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儷云軒,內(nèi)府令梁文彥已然率人捧了好些布匹等在了那里,一見緋顏進來就滿臉堆笑的說:“云妃娘娘,這是新貢的蜀錦和蘇羅,您先盡著挑?!?p> 緋顏一邊和月姬翻看著料子,一邊隨口問:“嫻妃那里送過去了嗎?”
梁文彥滿臉堆著殷勤的笑,說道:“您挑完了就送過去了。”
誰知緋顏也只是隨口一問,甚至沒有去細(xì)聽梁文彥的回稟,就繼續(xù)挑選了起來。她拿過一塊雨過天青的折枝花樣的連云錦在月姬身上比了比:“這個顏色很適合你,襯得你的膚色如雪,更是好看?!?p> 月姬笑著接受,并撿了一塊水紅色的云紋蜀錦,說:“姐姐早年仿佛很愛這個顏色,后來也不見穿了。”
緋顏的笑帶了一絲苦澀,她嘆了口氣,又隨手翻了一翻,拿了一塊茄花色喜上眉梢花樣的蘇羅,和一塊杏紅色雜寶四合云紋的連云錦。月姬見緋顏的樣子,也便只笑笑未語
送走了梁文彥,緋顏便與月姬拿了近幾日一直在描的花樣,兩個人面對面對著一同瞄著那紙上的樣子。
兩個人趴在桌子上一邊描花樣一邊細(xì)語相談,剛描了一會兒,緋顏忽的筆尖凝滯,月姬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抬頭問道:“姐姐怎么了?”
緋顏放下了筆,捏了捏脖子說道:“有人來了。”
果然,緋顏話音才落,月姬筆還沒放下,蘭若便進來回話說寧姬來了。
寧姬是宮里唯二言衡登基后納入的妃嬪之一,也是宮里唯一育有子嗣的妃嬪。宣帝二年初,因后宮空置,諸位王爺便從宮中選送了幾位容貌妍麗的女子充實后宮,寧姬沈馥寧便是此時被送入宮的。沈馥寧初被封為御女,后誕下一女被晉為姬。
寧姬進來時臉色就不太好看。她雖不受寵,但因育有公主,地位穩(wěn)固,向來心直口快的,臉上也藏不住東西。緋顏請她坐下,芙焉就緊跟著奉上了茶,這時寧姬方才緩過來一口氣似得,試探著問緋顏:“云妃娘娘可聽說選秀一事?”
緋顏先是一愣,后笑道:“本宮恰巧在場?!睂幖б惑@,沒料到會是這樣,“那娘娘可知嫻妃娘娘那里怎么說?”她問得小心翼翼地,月姬聞言也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抬頭望向她。
寧姬一進來緋顏就命人把桌上的東西撤了下去,這會兒芙焉端了一只晶瑩剔透的琉璃盤,盤里是醬色的蜜漬海棠。緋顏撿了一粒蜜果填到口中,笑吟吟地說:“嫻妃妹妹能怎么說?自然是高興有新妹妹們一同侍奉皇上,這后宮可寂寞了多年了?!?p> 寧姬聞言卻苦笑:“娘娘您有皇上盛寵,自然不會在乎幾個小小的秀女,可我們這些人,一旦有了新人,皇上哪兒能記得我們?”
緋顏尚未說什么,一直沉默的月姬此刻卻笑了:“寧姬妹妹可別這么說了,咱們姐妹都一樣罷了,皇上雨露均沾,況且妹妹膝下還有蘊熙公主,皇上哪兒會忘了妹妹呢?你說是不是?”
寧姬聽了這話,訕笑了幾聲也不作他言,只又坐幾時便起身退了。
五月,正是殿選的時候了。
殿選那日,是個五月里的好日子,陽光普照,前幾日的雨水也都干了。夏日里天氣已經(jīng)有些熱了,但選秀的辰華殿中放了冰塊和銅扇,保證帝后在選秀地時候不會太辛苦。寅時三刻,言衡與皇后才一同去了辰華殿。
辰華殿附近熱鬧得很,秀女們還沒輪到自己的時候就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到了殿上卻一個個都靜默得很。而此時,宮后苑里,緋顏攜了月姬到了采蓮湖喂魚,隔著重重高墻聽著那邊喧鬧的人聲。
月姬的臉色看起來仿佛很不好,此番正執(zhí)了一方白手帕細(xì)看??戳瞬灰粫海瑓s又一抬手丟了開來。緋顏見狀,起身拾起了那方帕子,拍掉上面的灰。
“這帕子繡得這么好,怎好生得扔了呢?”緋顏一邊回來坐下一邊笑著問道,而月姬只鼓氣不理。
緋顏仔細(xì)看了那方帕子,那是方雪白的繭綢帕,左角繡了幾朵梨花,只可巧用了水粉色,繡在白帕上不太真切。緋顏將絲帕還給月姬,嘆氣道:“這帕子繡得這么好看,只可惜顏色太淡?!?p> 月姬接過來往手中一攥,恨聲道:“有什么分別?反正無人欣賞。”緋顏聞言也默然了。
辰華殿那邊,言衡與皇后并坐著,看著下面一批批走過的女子們。言衡覺得實在無趣,可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來,仍然是看得眼花繚亂。
秀女皆是六人一組,過過場似的過去,言衡看了半天卻是一個也沒留,還愈發(fā)地不耐煩起來。
近于中午時分,言衡正側(cè)頭與皇后說話,又一組秀女已然過來了,禮儀官叫唱著他們的名字,年齡與家事,皇后但見皇上又要搖搖頭都放過去,不動聲色地出聲問道:“皇上可瞧著哪個好?”
言衡搖了搖頭,說:“泛泛之輩?!?p> 皇后輕笑:“秀女們無需才華橫溢,”
言衡看向皇后,似笑非笑地問:“朕瞧著皇后眼光頗好,不如皇后替朕選?”
皇后雍容的姿態(tài)神情絲毫不變,只是愈發(fā)溫柔地垂睫道:“臣妾不敢,但憑皇上做主?!?p> 言衡也不再說什么。隨后言衡卻似忽然來了興致似的留了四五個人,直至傍晚,百余名秀女方才過完,一共留下了六人。選中的秀女居于儲秀宮待封,其余的人,則放回本家。
是夜,言衡留宿了皇后的鸞鳳殿,兩人倚在榻上,言衡仿佛在想事。
皇后見狀笑問:“皇上可在想冊封之事?”
言衡想得頭疼,巴不得有人幫他一幫:“是啊,皇后可有什么提議?”
皇后卻只是攏了攏衣袖說:“此事還憑皇上做主,臣妾說了可不作數(shù)。”
言衡笑道:“皇后但說無妨,朕也只當(dāng)是與皇后說說閑話?!?p> 皇后這才說:“后宮空置多年,且不說高位空懸,便是九嬪五職也只有婧貴人一個,實在是難看。這次進宮的女子皆是家世清白的官家小姐,皇上何不大封一回,以充實后宮?”
言衡點了點頭:“你繼續(x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