  河邊柳枝果然是遭了不少人的毒手,你站在樹下仔細(xì)看就可以看出來,還有那賣糖人的鋪子,突如其來一場雨,幾個人在慌慌張張的收攤子。

  熱熱鬧鬧的大街就只有幾個穿著草衣的人挑著兩個框子慢悠悠的走,今天這場雨來的及時,帶出來個草衣草鞋都賣忘了。

  橋上一個沒帶傘的姑娘,捏著小步子疾走,果然撞上了一個白衣公子。橋下船上一位坐在船歌女見如此,拉開嗓子唱起了秦少游的《鵲橋仙》,歌聲美妙,姑娘公子都紅了臉。

  歌女不再打趣他們了,低頭玩起了水,濺上衣袖的不知是雨還是淚。

  再往遠(yuǎn)處看,一滴雨打落一片花瓣,下起了桃花雨,桃花的香味彌散,隨風(fēng)遠(yuǎn)去。

  “下雨了……”

  “嗯?!?p>  “你干嘛吧它關(guān)上啊喂!”你想窒息而死別拉上我??!

  “關(guān)上不會死的,這里有連同外面的出氣口?!?p>  雙人棺還算寬敞,霜天盡量的離他遠(yuǎn)一些,兩人各占棺材的一頭,互不相干。

  “霜天,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我說我是運(yùn)氣好湊巧,你信嗎?”其實,這是真的,其他的那些都是作者幫你們分析的不是我。

  “不信。”

  霜天默默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不信算了?!?p>  “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女子。”

  此話一出,霜天莫名的紅了臉,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一開始是什么時候?”

  “是一同買桂花糖糕的那時候,那時我還送了你一塊,蒔花館的那次,再然后就是桃花樹下的那次?!?p>  幸好是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彼此的臉。想想先前他的眼神就后怕。

  他剛剛轉(zhuǎn)醒便緊緊摟住霜天,她僵了一瞬,劇烈掙扎掙脫他的禁錮滾落一旁的棺木,他迷茫的眼神,慢慢恢復(fù)清明,看清楚了一旁的人并非夢中之人,不知從何處抽出了一把長劍架在她的脖子上,眼神陰森的仿佛吃人的惡鬼。

  很明顯,他動了殺心,一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的變態(tài)表情。

  可那劍怎么也不肯傷了她,是的,你沒看錯,是劍不肯傷她。

  他瞇著眼打量了半響,才緩緩說道:“逗你玩的?!?p>  然后問她一大串查戶口時才會問的問題,而她一問三不知,確實是什么都不知道,爹娘是誰,自己原本叫什么,家住在哪里,一概不知。

  于是他放下了劍,相對無言良久。

  她不能走,走了才麻煩,眼下唯一一個大活人在眼前,當(dāng)然是要求大佬帶飛。

  “從今以后,當(dāng)我的侍女,如何?”

  她正要開頭回絕,腦袋里閃回老板姐姐說的話,“如果他提出要你跟在他的身邊,你一定要趁他沒有反悔之前回答,好!”

  “好!”老板姐姐必需要加雙倍的錢。

  然后就是莫名其妙的一場雨,謝時至為了擋雨,按下機(jī)關(guān),把墓門合上。

  “我們怎么出去?我是指這片樹林?!?p>  謝時至聳了聳肩,“這片林子沒有出口?!焙诎抵?,謝時至越靠越近,然后在她右手的上方的棺壁上敲了一下,然后在對面的棺壁出現(xiàn)了一個暗道,暗道里的光透了出來,他狡黠一笑,“這才是出口。”

  霜天正要走,他伸出手臂將她攔住。

  “想好了當(dāng)我的侍女,不許反悔?!?p>  “不反悔?!?p>  “今日之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p>  “好?!?p>  看著她的背影,他眼中的神色黯了黯,想起流影劍的異樣就更加暗沉。

  也罷,待我好好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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