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為她而死的理由

　　圭明皺眉想了想。

　　“這一切，是真的？”

　　菲爾點頭：“時間線的發(fā)展會有很多種可能，但是至少你現(xiàn)在看到的一切，都是未來會發(fā)生的某種必然。邪神會把我們的世界毀滅，我一直在等一個人，可以把這條信息傳向過去?！?p>　　“所以，你那句話的意思是，厄爾迪基安會率先入侵？入侵L市？”

　　菲爾欣慰地點頭，如釋重負(fù)。

　　“聯(lián)邦歷四百三十四年，是在百年后?！惫缑髂钸?，他點頭。

　　“嗯，與我無關(guān)?！?p>　　菲爾怔住了，難以置信。然后，她有點悲傷地笑了起來。

　　“好吧，我沒想到是這么個結(jié)果?！?p>　　圭明仰起頭，沖她抱歉地笑了笑。他沒有拯救世界的欲望，百年后誰都是一抔黃土，幾千年的未來他真的不想去管。

　　“我覺得這樣想是不對的?！狈茽枃@著氣，“但是我的腦子亂的很，一直有人在說話，所以我不能反駁你?！?p>　　圭明一凜。

　　在這個充斥著邪神的世界里，不正常的精神狀態(tài)本就是不詳?shù)念A(yù)兆。

　　“多久了？”他問。

　　菲爾好像猛然醒悟了什么，她露出一個凄婉的笑。

　　“剛剛?！?p>　　窸窸窣窣的聲音，又被圭明強(qiáng)化后的聽覺捕捉到，但是這一次似乎不是鬣蟲。它們行動的時候嘴也不會安分，咬碎石塊，吞食土壤。

　　這次的聲音更像是，在縫隙中，無數(shù)雙柔軟的，黏糊糊的東西伸展而來。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蘼?，還有笑聲。

　　“祂出征了?！?p>　　菲爾突然說：“你聽見了嗎？祂驅(qū)使苦痛者，讓它們作為前鋒。本體還在深淵里，但是祂分出了一部分身體來這里督戰(zhàn)?！?p>　　菲爾艱難站了起來，圭明撂挑子的行為顯然給她很大打擊。

　　“你跑吧。”她對圭明說，“我在這里拖住它們?！?p>　　“我以為我的等待是有意義的?！边@是她最后一句話。

　　“我會把這條信息告訴其他人，他們會有辦法的。”圭明安慰她，轉(zhuǎn)身就跑。

　　圭明是個惜命的人，雖然這樣做相當(dāng)對不起剛剛認(rèn)識的漂亮姑娘。但拯救世界的水太渾，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打不過邪神。

　　他能做的只有盡可能把這條信息傳出去。至于百年之后的人們應(yīng)該怎么應(yīng)對，他就不管了，

　　菲爾看著圭明遠(yuǎn)去的身影，覺得他真是個混蛋。

　　“好吧。”苦痛者女孩轉(zhuǎn)身，手指在空中一劃。下一刻，她臉色變了。

　　事件完成條件無法更改了。

　　有誰接管了更改它的權(quán)利。

　　“圭明，回來！”菲爾聲嘶力竭。

　　是厄爾迪基安。

　　菲爾在一瞬間就意識到了這件事。

　　圭明的離開條件仍然是她一時覺得有趣設(shè)置的唱歌，但現(xiàn)在圭明離她越來越遠(yuǎn)，離死神越來越近。

　　而當(dāng)她死亡。

　　圭明就會永遠(yuǎn)留在這里。

　　菲爾的大腦快速運轉(zhuǎn)，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陷入了死局。

　　幾千年的等待，孤獨中留守，難道等來的是這個結(jié)局？

　　菲爾的眼睛倏的紅了。

　　她現(xiàn)在更像一只魔怪，而不是一個口味比較重的漂亮coser 。

　　圭明在巖石之間奔跑，陽光近在咫尺，最后，他縱躍到地上，打開信息欄。

　　【事件完成標(biāo)志四：給她唱首歌】

　　荒野上，涼風(fēng)瑟瑟。

　　他耐心地等著。

　　信息欄和他，就在佐西克的冷風(fēng)中，相看兩不厭。

　　他往下張望。

　　好像打得很激烈。

　　他就決定再等等。

　　“我沒有教好你么？”他的身后，有男子郁悶地說。

　　他是突兀出現(xiàn)的，可是圭明的意識在這一刻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所左右。他覺得這一切正常無比。

　　“我會死。她情愿犧牲。”圭明回答，這是他的心里話。

　　“你確實幫不上什么忙，可是你至少可憐她一下??！哪有你這樣轉(zhuǎn)身就跑的。”男子在他的身后碎碎念?！拔医棠汩_槍，打人。還教了禮義廉恥。你不能就學(xué)前兩樣?。　?p>　　“而且誰是情愿犧牲的？誰不想活著？”男子深深嘆息：“你這榆木腦袋，你覺得幫不上忙，就幫不上忙？”

　　“我找不到為她而死的理由。”圭明平靜地回答。

　　“但是你可以為那個玩家報仇？”男子問。

　　“我有把握?！惫缑髡f。

　　“你可以為了麗莎撲向苦痛者？”男子調(diào)侃。

　　“我有寶石王的力量，有勝算?！惫缑鹘忉專骸艾F(xiàn)在，一點勝算都沒有?！?p>　　“你不會后悔？”男子問。

　　圭明堅定搖頭。

　　“扯淡?！蹦凶余椭员?。

　　“回望你的一生，你會為之后悔的絕不是做過的事情——”

　　“而是未做過的事情。”圭明接話，“夏目漱石。毫無道理?！?p>　　男子沉默了一下，似乎被氣著了。

　　“你不是要理由嗎？”他上前一步，“那這個理由，我可以給你?！蹦凶右话丫鹱」缑鞯哪X袋，“而你若是覺得這還不夠，我就換人！”

　　他微笑，森然冷氣。

　　圭明覺得有什么東西擠進(jìn)了自己的腦子，他想掙開，可是男子的手堅硬如鐵。

　　圭明雙手反撩，擊他的手腕，以往這一擊甚至可以碾碎成年人的腕骨，但這一次，他覺得手撞到了一塊鐵板上，疼的他想哭。

　　“你想做什么？艾莉絲菲爾同學(xué)。”男子說道。

　　艾莉絲菲爾，好熟悉的名字。

　　圭明怔怔回身，壯碩的男人立在他身前，手里攥著他纖細(xì)白膩的手腕———還有一張小紙條。

　　“上課時間?！蹦腥颂嵝蚜怂幌?，身周同學(xué)們低低地笑。

　　圭明搞不清楚這事態(tài)發(fā)展了。窗明幾凈的大教室，窗開著，隨風(fēng)飄進(jìn)來笑聲。陽光正好。同學(xué)們都在看他，老師神色略微惱怒。

　　他伸手向后腰想要摸自己的槍，但是身體根本不受控制。他挺直身體，聽見自己用一種低沉而好聽的聲音討好地說：“老師，我不敢啦?！?p>　　他的腦子混混沌沌，這具身體也不受他的控制。他經(jīng)歷著一個姑娘的一天。他就是被動地上完課，吃午飯，和幾個女孩子打鬧一番，破口大罵一個送自己情書的學(xué)弟。

　　晚鐘在敲，這鐘聲，圭明不知為何有些熟悉?？伤氩黄饋砹?。女孩子告別了朋友們，獨自回家。

　　她的家很大，甚至有用人。父母都不在，這姑娘的口氣，似乎習(xí)以為常了。

　　換上睡衣，關(guān)燈之前看了一眼日歷。

　　聯(lián)邦歷三百三十四年，七月一日。

　　這具身體睡著了，可是圭明毫無困意。冥冥中他感到有什么事情將要發(fā)生，這股力量不允許他睡去，就是為了見證這件事。

　　夜已經(jīng)深了。

　　奇特的寂靜，暴雨來臨之前，無聲烈風(fēng)滿樓。

　　他望向窗外，女孩子的睡姿很乖，仰躺，呼吸聲均勻。他突然很想看一看這姑娘的睡顏，那一定是瓷娃娃般的美。

　　窗外有微弱的紅光，好像是哪里失火了。

　　圭明覺得有些累了，他轉(zhuǎn)過頭，想觀察一下女孩艾莉絲菲爾的房間。

　　一張慘敗的臉和他對視，腐肉幾乎貼在臉上。

　　圭明想后仰一下，然后他發(fā)現(xiàn)他根本移動不了這具身體。

　　“苦痛者?！彼耄@個名詞突然就蹦到了他的腦海里?！笆沁@里的用人?！?p>　　苦痛者靜靜看了女孩一會兒。

　　然后，它揚起了劍鞭。

　　圭明立刻意識到它想干什么，可他無能為力，一個詞堵在他的喉嚨里。他拼了命想叫喊，想提醒這個睡熟了的女孩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恐怖的事。

　　可他不能。

　　他只是旁觀者。

　　女孩沉沉地睡著。

　　苦痛者一鞭劈下，笑聲前所未有的強(qiáng)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