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心云往窗外看了看,輕輕掩上窗戶。侯圣驍收回感知,點(diǎn)點(diǎn)頭道:“安全了。”
神昱五主雷主宰,侯圣驍,年齡一十有八;神昱五主水主宰,霍心云,同樣是一十有八。夜晚時分脫離了簕殄殺手的追殺并找到住處。
“幾年不見學(xué)會感知術(shù)了,可以呀?!被粜脑普f,“我很好奇你在這里是怎么生活的,天天住客棧嗎?”
侯圣驍看著她解開發(fā)帶讓頭發(fā)瀑布般灑下,發(fā)現(xiàn)找到曾經(jīng)熟悉的感覺了,點(diǎn)點(diǎn)頭說:“差不多吧?!?p> “服了你了,姐姐我也是閑的,跑到這種鬼地方來,我跟你說你要是不把我照顧好了,看我會不會打你!”霍心云側(cè)躺在床上,腿垂在床沿?fù)u晃。
侯圣驍在懷中拿出信,微微一笑說:“既來之,則安之。我自己都不知道跑多遠(yuǎn)了你都能找來,可不得伺候好了你個祖宗嗎。”
“少貧,離八爺爺告訴我的,我可是費(fèi)死個勁了,要不是發(fā)現(xiàn)了錕铻的氣息,我知道你在哪也沒那么容易找到?!被粜脑粕焐鞈醒袄鬯牢伊?,我是個女孩子啊女孩子!”
“辛苦了?!毕雭磉@孩子也是不容易,侯圣驍摸出她帶來的信封,拿出里面的信。
信上的字是規(guī)規(guī)矩矩從上到下從右到左寫的,上面沾帶有干涸的血跡:
彼圣明之土,夫驍勇善戰(zhàn)。
古元直受脅,北上入曹營。
雖仍是蜀心,惜不再漢兵。
反骨魏延叛,其事尚猶新。
三月續(xù)烽火,一望春不盡。
一紙雖三寸,所納有乾坤。
見者托鴻雁,贈與達(dá)貴人。
賢者隱于市,自有幽蘭香。
知己甚交往,不可亂聲張。
最后題字:寄于韓判官,不日攜白竹拜訪。
侯圣驍警覺得在門縫窗縫往外看了看,耳朵貼在墻上聽了一會兒外面動靜,然后才把錕铻解下來放在桌子上一屁股癱在椅子上靠上椅背,翹起二郎腿懶洋洋的把信又從頭到尾輕聲念了一遍熟悉。
“看看吧,要不是戈翃前輩交代過,我估計(jì)會給它搞些水浸火煉的酷刑‘逼供’?!被粜脑坡柭柤纭?p> 侯圣驍晃著二郎腿說道:“這玩意不太好辦啊……”
“廢話,好辦我還用得著找你來?寫暗語的人可是對你寄予厚望,你最好解出來,否則……”
“否則怎樣?殺了我不成?”侯圣驍把信舉起來看了看,說道:“如果先除去我,現(xiàn)在只有你來解,你看出什么來了?”
“我???我試了一下藏頭和藏尾,都沒用,再按一個‘圣’一個‘驍’的位置從頭到尾接了遍話,依然是不通順?!被粜脑瓢櫫税櫭迹安贿^二三四句尾字要是反著來看,卻能看出‘新兵營’三字來。”
“不錯,這是第一個線索,”侯圣驍拿筆把二三四句最后一個字的“新兵營”連著圈起來,又問:“這上面寫的可是‘寄韓判官’,你看了前面兩句怎么就那么確定是要來找我?”
“我又不傻。”霍心云哼哼,“首先,我不認(rèn)識什么判官,是找那個姓韓的就不會讓我送。其次,要是就這么明顯的表示明了意圖,那‘竹’衛(wèi)有病了還寫暗語?!?p> “那既然你看出來了,咱們就說說這暗語,“侯圣驍說,“竹衛(wèi)看來知道我也懂三國,就拿典故講故事。元直就是徐庶的字,被曹操脅迫到了魏國,卻未獻(xiàn)一策。后面寫的魏延被諸葛亮稱腦后生有反骨,明顯指的叛離蜀國那回事。既然上面表示了和新兵營有關(guān),這兩人的典故就一定都對應(yīng)著一件事?!?p> “嗯,繼續(xù)。”霍心云點(diǎn)頭。
“初步猜測,徐庶是表示的是潛伏在不同陣營里的線人,魏延表示的是叛徒?!焙钍ヲ斦f,“我覺得,他在這信里在暗示新兵營出了叛徒。”
“就是說,新兵營有人投靠了簕殄,但是畜生道還不知情,要我們找到這個人去提醒?”霍心云聽懂了。
“徐庶表示的意義含糊不清,但我感覺這個叛徒表示的比較明顯?!焙钍ヲ斃^續(xù)說,“然后下一句,給我第一感覺是打亂了順序的話,看一眼就想到了‘烽火連三月’。”
“家書抵萬金?”霍心云抬了抬眉毛,“那前面寫的可不完全一致,中間連接的不是‘續(xù)’嗎?”
“莫不是想表達(dá)看見‘續(xù)’就聯(lián)想到‘連’字吧。”侯圣驍猜測。
“有道理,那為什么只能是‘連續(xù)’?也可能是‘繼續(xù)’呢?”
侯圣驍愣了愣,說:“有道理哈?!?p> “我開玩笑的你繼續(xù),要按我說的就說不通了。”
“杜老人家的《春望》,應(yīng)該是這個意思,”侯圣驍又拿筆把后面半句里的“望春”圈起來,“再往后寫的三寸的紙啥的,也能對應(yīng)‘家書’,情報嘛,都是寫紙上的。”
“圓過來了,我還知道‘鴻雁’在古詩詞中也有表達(dá)書信的意思,也是情報部對信件的專用術(shù)語,還作為誤導(dǎo)破解者的一個小陷阱?!被粜脑普f道,“真有意思,三寸大小才能記多么點(diǎn)兒東西?也太舍不得紙了?!?p> “說不定是一張紙疊起來三寸呢。”
“有道理哈。”
“后面緊接著表示找到了要送給什么人,這里暗示的再明顯不過了,你敢說一眼看不出來指的‘蘭’衛(wèi)?”
“有那個意思了?!被粜脑普酒鹕恚炝松鞈醒?,平靜得把不太得勁的外衣解下來,露出肩臂等位置一片雪白。尤其中衣收緊貼身,顯出兩座玉色潔白的峰巒,以及中心一條美妙的弧線。
侯圣驍看著她呆的一會兒,把頭扭到一邊避開視線。
“繼續(xù)呀?!被粜脑坪敛唤橐怙@露出自己的好身材。
“把你衣服穿回去。”侯圣驍受峰巒的刺激有點(diǎn)大。
霍心云甜甜一笑,拿出層紗披在自己身上,簡單擋了下露出的皮膚,坐到床上晃著腿說:“我看書上寫的,闖蕩江湖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一般都會發(fā)生些什么。”
“我信你這是奇怪的書看多了?!焙钍ヲ敳换仡^。
“還有的寫的有些女人老是喜歡闖進(jìn)人家的房間里去,然后把全身脫的赤條條的,尤其像那種什么武功很高的高手啊,總是最容易中招。”
“你都看的什么亂七八糟的書?”
“不過我覺得很有道理哎?!?p> “怎么,你想表達(dá)什么?”侯圣驍回頭看她一眼。
“沒什么,你今晚睡地上?!被粜脑撇[眼笑,“要不睡外面也行?!?p> “以后少看點(diǎn)扯淡東西。”侯圣驍抖了抖信。
霍心云眨著明亮的眸子盯了他半晌,侯圣驍不知道她的心思,其實(shí)要是換個人她絕不會這么坦然隨性。
“繼續(xù),這里從頭到尾沒有表示情報所在地點(diǎn)的意思,也看的出來蘭衛(wèi)隱藏起來了,所以只能在最后題字上找線索。竹衛(wèi)真是指定了看著簕殄那群人沒幾個會詩詞文賦和典故的,還是一個勁在用詩句做文章。”侯圣驍慢慢道來,抬頭見霍心云在看著白玉鞘的錕铻。
“我能看一下嗎?”她指了指。
“可以,你小心點(diǎn)?!焙钍ヲ旤c(diǎn)頭,提醒錕铻有護(hù)主效果。
霍心云在床上翻下來,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輕輕撫摸錕铻的柄和托。侯圣驍?shù)拖骂^把視線盡量放在錕铻上,因?yàn)樗哪菍蛹嗛_了,又不方便提醒,只有自己非禮勿視。霍心云摸過刀柄,在仙人石上點(diǎn)了點(diǎn),手放在白玉盤龍鞘上。
“刀柄……好像是石質(zhì)。”她說。
侯圣驍點(diǎn)點(diǎn)頭:“黑曜石,又稱阿帕契之淚,這不是屬于我們這里的東西,在另一個國度。傳聞一支隊(duì)伍中了埋伏全軍覆沒,他們的家人痛哭的眼淚變成了一顆顆黑色的石頭,被稱為不再哭泣的寶石,會替人流干所有眼淚。”
“不再哭泣……”霍心云喃喃道。
侯圣驍拔出刀來,讓她可以接觸刀面?;粜脑瓶赐?,把自己的鏡花水月放在桌上,做出個“請”的手勢示意,侯圣驍拔刀出鞘,用手指彈了下刀身,任意揮了揮。
“刀質(zhì)不錯,”他側(cè)向出刀,震出刀劍特有的嗡鳴聲,收刀入鞘說道:“刀屬剛烈劍向柔和,何況女性也是學(xué)劍的更多一些?!?p> “這不勞你費(fèi)心了,你還覺得我不夠柔和?”霍心云把鏡花水月收起來,指指他手中的信,“所以后面什么意思你看懂了嗎?”
“挺容易的,”侯圣驍試刀也沒放下信,他指著題字說:“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調(diào)。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p> 霍心云眨眨眼,問:“什么意思?”
“簡單啊,《寄揚(yáng)州韓綽判官》唄,當(dāng)真就差把二十四橋擺明了寫了。還白竹,不就是想說這是做笛子和簫的材料嘛?!焙钍ヲ斅研攀掌饋?,“原詩上的二十四橋有兩種說法,一稱揚(yáng)州舊有二十四座橋,一稱吳家磚橋,又名紅藥橋。巧了,這里就有個橋也叫二十四橋。”
“想不到你知道的還不少呀。”霍心云瞇著眼笑。
“回去看看《揚(yáng)州慢》就知道了。你要是想跟來,穿好衣服我們出去一趟。”
“現(xiàn)在去二十四橋?”
“當(dāng)然不行,簕殄的人肯定還盯著咱們呢,要是你閑,陪我去找個朋友?!焙钍ヲ攲⒃撌蘸玫臇|西收起來,拿起斗笠戴上。
“不是吧,這啥鳥不拉屎的地方你都有朋友了?大晚上你鬧哪出?。俊被粜脑埔沧テ鹨路┖?。
“這里有幾個關(guān)系好的,其中有個你認(rèn)識?!?p> “誰?我怎么認(rèn)識的?”霍心云不相信他們共同熟悉的還能有誰在這個地方。
“想想,我認(rèn)識你也認(rèn)識的,你也知道神昱其他的子弟都不會在這里,那么還能有多少?”侯圣驍對她笑了笑,等她說出那個姓,“提醒一下他有胡子?!?p> “蔡氏!對,差點(diǎn)把這小子忘了!”霍心云想起來了。
“朋友多了好辦事,這個事上我們還能找些幫手,”侯圣驍說,“走吧,找另外一個朋友,那家伙也是個人才,就是,呃……”
“快說,別賣關(guān)子!”
“見面的地點(diǎn)你可能會不太喜歡……”
“笑話,這世界上就沒有姐姐不敢去的地方,帶路!”霍心云心想再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也不見得唬得住她。
后來她感覺自己想簡單了,話也放早了。
“這……就是你們見面的地方?”霍心云踹了侯圣驍一腳,抬頭看招牌。
“我說你會不太喜歡,這里叫殺手日夜盯著總是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遭暗殺,有些身份的人心里太壓抑了又不敢亂來,總愛找些地方消遣,而且他們又不缺錢,至少這種地方有點(diǎn)勢力沒人拔刀就砍……”
“你再說,你再說文藝點(diǎn)我還踹你?!被粜脑频伤谎?。
侯圣驍?shù)皖^道:“好吧,簡單說就是窯子?!?p> “‘落雁巷’,你可真會找地方,還沉魚落雁呢?行啊你,幾年不見,還長能耐了哈!”霍心云一眼望去一整個巷子都是花天酒地,“招呼不打就在這里見面,一天到晚都窩在這種地方的人,還能有什么好鳥?”
“不能夠,你也知道今天有人還咬著我,這是是提前約好的地點(diǎn),沒有你這事我還是要來。這里沒看的那么浮夸,至少不是你想的那樣?!焙钍ヲ斝南胨呀?jīng)覺得自己交友不慎了吧。
“還能哪樣?青樓有什么不同嗎?你最好給我一個不滅了你的理由!”
“這……還真有不同。”侯圣驍說,“至少……不同在于這里比較高級,平時接待的大多是朝中大臣和文人雅客,正常情況下都是賣藝不賣身的。”
“真的?”霍心云卸下刀提在手里徑直走進(jìn)去,侯圣驍苦笑著也跟進(jìn)去,一男一女來到這種地方,怎么也覺得別扭。
“公子里面請?!眱蓚?cè)攬客的女子頷首讓路,兩邊和里面到處是男女的嬉笑聲?;粜脑瓶吹嚼锩媾说拇┲?,馬上看出了其中的貓膩,回頭就瞪著侯圣驍,侯圣驍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看你這還算老實(shí),我看看倒是什么人,約你來這種風(fēng)月之地見面?!彼f道。
侯圣驍小心翼翼的跟著,霍心云突然又回頭瞪出一眼,侯圣驍趕緊又舉起手來,霍心云火氣不小,朝前斜了一眼意思他帶路。
“喲,陳公子今天帶了哪個哪個妹妹過來了?”好巧不巧,他們旁邊的樓上傳來一個倩聲,侯圣驍和霍心云抬頭看去,看到一個紫裙女子一手叉腰一手扶著樓上的欄桿探頭往下看。
就像男子衣著黑、紅兩色顯尊貴相同,紫衣在女子中也表示高貴,而且在這種地方能穿紫衣的,不用侯圣驍介紹霍心云也隱約知道了她的身份。
霍心云斜了她一眼,看著侯圣驍問:“陳公子?”
“我在這里的隱藏身份是陳姓經(jīng)略家的二公子,家傳一身武藝,身份也是尊貴。”侯圣驍?shù)吐暩嬖V她。
“妹妹有沒有興趣上來坐坐?”紫衣女子手指抿在嘴邊,眼波中浮現(xiàn)出女性的嫵媚。
霍心云厭惡得看了眼她緊身又半遮掩的紫裙,踏前一步手握鏡花水月的刀柄。侯圣驍趕緊上前攔住她,苦笑著對紫衣女說:“你就別拿我開涮了,快帶我去見莫先生吧?!?p> 紫衣女從旁邊的階梯走下來,做著迎客的手勢在前面帶路:“公子、妹妹,這邊請。”
霍心云揪起侯圣驍?shù)念I(lǐng)子拉到跟前,侯圣驍雙手舉起一副請求原諒的表情,手小心地指指她走的方向意思跟上去。
霍心云狠狠的放開他,說:“待會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