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六（下）

　　蕭夫人走進(jìn)蕭寒房間，滿心歡喜告訴自己在沉睡中的女兒這個好消息時，多么希望下一刻女兒的眼睛便會睜開，笑著喝她們說話?？墒鞘捄琅f沒有任何反應(yīng)。不一會兒，蕭夫人就哭了。她一邊流淚，一邊說著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情以及公堂上鄔鑫落荒而逃的可笑。

　　這一幕落在蕭寒的眼中，她躲在南宮月她們的身后，站在一個最不起眼的地方，眼眶慢慢變紅，眼淚漸漸落下。盡管如此，她連聲音都不敢，也不能發(fā)出，只能在眾人不注意之時用著刻意安靜平穩(wěn)的呼吸來掩飾。

　　娘，我知道了，我也看到了。我很開心，你不用為我擔(dān)心。

　　這句話蕭寒在心里反反復(fù)復(fù)念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她說不出口?。‖F(xiàn)在的她，怎么能有資格說這句話呢？到最后，這些話都變成了一句“對不起”。蕭寒承認(rèn)，這一次是她懦弱了。

　　此時易遠(yuǎn)正躲在窗外，他這次是偷翻墻進(jìn)來，他剛剛就在衙門外面，雖然沒有聽到?jīng)Q判但是看見黎宸笑容滿面他也知道是贏了。易遠(yuǎn)也是放心，也清楚她們一定會第一時間回來告訴蕭寒。只是易遠(yuǎn)希望可以看到蕭寒醒來平安無事，他才放心?？墒撬琅f沒有醒。易遠(yuǎn)不敢久留離開了。

　　一天過去了，蕭寒沒有醒來，她們的希望變得渺茫；又過了一天，蕭寒還是沒有醒來，她們都有一點失望；到了第五天了，歐陽婉口中所說的最后期限，如果在不醒來，那么便是藥石無靈，紅顏薄命，就是大羅神仙也沒有辦法。

　　自從昨晚開始，蕭夫人就已經(jīng)待在蕭寒的房間里不肯離開。無論南宮月她們?nèi)绾蝿裾f也沒有辦法，蕭夫人堅持要一個人陪著蕭寒。這南宮月她們怎么放心，于是全都留下來在這兒守了一夜。

　　蕭寒推門而進(jìn)，便聽見了蕭夫人的聲音。

　　“寒兒最怕疼了，小時候她一摔倒就會嚎啕大哭，一點點擦傷給她上藥都不停地喊疼，聲音大到街上的人都以為她被我打到皮開肉綻了。”

　　“是啊?！蹦蠈m月輕聲附和，“而且她還愛逞強，明明很怕黑，每次夜間回來的時候都要裝出一副不怕的模樣，還要帶著我們走。”

　　“那還不是因為瑤瑤，每次晚上回月園都很害怕，東張西望?！钡暂璧?。

　　“別說我難道你們不怕的嗎？”鄭瑤笑道，“明明你們也很怕，都要拉著小寒的手，小寒每次都說以后不要晚上出去了，每次太晚回來都像是被我們扛回來的一樣，一人抓一邊還有一個躲在她背后。”

　　“還愛抱怨我們?nèi)齻€膽子小?！钡暂枰病案鏍睢?。

　　“哈哈哈?！?p>　　“是啊，這孩子最喜歡逞強了，明明愛哭怕痛，可老是做出一副什么都無所謂，什么都不怕的樣子?！笔挿蛉说?，“唉！這都怪我，以前沒有好好護(hù)著她，讓她以為什么都要自己扛著?！?p>　　“凌姨才不是你說的這樣呢?！编崿幍?，“要不是你教的好，小寒怎么會這么厲害，不僅考進(jìn)了國學(xué)，還這么樂觀堅強。還記得有一次我們四個人去考試，都沒考過，被師傅狠狠罵了一通，小寒還安慰我們說‘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老天爺給了我們這么多磨難就是因為我們是他選中的人才，因此我們更不能辜負(fù)老天爺?shù)钠谕?。?p>　　“是啊。我還記得有一次瑤瑤的父母給她定下婚約，瑤瑤不喜歡對方卻不敢違背父母之命，整日悶悶不樂，還是小寒陪著她，說‘路是你自己走，千萬別委屈了你自己?！幀幉趴舷蚋改附忉??！钡暂璧馈?p>　　“如果不是小寒，我現(xiàn)在早就嫁做人婦，哪里還有學(xué)習(xí)的機(jī)會？”鄭瑤道。

　　“還有，還有一次，好像是蓁蓁要應(yīng)試，考前一個月一直復(fù)習(xí)，還說當(dāng)年要是聽了爹娘的話不學(xué)語言一定會輕松很多。”南宮月回憶道。

　　翟蓁不好意思笑了，道：“是啊。當(dāng)年我考上國學(xué)爹娘本不想讓我學(xué)語言，是我自己偏要學(xué)的，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真的是太辛苦了，三國方言各有不同，太難記了。”

　　“后來小寒說自己選的路，一定要熬著走完。管他怎么走，爬也要爬完?！蹦蠈m月道，“說到這個，我記得小寒以前說過她上國學(xué)也是沒有聽她父親的話自己要來的吧？”

　　“當(dāng)時她爹不希望她上國學(xué)，就希望她能跟著一個老師傅學(xué)一門手藝，能養(yǎng)活自己就好了，到了年紀(jì)就嫁出去。是小寒她從小就嚷嚷著說長大了一定要成為一名國學(xué)的弟子，本來我也以為她考不上也就隨她去了，沒想到她后來就真的考上了。”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什么事都難不倒她，因為這是她覺得選的路，她就不能后悔，要盡力去做。”鄭瑤道。

　　“小寒總是這么樂觀堅強，好像什么事都難不住她?！蹦蠈m月道，“我以前還總愛說她是前世是不是一顆石頭，所以這輩子才這么冷靜理智?！?p>　　翟蓁道：“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沒有發(fā)現(xiàn)其實她也有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小寒一直希望做一個不用依靠別人的人，希望自己可以是一個讓別人依靠的人，卻忘記了自己也有承受不住的極限。否則，她也不會選了這條路?！?p>　　蕭寒站在一邊，不說話，直聽，心中五味雜陳。

　　“姑娘。”一個婢女闖入，“有很多人圍在黎姑娘的家門口。”

　　“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南宮月問。

　　不問還好，一問就不得了了。當(dāng)年黎宸和鄔鑫，易遠(yuǎn)事里的那個申毅竟然告發(fā)黎宸這幾年和鄔鑫做的那些個事情。而且還不按照真相說，竟然說黎宸的主意，鄔鑫是被迫的，還說鄔鑫如今良心不安所以才主動告發(fā)，他這么做是為了還一個公道。而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后這些年黎宸打過的案子的人如今都跑到了黎宸家門口齊齊找她討公道。

　　“月姑娘，看來我有些事需要處理，告辭?！笔捄?。

　　“你現(xiàn)在出去就不怕被人認(rèn)出來嗎？”南宮月問。

　　蕭寒一笑，答：“清清白白，有何可懼？”

　　“流言蜚語假罪名無異于殺人利器！還是小心點好，這樣，你做我的馬車出去，也好安全些?！蹦蠈m月道。

　　“沒事，我一個人走就好了?！笔捄溃娔蠈m月還想再說什么，道，“月姑娘不必?fù)?dān)心，我可惜命得很，不會有事！”

　　說完，蕭寒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