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玨平時吊兒郎當(dāng)，和所有人言笑無忌，但大家都清楚，他在某些方面有自己的行為準(zhǔn)則，話一旦說出口，是不會騙人的。
所以眾人一時都有些發(fā)愣。
他要走了？
陳達(dá)驚道：“兄弟，你是有事要辦嗎，帶上我們一起行不行，相互之間還能有個照應(yīng)?！?p> 小洛遠(yuǎn)也道：“是啊，張大哥，我們和你一起走吧，我保證乖乖的，不給你添亂?！?p> 張玨摸了摸小洛遠(yuǎn)的腦袋，微笑道：“并不是有什么事，只是出來的太久了，該……回家了?！?p> 原來是這樣，他竟是要回家去了。
李師師問道：“張公子，你……仙鄉(xiāng)何處？”
之前，孫傅和何?兩人也曾問過張玨同樣的問題，被他巧妙躲過，但此刻在這里的，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不想騙他們。
張玨說道：“那是一個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p> 洛梅輕聲問道：“公子，你還會回來嗎？”
張玨低頭，久久沒有言語。
這一刻，大家終于知道他所謂的道別是什么意思了。
今日過后，恐怕再無相見之可能。
道別之后，就是永別。
所有人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張玨忽然笑了：“不好意思，好像把氣氛搞得太僵硬了，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就是想和大家說說話而已?！?p> 岳飛點點頭，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接觸，張玨的性格他早就摸得很清楚，和一般人不同，張玨做事，具有很強的目的性，今天他把大伙召集在一起，除了告別之外，一定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張玨想了想，首先就是面向岳飛和陳達(dá)。
“岳大哥，陳大哥，此次大宋之行，最令我驕傲的一件事情，就是與你們二位結(jié)為了兄弟，以后，無論我到了哪里，都會記得我們的情誼。”
“好男兒志在四方，我知道，你們都是有理想有抱負(fù)的人，趙楷登基后，會重用你們二位——不要急著拒絕，你們確實都是有能力之人，我只是早一些讓你們的能力發(fā)揮出來?！?p> “女真方面，完顏宗望、完顏宗翰和谷神都已死去，軍隊也所剩無幾，不足為率，但我要說的是，你們絕對、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因為大宋的敵人不只女真一個，接下來，還會有另一個比女真可怕一萬倍的對手出現(xiàn)，一定要早做防范，切記切記！”
女真人的戰(zhàn)斗力岳飛和陳達(dá)早有領(lǐng)教，比女真人還可怕一萬倍的對手……那還是人嗎？
但不管怎樣，張玨說的話，他們?nèi)紵o條件地相信。
事情要分兩面看，有潛在的威脅存在，大宋才會一直發(fā)展進步下去。
說完最重要的事情，張玨舒了口氣，轉(zhuǎn)向郭京。
“我們是有緣分的。”張玨說道，“如果不是你，事情可能不會發(fā)展成現(xiàn)在這樣，不過，無論如何，我要感謝你，你沒讓我失望，沒有走上那條不該走的路?！?p> 郭京憋屈著臉，不知道他這個師傅到底在說什么。
張玨笑道：“之前答應(yīng)過你，要許你榮華富貴的，這一點，我沒忘。我已經(jīng)和趙楷說好，我離開之后，由你來接任我的國師之位，不過只有虛銜，沒有實權(quán)。至于俸祿方面，肯定少不了你的，我那個大宅子也送給你了，養(yǎng)活十個八個小妾不成問題——但是郭京，別讓我知道你仗著我的名聲做壞事，否則不用我怎么樣，趙楷也饒不了你！”
郭京忙不迭點頭，得師如此，夫復(fù)何求啊。
隨后，張玨轉(zhuǎn)向李師師。
“師師姑娘，之前那次告別，你說我把你忘了，這一次可沒有哦。”
李師師掩唇笑道：“那師師在此謝過公子了，不過師師還是要說，你先找我說話，莫不是要把最后的時間都留給你的洛梅小姐姐？”
聽李師師這樣說，大家都笑了，唯有洛梅落了個大紅臉。
張玨道：“師師姑娘人品相貌皆是無可挑剔，巾幗不讓須眉，不愧為十大……額……”
話到這里，他才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超綱，趕快剎車，可李師師還是問道：“十大什么？”
“額，沒什么?！睆埆k道，“就是想到，姑娘似乎還欠我一首小曲兒沒唱。”
那日去皇宮時，張玨曾經(jīng)說過，如果他回來，希望李師師能為他唱一首小曲兒——十||八||摸。
李師師少有地翻了翻白眼兒：“公子涉獵廣泛，小女子唱曲兒十幾年，還從未聽過這一首，怕是要讓公子失望了?！?p> “不會不要緊，可以學(xué)啊?！睆埆k一臉正經(jīng)，“為了聽師師姑娘一曲，我就在此地等候，師師姑娘，礬樓里就有許多姐兒會唱的，你學(xué)好了來找我——”
見他如此臭不要臉，李師師作勢要打，張玨則笑著跑開，大家笑做一團。
因為張玨要離開所帶來的悲傷情緒，倒是被沖淡了不少。
最后，終于到了洛梅。
所有人都離開了房間，留給他們二人單獨說話。
望著洛梅清秀的臉，一向油嘴滑舌的張玨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洛梅抿了抿鬢角，低聲道：“公子，你要離開，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張玨愣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沒有什么好收拾的。
洛梅咬著嘴唇，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裹里面，拿出一套衣服——正是張玨剛剛穿越過來時，穿的那件T恤和破洞牛仔褲。
T恤的袖子已經(jīng)被洛梅用其他布料補上，牛仔褲的破洞，也全都被縫好，他的手機也裝在了里面。
針腳很細(xì)，很密，就像是洛梅的心。
手捧著這兩件衣物，張玨想笑，但不知怎地，眼眶卻紅了。
“小姐姐，謝謝你?！睆埆k說道，他的嗓子已經(jīng)不知不覺間沙啞。
洛梅緩緩搖頭，踮起腳尖，在他的臉上輕輕一吻。
張玨愣在當(dāng)場，他只覺得，臉上一片溫?zé)?，仿佛在這一刻，心都被抽走了……
夜里，張玨獨自一人走在汴梁城的大街上。
他看著腦海中，返回現(xiàn)實世界的倒計時，從一個小時，變成十分鐘，變成五分鐘。
如同黃粱一夢。
他終于能夠理解夢蝶的莊公。
他正要點擊那個立刻返回按鈕，忽然聽到前方一陣囂張的大笑。
“哈哈哈哈，沒想到吧，我又回來了，哈哈哈哈——”
“沒有小弟弟了不要緊，我還有手啊，我還有嘴啊，良家婦女們，等待我的寵幸吧，哇哈哈哈哈——”
正聲音好耳熟啊。
張玨想了想，終于認(rèn)出了聲音的主人。
花花太歲，高沐恩。
張玨忽然想笑，沒想到，自己最后見到的人，竟然是他。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高沐恩的肩膀。
“老弟，別來無恙啊——”
高沐恩厭惡地將他的手打掉：“你是誰啊，我和你很熟嗎？”
張玨笑道：“我不僅和你很熟，還和你的小弟弟很熟?！?p> 高沐恩望著他，終于認(rèn)出了他的樣子：“是你——”
張玨點了笑道：“是我——”
腦海中，倒計時的數(shù)字終于變成00:00:00。
張玨頓時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汴梁城上空。
高沐恩瞪大了雙眼，大叫道：“gui啊——”
張玨終于離開了這座城市。
他的離開和到來時一樣，并未給汴梁造成太大的影響，不過只是多了一個沒有小弟弟的瘋子，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