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那天傷了婆婆的臉面,近些日子,婆婆的臉拉的老長,做事也是氣呼呼的。她盡可能的避免和婆婆的正面爭鋒。眼看又到了收麥季節(jié),婆婆就算對她有意見也不好發(fā)作。
媛兒出生已經(jīng)快一百天了,眼瞅著孩子一天天的長大,她的心里更是焦急如焚。這樣下去永遠不是辦法,枯燥反復的生活只會讓人陷入絕境。如果她的孩子也像她這樣,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受人欺壓。她心里跟明鏡一般敞亮,如果媛兒不讀書,不識字,那么媛兒遲早成為下一個她!所以有一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一天天的被加固。
“龍鵬他娘,今天家里收成咋樣呀?”她從架子車后面探出頭,看了一眼。原來是村里柱梁子家的媳婦。有一次聽村里那些女人碎碎嘮嗑時,提起過她。柱梁子家這個媳婦,可是個厲害人物。且不說這媳婦第一胎就生的是兒子,就聽說脾氣爆的根本沒人敢惹,家里的活更是沒沾過手。自打嫁給柱梁子,說是一天好吃懶做,家里活不干,最重要還對家里二老惡語相向。有一次鬧得事大,整整在村里傳了兩周。好像事情就是因為公婆說了她一句不對,就被媳婦拿著刀恐嚇,最后硬是把菜刀擱在婆婆臉前,嚇得一家人再也沒多說一句。
她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一想到自己,當初來到他們家,從一開始就做錯了。如果她沒有唯唯諾諾,沒有膽怯生澀,也學著人家柱梁子媳婦這般作為,那現(xiàn)在也不至于落到這個地步。只是這世間的事,多的是你不得已還搞不明白的。
“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柱梁子媳婦,哎呀,還真巧哈。”婆婆笑臉迎上去。
“龍鵬他娘,你可真會說笑,這就一個村還沒一塊地大,碰個面還不是簡單事!”柱梁子媳婦也是笑瞇瞇的。
“哈哈,果真是別人家的媳婦子,說話一套一套的。不過今天收成不行!你知道的,前一段我家那個也生了,家里的活耽誤了!”婆婆的語氣怪怪的。
“瞧您說的,那生娃不是好事嗎?添子孫呢,是你的福氣!”
“啥福氣呦?要是都像你這肚子,那才是福氣!哎,不過這也是命,生兒生女,都是定的!”婆婆一副不樂意的樣子。
“你看你都說了,生兒生女是命,人家媳婦子給你兒子生娃,那就是本事,好的很!”柱梁子媳婦還一個勁的搭話。
她坐在架子車后面編著竹籠子,就聽著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說著。手里的竹簽子扎的她手生疼。
“哎,要不然還能咋整?,F(xiàn)在就看人家以后能給我生個大胖孫子不?我也就這一個兒子,要是靠不住,那這香火還不斷了!”婆婆的聲音越大的大,一副生怕別人聽不到的樣子。
“嘿,你就別瞎操心了!男人嘛,都那樣!遲早有的,到時候給你生幾個大胖孫子都不是問題!哈哈哈……”果然,這柱梁子媳婦也不是蓋的,幾句話就給圓回來了。人家是名聲在外,好也極好,差也極差。就雖然村里女人在她背后嚼舌根,但見到人家柱梁子媳婦,不都笑臉迎合!人不都這樣,雙面性?人前人后就不過為了活的好一點。有時候做的事,說的話,哪一個是完完全全順心的。這讓她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件事。
八歲那年,她還小,不怎么懂得顧及別人感受。其實她們家孩子也多,但好歹生活也算過得去。因為老父親是村里有名的木匠,娘親又是村里唯一的廚師。一來二去的,兩人經(jīng)別人介紹就在一起了,還結了婚生了孩子。老父親是很挑剔的一個人,因為比較嚴肅,所以村里的人對他都很尊重。而娘親是從骨子里溫柔的人,就算遇到天大的事,她也不會發(fā)脾氣。
娘親嫁給老父親后,父親就親手削木頭,量尺寸,打地基……花費了整整兩個年頭,造了套房子。里里外外——花園、后院、儲物房、牛羊圈……無不都是他親手做的。每天都吃娘親做的飯,他的口味也越來越挑。隔壁鄰居幾戶,有著同一個父親。他們幾個兄弟各有各家,一般也不怎么打招呼,就只有麥收季節(jié),大家才聚集起來碾麥子。
她印象里,他們幾個兄弟里有一個,是那種頹廢無用的人。小時候見他就穿的破破爛爛,臉就像陰水溝里的淤泥,又臟又丑。還有他那和雞窩沒兩樣的蓬松頭發(fā),像是從來沒洗過一樣。所以她向來是不喜歡這個奇怪的男人。八歲的夏天,她穿著娘親縫的白色短衣,花色短褲從菜園地里回來。手里抱著幾個西紅柿,一蹦一跳的。眼看快到自家門口,她看見那個男人從不遠的地方迎面走來。她下意識的咽了一下唾沫,手緊張的不經(jīng)意縮了下。她放慢腳步,心突突的跳著,生怕和那個男人打照面。
“回家嗎?”他?他竟然主動搭話?她一下子慌得把西紅柿散了一地。怎么辦?他主動說話了,我該怎么辦呢?她連忙追著撿起地上的西紅柿,要是他硬搶呢?
“小心點哦。”他的聲音沙啞的干澀,就像停了好久水的水龍頭突然接通,噴出來沙啞的氣息一樣。
“知,知道,知道了!”她像是抱著黃金一樣,撒腿就跑。沒跑幾步,不爭氣的眼淚嘩嘩的流?!鞍?,怪物,娘親,嗚嗚嗚……”那天回到家,她看著懷里一個被壓破流汁的西紅柿像咧嘴笑的娃娃,她更是氣的不行!心里把那個怪男人罵了好久。
晚上,娘親把她叫到高房臺階上,指著就隔了一面墻的怪男人家,說:“今天秀兒被嚇到了吧?秀兒今天回來哭了很久呢。”
“嗯嗯,娘親,隔壁那個怪人,怎么又丑又黑。他好臭??!”她仰起稚嫩的臉,毫無保留的說。
“秀兒,其實那個男人,他不是怪物,只是經(jīng)歷了有些事,他變成這個樣子了。但他還是完好善良的人?!蹦镉H也俯下頭認真的說。
“可他真的看起來很恐怖哎!”
“是呀,他的外表確實是讓人害怕。他的媳婦呀和別人走了,沒有再回來,所以他才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蹦镉H有點傷感。
“和別人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嗎?”她依舊不懂。
“嗯,是的。他是被別人放棄的人。所以他只是外表邋遢,但不是怪人。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一份愛,還有重振生活的信心!”娘親摸摸她的頭,一臉的惋惜。
“那,他還能變好嗎?我也讓他難受了是嗎?”她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什么,語氣也變得小心翼翼。
“你記住,所有的不小心傷害都可能造成別人的絕望。你還小,但以后你要記住這一點?!?p> 從那天之后,她對他也沒有那么害怕。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他的兄弟,當著鄰里的面把他們的父親趕出家門。一番爭執(zhí)之后,本來窮困潦倒的他竟主動帶老父親去了他家。
原來一個人的好壞,不是來自于外表。人的一生有很多不得已的時候,有時候糊里糊涂未免不是件好事。怕就怕活的太精分,太清楚,太明白。懂得太多道理卻依舊過不好一生。而越是不被善待的人,才能更加的知道如何去保護別人的柔軟??赡茈p面性是人與生俱來的一種自我防御的能力吧。
六月莊稼,七月收割,八月碾麥,九月算利。十月份天氣已經(jīng)變了。西北的秋季,算得上真正的冷暖分明。早上起來,冷嗖嗖的風穿透衣服,舔舐著你的皮膚。不是那種淋成落湯雞后的冷,而是舒服的溫柔的讓你不經(jīng)意打個冷顫的冷。過了早晨九點,太陽稀疏的散落在樹叉間。枝頭的布谷鳥觀察著地下行人的一舉一動。每當有人心里想著要找到它的時候,它就“布谷布谷,布谷吃酒”的放開嗓子叫。但奇怪的是,這叫聲像施了魔法,誰聽都是喊的自己的名字。好好的布谷聲竟也五花八門。
杏樹、櫻桃樹、白楊樹……殘缺的葉子在空中沙沙作響。她最愛家門口通向大馬路的那一排白楊樹。淺白色的樹皮,上面星星點點的黑色橫排,就好像畫在門邦上給小孩子記錄身高的一排排線。白楊樹很高的,水滴狀的葉子在空中飄呀飄,風一吹,美得很。以前她帶弟弟上學的時候,手里拿著針線活在樹下,一坐就是一下午。風吹著葉子鈴鈴響,她嘴里的戲曲吱吱哼哼的也沒停。
過了中午十二點,太陽睡醒了,整個天氣都變得暖和啦。這時候,大家伙都會睡會午覺,過了兩點,村子里熱鬧起來。沒有農(nóng)活的男女老少,都會找樂子。
一群老頭子老婆子,坐在小巷子口,說過去談現(xiàn)在,風雨坎坷已經(jīng)快把他們眼里的光磨盡了。
男人們聚在一起抽煙喝酒賭博,偶爾還鬧一出紅眼。最有趣的是那些年輕女人和中年女人。
她們手里不是拿著布鞋底,就是拿著碎花布衣服。嘴里八卦從沒停過,可手里也沒閑著。她們商量怎么繡的好看,怎么縫的牢固。
好不容易閑下來了,家里的孩子那更是得勁。他們三五結群:有去山溝溝里抓螳螂的;有爬上別人家草垛當蹦蹦床跳的;有玩過家家的;有隔著門挑釁別人家大狼狗的;還有在各種球場里打球……
天氣更冷了。
這天,她早起干完所有的活,在帶孩子。聽到小姑子和他吵了起來。
“哥,你現(xiàn)在也成家了,有了孩子。你說你老賴在家里也不是個事!”
“不是,沈彤,我在不在家和你有啥關系?你自己把你操心好!”
“和我沒關系?是,確實和我沒關系,但和爹娘有關系吧!”
“我住在家里有什么不對嗎?”
“你已經(jīng)結婚了,你就該搬出去。爹娘這么辛苦,根本就不能在供給你們。你是個男人你就搬出去!”
“今天我就不搬,我看爹娘還沒說話,誰敢讓我搬出去?”他語氣有點失控。其實他和公公之間的矛盾也不少,但在他心里,他一直都很在意的。
“爹,你說句話,你說他該不該?”小姑子戾氣逼人。
“嗯~那個,龍鵬,你結婚也有兩年了。就,哎……”公公吞吞吐吐的。
她知道,那天午飯后她收拾洗碗,看到公公手里拿著一張紙,神情凝重??磥硎虑橐呀?jīng)很明了了。婆婆早就不喜她就在家里,想必是讓小姑子寫了一份分家的憑據(jù)吧。真是煞費苦心呢。她自嘲的一笑。
“哎呀,彤娃,你咋這樣說你哥哥呢?”果然是婆婆。
“娘,你好好管管沈彤,我看她現(xiàn)在沒大沒小的,不像話!”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
“鵬娃,不是娘說你。不過確實,你也知道你爹身體越來越不行。你看你媳婦也沒生個男娃,這樣下去根本不行!”他一臉不可思議,他以為只是妹妹的無理取鬧!
“哦,這樣嗎?那你們什么意思?讓我們搬出去?”
“肯定呀,早點搬出去!”小姑子仗著婆婆撐腰,氣勢囂張。
“沈彤,你他娘的閉嘴,你算老幾,我問的是你嗎?我今天就聽一句話,爹娘,你們說!”他已經(jīng)完全失控啦。
“哎呀,不分也行嘛!你別罵你你妹妹了。要怪就怪你娶的女人不爭氣!要是是個大胖孫子,你妹妹能說這話嗎?”婆婆這般無理取鬧。這和她有什么關系?
“那都現(xiàn)在這樣了,還能怎么樣?還能離嗎?”他火氣沖天,已經(jīng)言不由心。
“那最好不過了,有本事你就和她離了!”
離婚嗎?她抱著孩子的手緊了一下。這些人真的太過分了吧,就算離婚,也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見嗎?
“我看你是老糊涂啦!隨你們吧!”他轉身把門摔的直響,火冒三丈的出去了。
“這都造的啥孽呀?”婆婆一副哭腔!
“我看都是那個女人造的,自從她來到我們家,我們家就沒有安生過!”三姑子和小姑子異口同聲。
“離,都離!這婚今天必須離!這糟心的女人!”婆婆看著兒子出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她回到側房把孩子鎖在房子里,自己一個人出來徑直的走向正房。
“今天是誰說的要離?什么時候?說好離,咱今天就離定了!”很顯然,他們一家人都震住了。從來都忍聲吞氣的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呵,呦,這是作威呢?誰,誰怕你?有本事說,怕你沒本事做!”
小姑子覺得她這是嚇唬他們呢。讓她真的做她可沒膽,咋能給她傲氣的機會呢。
“好,我今天就是有這個本事!”她眼睛里堅定的光一閃一閃的。說完,她就轉身,返回去了側房。她看了一下,她的所有東西:就簡單的幾件破衣服、洗漱品、結婚證還有娘親給她的平安符。她二話沒說就打包好了,抱起女兒就出去了。
“你們明天來我家吧,咱就把這婚離了!”說罷,她也頭沒回的離開了。
“天吶,這是啥事呀!快去找你哥!”婆婆一下子慌了。她向來是在家里作威作福,但在外面是死要面子。在家可勁的使喚兒媳婦,在外面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這讓別人知道兒媳婦跑了,還不丟盡臉面!
幾個小姑子一看,也慌了,都紛紛出去找人。
“哎,我看這家,是不得安寧咳咳咳……”公公倚著墻嘆氣說道。
沒一會,在沈天霞家,找到了他。他臉拉的很長,背著光,和暗沉的黃土沒有區(qū)別。小姑子自知風波源頭是自個兒,所以畏畏縮縮的走在最后面。
二姑子和大姑子大跨步跑過去,氣喘吁吁的說:“龍鵬,快,弟妹真的走了!她要離婚,現(xiàn)在都帶著孩子走了!”
“呵,你們不是一直都希望這樣嗎,現(xiàn)在好了,讓她走!”他心里有一點莫名的失落和難過,可嘴上還是要強的說。
“哎呀,鵬子。你聽姐勸,快去吧,不說你兩咋樣,那要是離了,娃兒咋整嘛?”大姑子有點手足無措。
最后在大姑子和二姑子的軟磨硬泡下,他才跳下臺階,一溜煙兒的超村口跑去。
這邊,她抱著孩子,手里還拿著包,剛出了村口。就聽到后面有人喊她。她也是來氣,頭都沒回,更是邁開步子往前走。
“你干嘛呀,還真離?”他大喘氣的跑過來,拉住她的胳膊。
“管你啥事?”
“管我啥事,你是我媳婦?你說管我啥事?”
“呵,那你要不是為了顧及你娘的臉,你會追過來?”
“好吧,就算要離,可你也為孩子想一下!”
“孩子是我的,我早就想好了。再擱你家待著,她遲早得完蛋!”
“你到底啥意思?告訴你,今天這婚離不離全看我!”
“我管你離不離,我要回我家!”她強掙著,想掙脫他的手。
沒一會,周圍看笑話的人越聚越多,表面上都勸解,心里都是看鬧攤。
這時候,公婆和幾個姑子也來了。她更是想掙開束縛早點回家!
“天吶,這是鬧的啥事嗎?”婆婆眼看圍觀的村里人越來越多,她佯裝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最要命的是,她整個人滑坐在地上,“你們看,這兒媳婦人家非要離婚!我沈家對她也算是好了。就她生了娃以后,壓根就沒怎么干活啥活?!?p> “沒有干活?你還真的是說謊話不臉紅。不害臊嗎?”她氣的不行。
“你們聽聽,我現(xiàn)在說一句話都要頂嘴。我一個老太婆,還能把你咋樣嗎?就昨天說了你一句,再說說一句你肉又不疼,你還要離婚,回娘家?造孽??!”蓬松的黃土活潑地爬上婆婆的褲子,有一些還混著虛假的眼淚聚集成一個小球。
“哎呀,龍鵬媳婦,別離了,你就算不為你考慮,也為娃娃考慮,你現(xiàn)在又不是一個人!”村人七嘴八舌的勸起來。所有人都是這樣,不明不白的做著好人,以為一味地退讓妥協(xié)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她心頭一緊,眼淚就嘩嘩的往下流。嘈雜的聲音把她包圍。直到最后,她手里的包掉在地上,她順勢倒在地上,任由深淵把她吞沒。
次日,流言隨風飄到了娘家。她的娘親哭著喊著求老父親去看看她。
自打昨天被拉回去,她待在房間里,聽著公婆和幾個姑子在外面破口大罵。她內心像死水一般,眼睛盡是苦澀。直到聽到老父親的聲音。她淚光閃閃的眼睛好像看到希望。她三步做兩步的跳下床,從側房沖出來。
“親家呀,快進來噢!好久沒見你來了。”公公倒是先問候起來。
她看著父親被擁著走進正房,她心里的期待一下子就落空了。腳上像是拖著十斤重的鐵塊。她慢慢的走到房門口。
“那個,嗯,最近你們怎么樣?”老父親細聲細語的問。
“這不就這樣嗎,挺好的!”婆婆熱情的洋溢著。
“嗯,就是,那個,我聽說了那個秀兒好像有些事?”老父親問了。
“哎呀,親家公,瞧你說的,能有啥事,好著呢!”婆婆面不改色。
“這樣嗎?好像……”
“爹,我想回家!”她聽不下去了,就沖進來了。我想回家,一刻都不想在這里待著。
“兒媳婦,你又鬧啥,這不好好過日子呢嗎,突然怎么啦?”婆婆訕訕的看向她。
“我不管,爹,帶我回家吧!我求你了!”她眼淚裹著嘶啞的聲音。
“親家公,你別聽她說。我知道,秀兒肯定是想家啦!是啊,最近帶孩子,她都沒怎么回去呢?怕是想家了?”
“不是的,爹,走吧,我準備好了?!崩细赣H看著他的女兒,眼睛紅的讓人心疼。他知道的,她肯定受了很大的委屈。可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還怎么收回來?
“秀兒,那個……”老父親結結巴巴的,語氣有點哽咽。
“秀兒,要是想回家,可以回家來看看的。但日子還是要過得,我…”老父親連頭也不敢抬,只感覺有一雙眼睛恨恨得看著自己。
她直接癱坐在地上。這是自己的父親,是那個生養(yǎng)自己的男人!
無聲的淚決堤啦,她無助的閉上眼睛,再也沒有看她的老父親。
“秀兒……”
“你走吧,我不想見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被輸給這樣的一家人。我不會原諒你的,你就帶著悔恨過一輩子吧!”她突然變得很平靜,像暴風雨來臨的夜晚。
“秀兒,你聽我……”他悔恨的不行。是他,全怪他!
她什么也沒聽進去,就那樣起身,丟了魂似的,一拐一拐的出去了。天邊遠處黑色的鳥闖進紅腫的眼睛里,她恍惚的知道,她還是沒法恨他。是的,沒辦法!
葉陽嘉沐
寫這一段,我莫名的壓抑。我們都說:往事隨風,好聚好散,一切隨緣??墒亲銎饋黼y喔。以局外人的視覺,安慰評價別人的脆弱,一切顯得蒼白無力。成年人的快樂是短暫的,永恒的只有孤獨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