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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為侯門妻

第十八章 和好

嫁為侯門妻 子蕪君 4141 2019-06-19 20:34:19

  雖快要入冬了,卻仍是淫雨霏霏。擷枝在怡云閣悶了好些個日子,左不過是來了客人便唱幾首小曲兒。終于這日晴了些,云嫣便攛掇擷枝去城郊騎馬。雖是無邊落木蕭蕭下的季節(jié),可外邊仍是一片生機盎然,綠意從山麓蔓延開來,只是單調(diào)了些,偶爾有幾片嫩黃的花瓣隱在草叢間,卻像一團純色的繡線里混進了雜色,一不留神織出了突兀的花紋。騎行了好一段路,只見一團火紅的花海燃燒著,似要燒到山頂上把天空也給熏紅了。

  看到陸止蕭的那一刻,擷枝有那么一陣的錯愕。仿佛又是不久前,他亦曾這樣從火樹銀花中走來,身后一片繁花似錦。記憶總是這樣不留情面,她記起了那些瑰麗,背后的傷疤依舊猙獰。

  “擷枝,你可別怪我。”云嫣眨了眨眼,偷偷瞥了一眼陸止蕭。

  “姐姐,你……”

  “好了,我不妨礙你們說體己話了。”不顧擷枝滿臉局促,云嫣兀自牽著馬走開了。

  陸止蕭亦是尷尬地笑了笑,朝擷枝走了過去,像一個羞怯的少年,撓了撓頭道:“是我求云嫣把你騙來的?!?p>  擷枝掃視了一圈,問:“這些都是你栽的?”

  陸止蕭坦誠道:“我聽說你喜歡點絳唇。”

  她本有許多挖苦的話,可此刻都說不出來了。陸止蕭趁機說:“那日我對這樣是想試試你的心意,并不是故意擺臉色給你看?!?p>  那日?擷枝在記憶里搜尋了片刻才明了他說的是他受傷醒來給她擺臉色的事,不由覺得苦澀。這件事兒她都快忘了,比起之前種種,這些都算得上什么。

  他始終是不明白她,不明白她介意的到底是什么。

  擷枝嘆了口氣:“我并沒有在意?!?p>  “我從前覺得我這樣的人茍活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復(fù)仇,不配去想兒女情長。所以當(dāng)日,我雖對你有好感,卻不敢放任自己有這樣的心思。值得自欺欺人,找了個由頭說服自己接近你。后來我亦反復(fù)想過,若非你在屏風(fēng)后聽到了一切,我也就假戲真做了?!?p>  “止蕭,”這一聲很輕很輕,虛浮在空氣里。她揚起臉直視他,眼中并沒有責(zé)怪的意

  “你那日為孟益吃醋,我便猜到了幾分,只是仍疑心是我自作多情。你舍命救我,我又不是傻子,怎么會不明白你的心意?可止蕭,正是我明白我才寒心,你即使喜歡我,可還是算計我,嫌棄我……”

  “我沒有嫌棄你?!标懼故捠缚诜裾J,詫異地看著她,沒有想到她會這么說。

  擷枝淡出一種溫和嫻靜的笑容,徐徐道:“我又不是要挑你的刺,你不必這么急急否認。有些話,說開了才好?!?p>  “擷枝……”

  “即使到現(xiàn)在,你還是介懷我的身份吧?你和崔公子那些話雖不盡是真心,但多少能流露出你的真實心思。我有我的自尊,實在不容許別人這般輕視我?!?p>  陸止蕭神色愀然:“我不知道該怎樣同你解釋了?!?p>  “我并不需要你的解釋,”擷枝道,“我只問你今天的每一句話是否都出自真心?”

  “是。”陸止蕭道。

  擷枝從腰間的繡袋里掏出他送她的鐲子,微笑道:“這個你先收著吧,若是有緣也并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他接過鐲子的手都是顫抖的,不可置信地問:“你隨身都帶著?”

  “云嫣不是喜歡騎馬的人,能借這個由頭把我約出來的只有你和崔荻,而我……私心希望是你?!?p>  他喜不自勝,卻假意嘆了口氣。擷枝問:“怎么了?”

  “我在想,我未來的娘子這樣聰明,我將來可怎么辦?”

  擷枝嗔道:“油嘴滑舌。”

  云嫣在路口等了很久,見二人同乘一匹馬,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于是笑道:“看樣子你們是和好了?!?p>  陸止蕭大方道:“還得多謝你成全。”

  若說沒有半分芥蒂,那是騙人的,可擷枝心里還是十分歡喜。天空深沉而遼遠,她揚手擋在額上抬頭看著天,一道道細長的白光從指縫中滲過來,她只覺得素凈澄明,繼而含笑對云嫣說:“是啊,還是要謝謝你?!?p>  這日孟益滿面春風(fēng)地來找她,擷枝這才想起孟益前不久剛和秦小姐完婚,遂笑著同他討喜糖吃。

  孟益亦說笑道:“喜糖是沒有的,紅包可以給你包一個?!?p>  “看來你挺喜歡新娘子的?!?p>  “我那新婦和你一樣的有趣,”孟益道,“她性子開朗,像個男孩子一樣,打馬球比我還要厲害。老頭子本想找個母老虎管著我,誰成想人家和我夫唱婦隨,可把老頭子氣壞了。”

  擷枝輕笑兩聲:“你也不要老是和你父親唱反調(diào),叫你娘子為難。”

  “擷枝姑娘,其實想想我和你也的確是沒有緣分。能娶到梓湘這樣好的人,我已經(jīng)十分滿足了。你嘴上不說,可我心里明鏡兒似的。你看不上我我知道,反正我就是個紈绔子弟,沒了我那姐夫我什么都不是?!?p>  擷枝調(diào)侃道:“你也別這么妄自菲薄,至少你還算個好人?!?p>  孟益也不由笑了,忽然想起什么,道:“對了,我娘子還想見見你呢?!?p>  “你說什么?哪有帶娘子來這些地方的?!?p>  孟益訕訕道:“我也這么覺得,可是我娘子真的非要來?!?p>  見到秦梓湘是在半月之后,擷枝起先還以為孟益帶了一個小生過來。她一身寶藍色銀紋繡白鷹長袍,黑色的袴子隨意扎在尖頭筒靴里,實在英氣逼人。

  秦梓湘一進屋就毫不客氣地坐下,孟益跟著坐到她身旁,向擷枝介紹道:“我內(nèi)人秦氏。”

  “怪不得相公總是提起你,就連我見了也挪不開眼?!鼻罔飨嫣袅颂裘济?,似笑非笑地端起茶水呷了一口。

  這樣的場面擷枝見慣了,亦笑道:“夫人說笑了?!?p>  以往也有不少夫人來向她示威,撒潑打滾的有,笑里藏刀的也有,秦梓湘顯然是后者。不過奇怪的是她若是來鬧事,何必帶著孟益。擷枝忖著,許是一并給他點顏色看看。

  孟益一下子著急起來,對秦梓湘道:“我哪里總是提起柳姑娘了?”

  擷枝道:“孟益才是時常提起您,說您馬球打得好?!?p>  “他說的是馬吊吧。”秦梓湘瞥了孟益一眼。

  “都好都好?!泵弦娲驁A場。

  秦梓湘又淡上笑容:“聽說您燈謎猜得好?!?p>  擷枝道:“我又沒和孟公子去過燈會,他怎么會知道?”

  “這是崔兄說的。”

  “崔兄?”擷枝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

  “你家崔荻啊?!边@口氣分明是為了在秦梓湘面前自證清白。

  柳擷枝疑惑道:“公子如今和崔公子要好到這個地步了嗎?”

  孟益撓撓頭:“我和崔荻……算是半個朋友吧?!?p>  也不知是什么緣由,秦梓湘神色有些不自然,將茶杯往桌上一擱,道:“相公,我與柳姑娘有些體己話要說,還勞煩回避一下。”

  孟益摸不著頭腦,陪笑道:“娘子……”

  “難不成你怕我吃了柳姑娘?”

  “不敢不敢?!泵弦鏀[擺手,迅速躲開了,

  擷枝手托著腮,饒有興致地看著秦梓湘,笑道:“看來夫人是來責(zé)難擷枝的?!?p>  卻不料秦梓湘忽然抬頭,凌厲的眼神像是能夠?qū)⑺檀骸澳闶翘拥娜诉€是吳王的人?”

  擷枝不明其意,只答:“都不是?!?p>  “那你是清復(fù)社的人?”

  擷枝嘴角微動,旋即展露出一種哂笑的意味:“旁人來找我興師問罪,都是質(zhì)問我與她們的夫君是什么關(guān)系,怎么夫人倒像是衙門審犯人一樣?”

  秦氏悠然起身,道:“看來是我誤會姑娘了。”

  之后的應(yīng)酬閑話,擷枝都有些心不在焉,等到孟氏夫婦走了,擷枝倚在窗前,心中疑惑不知適才秦梓湘看出了多少。涼風(fēng)習(xí)習(xí)吹來,她不覺緊了緊外套,原來這種冷是從骨髓里沁出來的。

  清復(fù)社,不知道已經(jīng)有多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許多已經(jīng)慢慢模糊的記憶,又從記憶深處慢慢延展開來。

  她對人說自己是被人牙子賣到青樓的,可事實上,故事從一開始就要比她編的那個版本復(fù)雜得多。當(dāng)日她倒在去往北地的路上,差役以為她死了,只裹了草席將她隨便一扔,是個不相識的人救了她,帶她去見了一個人。

  那人身披蓑衣,頭戴斗笠,一個漁翁的模樣??烧驹谀抢铮褪遣慌酝?。一眾人看到他都齊刷刷跪下了,朗聲道:“先生?!?p>  擷枝茫然無措地站在人群中,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不知道這些往來的人是否是真實的。

  “你是柳家的姑娘?”那人走到她跟前,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擷枝木然點了點頭。

  “好孩子,現(xiàn)在你家里只剩你一個了?!彼难凵癯錆M著慈愛,用慈愛包裹的是一個個血淋淋的現(xiàn)實。

  后來她才知道,那個氣度不凡的人正是清復(fù)社的首領(lǐng),她喚他仁叔。他們身處的地方便是清復(fù)社的暫居之地,光此處就有三四百人聽從仁叔號令。清復(fù)社是一支江湖勢力,社員組成十分復(fù)雜,有身懷絕技的俠客,亡命天涯的死士,甚至有馬幫駝隊里的商人。只一條,社中之人不可入朝為官,不得參與朝中黨爭。

  她才清復(fù)社一待就是四年。一日仁叔來找她,寒暄一番之后,道:“擷兒大了,待在這里多有不便。我有個認識的繡娘,你不如和她去學(xué)刺繡吧?!?p>  她緩緩張開手指,一片色彩斑斕。紅的是凍瘡,紫的是淤青,黑的是疤痕……這雙手長年累月做著粗重的活,早已生了厚厚的繭,哪里還能做刺繡這樣的活。

  “仁叔,我恐怕做不了這個?!?p>  仁叔愣了一下,又道:“那我還認識……”

  “仁叔,我想給你做事。”

  仁叔身側(cè)的人走進耳語了幾句,仁叔只搖頭道:“不成,她一個姑娘去了那種地方,一輩子就毀了?!?p>  手下倒并不回避,索性當(dāng)著擷枝的面直說:“柳姑娘原是個嬌生慣養(yǎng)的,讓她吃苦怕是不行。倒不如就讓她在蘇氏學(xué)點東西,我們再同蘇氏打打招呼,想來她也不會為難擷枝姑娘。而且……我們也可以讓擷枝替我們打聽一些權(quán)貴富商的人際往來,也沒什么危險的?!?p>  仁叔還想說什么,卻被擷枝打斷了,她用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成熟的姿態(tài)說:“仁叔,我愿意去那里?!?p>  猶豫了多日,仁叔終于還是同意了把擷枝送去拾芳樓。但仁叔從未讓她牽涉到他們的機要之中,也許是怕她泄密,也許是為了保護她。仁叔其實不曾主動向她索要過什么情報,倒是她自己每次把客人的談話記錄下來交給章胥。

  可自從去年起,她忽然就聯(lián)系不上仁叔了。后來她才知道,章叔、小六還有清復(fù)社許多舊人都已化作累累白骨了。今日秦梓湘一問令她十分擔(dān)心仁叔的安危,她不知該不該和旁人說起此事,思來想去,她決定去問問陸止蕭。

  “止蕭,你知道清復(fù)社嗎?”

  陸止蕭疑惑:“怎么問這個?”

  “今日孟氏夫婦過來,秦娘子和我提起了這個?!?p>  “其實但凡對江湖勢力有幾分了解的人都會知道清復(fù)社吧?!标懼故挼箾]怎么放心上,將剝好的橙子遞給擷枝。

  “謝謝?!睌X枝接過橙子,嫣然一笑。

  “不過說起清復(fù)社,”陸止蕭欲言又止,抬頭看了看擷枝,她專心致志地吃著橙子,仿佛那是最要緊的事情。她的神情讓他輕松了些,可仍不免小心翼翼道:“你還記不記得我?guī)闳サ哪莻€山洞?”

  擷枝怔忡不寧道:“你是想問我什么嗎?”

  陸止蕭淡然一笑:“你如果愿意說,會主動告訴我的。”

  “止蕭,我不是有意要瞞你?!?p>  “我知道?!蔽L(fēng)浮動,他的話直直傳到她的耳朵里。他仍微笑著看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厭一樣。

  話題戛然而止,好像彼此都不愿涉足對方隱秘的邊界。她心里覺得很溫柔,好像從沒有想過能和他有這樣默契。她正這樣想著,陸止蕭忽然板起了臉:“孟益是有家室的人,你少和他往來?!?p>  “你吃醋了?”

  他用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她低頭道:“哪里學(xué)的這樣不正經(jīng)。”

  “我就是吃醋了?!彼槐菊?jīng)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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