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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為侯門妻

第十六章 真心

嫁為侯門妻 子蕪君 4576 2019-06-17 21:15:34

  第二天冊封的圣旨就下來了,朝陽宮宮女邢氏因得皇上喜愛被冊為了昭儀,賜號“辰”。宮中一時議論紛紛,竟有傳言說是邢氏是已故宸妃轉(zhuǎn)世。

  其實辰昭儀與宸妃的相貌只不過五六分相似,卻能讓人一眼就看出她與宸妃十分相像,大抵是儀態(tài)和氣質(zhì)的功勞。

  陸止蕭惱怒道:“這必然是吳王搞出來的花樣,塞一個酷似宸妃的女子在皇上身邊充當眼線,手段可真夠下作的。我還聽說陛下因為愧對宸妃,將那辰昭儀寵上天了,要什么給什么?!?p>  “陛下不至于那么糊涂。我們也先別自亂陣腳,看看吳王到底想做什么吧?!?p>  “他想做什么不打緊,想奪嫡都和我們無關(guān)??伤幼o周遙……””

  崔荻哈哈一笑,道:“自周遙倒向吳王之后,太子就總尋著機會讓御史彈劾周家。吳王又不方便出面,只能讓他們吃了啞巴虧。周家父子這些日子真是憋屈得緊啊?!?p>  陸止蕭知道崔荻是故作輕松,心中沒有一絲寬慰。外面鉛云低沉,他知道這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傍晚的光景,有人差小廝給擷枝遞了紙條。紙條開口是被用蠟封上的,想來十分重要。她小心翼翼拆開,不禁臉色驟變,即刻將紙條放在燭火上燒了。

  擷枝道:“云喬,我現(xiàn)在要出去一趟。你找?guī)讉€身強力壯的差使在后面遠遠地跟著,千萬不要給人發(fā)現(xiàn)。”

  云喬見擷枝臉色不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蓴X枝既然只是這么說了,具體的必然是不便告訴她的,便沒有多問,依擷枝的話找了幾個雜役遠遠護送。

  到了巷子口,發(fā)現(xiàn)只有一條平直的路,她只得只身一人走了進去。周遭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墻上爬著藤蔓,被夜風吹得沙沙作響,遠處傳來野貓的叫聲,倒像嬰兒嚎哭一般。連同蟲鳴的唧唧聲,細雨敲打瓦礫的啪啪聲,給人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

  她不安地逡巡,小心打量四周,可除了漆黑的夜幕,什么也看不見。手中的油燈被吹得搖曳不定,忽明忽暗,頗有些陰詭地獄的幽森。她只敢看著地上的磚石,每一步都踩著自己的影子。

  忽然,她發(fā)現(xiàn)腳下多了一個更大的影子。那人腳步聲很輕,幾不可聞。她覺得心快要從胸口里蹦出來了,只捂著胸口輕微地喘氣。她猛一回頭,便見周翼之一臉奸笑,青色的天光照在他的臉色,好似一個青面獠牙的怪物,張著血盆大口要將她生吞活剝。

  她嚇得連連后退,一直被逼到了墻角。正想要呼救,卻被周翼之一腳踹過去,小腹一陣劇痛。涔涔汗珠從額頭滲出,她痛得蹲在地上,緊緊咬著牙,說不出話來。

  周翼之冷笑:“你喊啊,我的人就在外邊守著,我倒要看看誰會來救你。”

  他狠狠扇了擷枝一巴掌,擷枝腳下一個不穩(wěn),重重摔在地上。他趁勢把她撲倒在地上,笑道:“你對崔荻真是一往情深啊,我一說他出事了,你還真就沒命地趕了過來。你猜猜,你要是成了我的女人,他崔員外郎還會要你這個殘花敗柳嗎?”

  擷枝心中驚懼,心想要是這樣受辱,倒不如死了的干凈。被他這樣鉗制,也許只能咬舌自盡。她不過這么想著,周翼之就已經(jīng)知道他的心思,又一個耳光扇過來,扇得她幾乎昏厥,粗暴地將一團手絹塞到了她嘴里。

  “柳擷枝,我們周家這樣都是拜你所賜??次医裉觳慌滥?”

  煤油燈早已被他踢翻,眼前只有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除了周翼之罵罵咧咧的聲音,還有衣服布料被一片片撕碎的聲音,滋啦滋啦的,好像一根鐵絲慢慢地劃拉著琵琶弦。

  她越是掙扎,周翼之對她就更是拳交相向。手腕像是要碎掉那樣被扣在地上,強烈的痛讓她意識有些模糊。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是就真的這么死掉,怎么能甘心。

  忽然,她聽到周翼之被掀翻在地。周翼之帶來的小廝一擁而上,和那人扭打起來。小廝將原先提著的風燈甩在地上,火苗還散發(fā)著微弱的光,借著火光她總算是看清了來人的臉,眼淚幾欲奪眶而出。

  陸止蕭赤手空拳撂翻了好幾個小廝,拉著擷枝就往外跑。她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只緊緊牽著他的手跟著他在黑色的夜幕下?lián)荛_重重畏怯和茫然,向明亮的街市奔去。

  等到了長平街,二人才送了一口氣。擷枝松開了手,無所適從地望著他。幾度想要開口詢問他有沒有事,可見他泰然自若,便也不愿自作多情,只詫異:“你怎么會在那里?”

  “我剛剛在這附近遇到了……遇到了云喬,她……她不放心你,讓我過去看看……”

  擷枝問清楚了,轉(zhuǎn)身就要走。他卻疾步上前拉住她的衣袂,她轉(zhuǎn)過頭,凜冽的寒氣從她眼底透出。他的手驟然從她衣間滑落,劇烈咳嗽起來。

  他勉強調(diào)勻了氣息,艱難道:“我送你回去。”

  “不勞您大駕了,我自己能走?!彼渚湓挾枷竦蹲右粯?,使力朝他刺去。不過無所謂了,他壓根都不會在意她說了什么吧。

  “柳姑娘,還是我送你吧。要是周翼之的人真的膽大包天,敢在街上行兇……”

  “你到底還想怎么樣!”擷枝徹底發(fā)作了,可淚水也隨著這一聲怒吼從眼角墜落而下。她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用手帕輕輕沾了沾眼淚,道:“謝謝公子此番相救,可擷枝希望公子不要在浪費這些無謂的精力了。”

  他忽然伸出手臂一把將她擁入懷中,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便已經(jīng)緊緊摟住了她的腰。擷枝起先還掙扎,可她越是掙扎他就將她按得越緊。她的臉緊緊地貼著他的胸口,心口灼熱得能將她燙傷。她不再反抗,輕輕環(huán)住他的腰,再也不愿去想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要是……要是你出來什么事,叫我……怎么辦啊。”他慘笑著,伸手拂過她的臉頰。

  他聲音極其微弱,臉色亦是駭人的慘白。說話間他已經(jīng)趔趄好幾步,擷枝連忙攙住他,這才發(fā)現(xiàn)汩汩的鮮血已將墨色的長衫染成烏紫色。她連忙把衣服攢成一團去堵,可是根本堵不住。她放陸止蕭躺下,嘴里不住說:“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p>  “擷枝,對不起?!彼o靜地笑著,嘴角已經(jīng)有鮮血淌出來。

  “快別說這些了,你挺住,我去叫人來。”

  太夫說那刀子扎得十分深,陸止蕭的情況非常兇險,不知能不能熬過今晚。他躺在那里,像一個沒有生氣的木偶。腹部纏著雪白的繃帶,隱隱能看見殷紅的血色一點點洇出來。創(chuàng)口已經(jīng)清理過了,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感染。他始終高熱不退,夢里一直說著胡話。說什么,她一句也聽不見。

  擷枝知道那樣的滋味,那日她掉到水里染了風寒,也是這樣發(fā)著高燒,頭痛得都要炸開了。可他呢,像是睡著了一樣,眉頭緊緊攢著,卻連呼吸聲也聽不清了。甚至有那么一個瞬間,她慌亂地去探他的鼻息,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因為床榻被陸止蕭占著,云喬叫擷枝去云嫣房里睡。擷枝只搖搖頭道:“明天一早去崔宅告訴崔公子一聲,免得他擔心?!?p>  半夜擷枝摸了摸他的額頭,已經(jīng)涼了一大半。可才剛松一口氣,第二天清晨又燒了起來。幾個丫頭輪著給陸止蕭換藥擦額頭,才又緩過來一點??催@樣子這人是挪不開了,鴇母心里覺得晦氣,又去崔府敲了一筆竹杠。擷枝已沒有力氣和她爭執(zhí),便由著她去了。

  崔荻是正午以后才趕過來的,他雖是沙場上廝殺過來的,可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只剩半條命躺在這里,心中仍不免惶然。他問擷枝:“大夫怎么說?”

  擷枝道:“大夫也沒有把握?!?p>  崔荻嘆了口氣,道:“你行事怎么這樣草率,周翼之那話一聽就是圈套,你還巴巴去跳……”不過事已至此說這些也沒有什么意思了,崔荻也不愿再責備擷枝讓她愧疚。

  “那周翼之那邊?”

  “周家一手遮天,此事怕是很容易擺平。而且我怕追查下去,他的身份……”崔荻怕人多嘴雜,不再說下去。

  繼而又問:“那你呢,有沒有受傷?”

  擷枝抬了抬手道:“只是有些淤青和擦傷,并無大礙?!?p>  崔荻還要趕著回兵部,只留了鄭九生在這里守著。九生看擷枝眼眶發(fā)紅,勸道:“姑娘哭也沒用,好歹是要打起精神才能照顧李公子?!?p>  凌翠在一旁道:“是啊,擷枝姐姐,要不你先去我房間小睡片刻,我在這里替你照顧一會兒李公子?!?p>  擷枝含淚道謝,可許是對凌翠房間感到陌生,她怎么也睡不著。凌翠今日殷勤得有些過分,往日里她從不摻和這樣的事。一為避嫌,二來她白日里總有無數(shù)事情要忙。不過想來她也沒什么壞心眼,倒沒有必要把人想得這么壞。

  或許陸止蕭也沒有那么壞。他這樣舍了命的救她,到最后還那樣哀涼地同她說了聲“對不起”。他可真是個混蛋,倘若他活著,她必然不會再和他計較,可倘若他這樣死了,她只會一輩子記著他,念著他,忘不了他。他竟是打的這樣的主意嗎?她忍不住不去胡思亂想。

  仿佛又過了很久很久,鄭九生過來叫她,說陸止蕭不好了。她合衣下榻跑過去,他情況的確十分糟糕,臉都已經(jīng)烏青了。大夫只說再試試,其余什么也不好說。不過沒過一會兒,大抵又給控制住了。如此反反復(fù)復(fù)三四天,擷枝只覺得自己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冷風呼呼地吹,糊窗的明紙像風婆婆的風袋子,鼓起來又縮下去,馬上就要破掉一樣。那樣刺耳的聲音讓她想起了塞北的風霜,北疆大抵這時候已經(jīng)下雪了吧,一團團的雪像棉絮一樣堆了一地,厚得能陷下一只腳去。

  流放的路上沒有熱干糧,只有硬得像石頭一樣的窩窩頭,要和著雪水吞下去。父親的手很溫暖,緊緊地握著她,對她說:“擷枝不能哭鼻子哦,不然眼淚會凍住的?!?p>  她點了點頭,烏黑的眼睛里閃爍著星星。手上的鐵索叮叮鈴鈴地打著歡快的節(jié)拍,好像是什么樂器。

  “爹,你給我唱歌好不好?”

  “可是爹不會唱歌啊?!?p>  “你騙人,你一定給娘唱過歌。”

  父親拗不過她,于是唱道:“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父親的嗓子很亮堂,唱起歌來像蒙古的漢子那樣好遠都能聽見。她從沒有聽父親唱過歌,所以聽得格外起勁。

  可也只唱了兩句,父親就已然老淚縱橫。她連忙說:“爹,不能哭鼻子,眼淚會凍住的。”

  等年長了些,被賣到拾芳樓,她終于聽到了那首民歌的后兩句:“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個飄零在外頭?!彼麄兙褪秋h零在外頭的一群人。

  那時北風灌在臉上,的確像冰刀子一樣讓她一陣陣刺痛??墒呛迷谶€有父親,這漫長的路也并沒有那樣艱辛。

  如今最愛她的人永遠離開她了,她原以為今后可以無牽無掛,再不為了任何人傷心。可偏偏身邊又有崔荻、云嫣、云喬,甚至孟益這樣的人對她這般好?,F(xiàn)在陸止蕭也許也要離開她了,像她父親那樣永遠離開她了。她不知道失去之后可不可以像從未擁有那樣坦然。

  陸止蕭終于還是清醒過來,只有短短一刻鐘,又昏睡過去。擷枝當時并不在身邊,等過去的時候,見他仍是老樣子,不免失望。

  到了夜半時分,云嫣忽然叫醒她,說是陸止蕭要見她。等她慌忙趕去,陸止蕭卻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仰頭看著屋頂。

  “云嫣說你要見我。”她不知為什么也刻意冷冰冰地問他。

  “沒有?!彼藗€身,不去看她。

  擷枝道:“我不明白你,你既然巴望著我死,我死了豈不稱你的心,你又何必舍命救我?!?p>  “我并沒有巴望你死?!彼Z調(diào)平平道。

  她心中一顫,可仍嘴硬:“看你這個樣子應(yīng)該是死不了了,等你下地能走了,我就讓崔公子把你拎回去?!?p>  “柳擷枝,你可真是個狠心的女人?!?p>  擷枝本不欲與他爭執(zhí),可此刻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委屈,道:“陸止蕭,你不要顛倒黑白。是你欺騙我在先,我照顧你這么多天已經(jīng)是算是報了你的救命之恩了。你要是識相的話就乖乖閉嘴,不然不等崔公子來,我直接叫云喬把你扔出去?!?p>  她急紅了臉,陸止蕭反倒笑了,道:“我從沒有見過你這個樣子?!?p>  “怎么天下會有你這么厚臉皮的人。”她將擱到案上的粥端起來,走到他床前,一把把他的臉扳過來,道:“不過就算你再厚臉皮,我也不能讓你死在我這。你先把粥喝了,等云喬醒了我再讓她把你丟出去。”

  “你還是心疼我?!标懼故捄鋈绘移ばδ樀販愡^頭去。

  “下流?!睌X枝恨聲道。

  陸止蕭又酸酸地問:“你這么照顧我,你的未婚夫不吃醋?”

  “什么未婚夫,”她下意識問,又突然意識到他說的是孟益,涌上一種不知名的欣喜,然后故作無意道:“你是說孟益啊,那你可別多想了。他這樣的公子哥,怎么是我高攀得上的?!?p>  “所以你并沒有要嫁給他?”

  “當然沒有,不過我嫁給誰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啊……”

  她覺得身子一顫,所有未盡的話語都淹沒在了一個深深的擁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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