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睜著懵懵懂懂地眼睛,迷茫地聽完,有些疑惑地看向宋涵又看了看笑得分在雞賊的陳煜,“可是,我聽別的小朋友說,爸爸媽媽都是一起睡的誒?!?p> 孩子,你們平時都聊的什么??!宋涵微微汗顏。
陳煜忍不住笑出了聲,“遠遠,你爸爸媽媽比較特別,他們……”丁予咳嗽一聲,眼神示意陳煜別亂說話?!八麄兌枷雴为毢瓦h遠睡,昨天輪到你爸爸了,他估計忘了。”
丁予迎上遠遠探究的目光,尷尬一笑,微不可查地瞪了眼陳煜,對遠遠解釋道:“對不起遠遠,爸爸忘了,你可以原諒爸爸嗎?”
遠遠撅著小嘴巴,晃著腦袋想了一會,“不然爸爸媽媽以后就都和遠遠一起睡吧,遠遠不會嫌棄你們是兩個人的?!闭f完自己還想了想可行性,認可自己般點了點小腦袋。
宋涵一聽,慌了:“遠遠,不用太勉強的,我們換著陪你睡就很滿足了?!?p> 陳煜頂著黑人問號臉看著宋涵。這孩子,小時侯也沒覺得她呆啊,現(xiàn)在怎么覺得她這么瓜呢?
丁予咳了一聲,摸摸遠遠的頭,“爸爸媽媽有時候工作很晚,時間不一致,可能沒辦法總是陪遠遠睡,遠遠是個小男子漢了,也不需要呸了知道嗎?”
遠遠:“那軒軒自己睡,爸爸媽媽不孤單嗎?”
宋涵覺得這個早晨有點兒迷,一個個都聊些什么呢?不能繼續(xù)下去了,不然沒完沒了了,“遠遠,快吃早餐,一會兒爸爸送你去上學(xué)該遲到了,媽媽也要工作啦,我們比比誰先吃完叭。”宋涵生硬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小孩子嘛,玩心勝負心都重一點兒,一下子注意力就轉(zhuǎn)移了。于是一大一小開始吭哧吭哧掃蕩早餐。陳煜看了眼同樣無可奈何的丁予,嘆了口氣……
“遠遠,在學(xué)校要聽老師的話,和小朋友好好相處哦~”宋涵透過車窗,對副駕駛上綁好安全帶的遠遠說。
遠遠:“好,媽媽也要好好工作哦?!?p> 宋涵沖遠遠點了點頭,“好。”然后看向丁予,“注意安全?!?p> 丁予微微頷首,末了,想起什么似的,表情微微嚴肅,“一個人在家記得鎖門。”
“知道啦,煜煜在家陪我呢?!?p> 丁予“嗯”了一聲,“走了”說著,發(fā)動車子。
宋涵沖他揮了揮手,車子在眼前發(fā)動,開走了。
“好了,別依依不舍了,你任務(wù)不輕呢,展覽沒多久了?!标愳弦锌吭陂T邊,沖在原地發(fā)愣的宋涵道。
宋涵回過神,“我哪有依依不舍,我只是在想那輛車挺好的?!彼叩疥愳仙砼?,“是我買的還是丁予買的???”
陳煜嘴角抽了抽,“你的車在車庫里,丁予開的自己的。你好歹現(xiàn)在也算是個知名小藝術(shù)家,這么物質(zhì)合適嗎?”
宋涵撇了撇嘴,“那不是我沒有經(jīng)歷受藝術(shù)熏陶的過程嘛,再說了,我是夸車好看,這是審美問題,不是金錢問題,我哪有你說的那么物質(zhì)啊~”
陳煜走進屋內(nèi),“好好好,你不物質(zhì)。”她轉(zhuǎn)頭看了眼宋涵,“快進來吧,別杵那兒了,還有得你忙的呢。”
宋涵進門,關(guān)上了門,想起丁予的叮囑,鎖了門,轉(zhuǎn)身走向陳煜,“好好好,別催啦,我來了。”
宋涵:“煜煜,你確定這些都是我的作品?”宋涵跟著陳煜進了一個平時沒進過的房間,看著一滿屋子的攝影繪畫作品,愣住了。
陳煜點點頭“嗯,這些都是。”里面是你早期的繪畫作品,外面這些是你最近的攝影作品和設(shè)計作品。
宋涵走近正對著門的那件攝影作品,感嘆出聲:“哇,這個女孩兒的眼睛好漂亮啊,哇,就是眼神看到就很心疼?!?p> 陳煜默了默,“嗯,你果然很喜歡她。”
宋涵:“我之前也很喜歡這個女孩兒?”
陳煜走近那件攝影作品,看著作品中女孩兒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眸,微微點頭,“嗯,你很喜歡她。”頓了頓,又說,“那時候你還沒有領(lǐng)養(yǎng)遠遠,你那時候本是想領(lǐng)養(yǎng)她的。”
宋涵一聽,來了興趣,“那我為什么沒有領(lǐng)養(yǎng)她啊,按照你的意思,我應(yīng)該很喜歡她啊?!?p> 陳煜看向宋涵,眼神晦澀,“她,拒絕了你?!?p> 宋涵有些不明白,“她拒絕了我,難道她不喜歡我嗎?”
陳煜搖了搖頭,“不是,她很喜歡你?!?p> 宋涵不解,“那為什么?”
陳煜低下頭,“因為太像,也太喜歡了,所以她想自己變得更好,像你一樣,她覺得,那樣才是蛻變。你尊重她,所以……”
宋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所以,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應(yīng)該長大了吧,展覽有邀請她嗎?”
陳煜突然沉默了。宋涵看陳煜表情不對,“煜煜,她怎么了?”
陳煜別過臉看向別處,“她…去世很久了?!标愳蠜]敢看宋涵的眼睛,那女孩兒那年走得突然,宋涵為此難過了很久,很久……
宋涵一怔,酸楚涌上心頭,“我,都不記得了,她,叫什么名字啊?!?p> 陳煜:“楊白,白楊樹的楊,白?!?p> 宋涵吸了吸鼻子,微微發(fā)紅的眼睛看著陳煜,“可以講講我們怎么認識的嗎?”
陳煜注視宋涵良久,似是妥協(xié)了什么地嘆了口氣,“好吧?!?p> ______
認識楊白是在宋涵25歲的時候,宋涵第一眼看到那個小女孩兒,就覺得她特別。明明看起來才六七歲的樣子,一雙眼眸卻透漏出飽經(jīng)滄桑的感覺,少女眼神里的本該有的那縷光,好似蒙了塵。
那眼神讓宋涵下意識想起自己的過去,痛苦、掙扎。宋涵過去搭話了。
“你叫什么名字?!彼魏瓎?。
“你又叫什么名字?”少女抬眸直視著宋涵的眼鏡,不卑不亢,帶點兒刺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倒也不會讓人心生不喜。
宋涵覺得自己喜歡這個女孩兒,“我叫宋涵,今年25歲,你呢?”宋涵沖他友好地笑了笑。
女孩兒卻是將本放在桌上攤著的手收回座位下,“楊白,白楊樹的楊白?!鄙倥粗矍暗某赡昱樱澳?,有什么事兒嗎?”
宋涵笑笑,“沒事兒,就是想認識你。”
楊白“為什么?”
宋涵:“我覺得你可能會需要我?!闭f著,宋涵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雙手拿著遞給了楊白。
楊白禮貌地接過,看了眼漸漸變暗的天,又看了看宋涵,突然開口,“你能帶我回家嗎?”
宋涵一怔,“你的情況允許我接納你嗎?”
楊白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是孤兒,領(lǐng)養(yǎng)我的人……很壞,你能給我家嗎?”
宋涵一愣,起身,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走吧?!?p> 兩人仿佛天生就靈魂契合,無需多言,你信我,我也是。
楊白的自由被宋涵爭取過來,養(yǎng)父也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被判無期。
“楊白,你要不要做我女兒?”宋涵在勝訴的那天對楊白說。
楊白沉默著,沒有說話,宋涵以為這個心智成熟的小女孩兒有什么顧慮。
宋涵:“我不能生育,你會是我的唯一的孩子?!?p> 楊白搖了搖頭,看著宋涵說:“姐姐很好,我不是因為這些?!?p> 宋涵愣了愣,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楊白罕見地沖宋涵笑了,“其實,在打官司的期間,我的生父母找到了我……”
宋涵一愣,倒是沒想到。宋涵突然有一絲窘迫,“家人團聚,祝賀你。”
楊白看出宋涵心中的酸楚,她上前抱住了宋涵,緊緊的。
“姐姐,我會變成像你一樣優(yōu)秀的人來見你的,你要等我哦?!闭f完,笑著親了宋涵的臉頰一口。
宋涵心里感到慰籍,回抱了楊白,“好,我等你。”
也就是離開那天,宋涵拍下了那張照片。宋涵沒想到,原來那時候,是楊白的告別。
楊白年紀太小,經(jīng)歷的卻太多,她承受了一些成年人都無法面對的苦難。她本該野蠻生長,像白楊樹一樣生命力頑強,可是……年幼的軀體已經(jīng)承受不住負荷,楊白知道,自己不能陪那個喜歡的姐姐很久很久了,她甚至沒有辦法去回報什么,所以,想留下希望和溫暖離開。
楊白走的那天,宋涵到底知道了。她趕到火葬場的時候,人已經(jīng)焚化了,宋涵連她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楊白到底是了解宋涵的,她留了一封信,在她死后第二個月,被交到了宋涵手里。
宋涵打開信封時,一片白楊樹葉落了下來,宋涵小心拾起。宋涵麻木地打開信封,稚嫩的字體跳進她的眼睛里,護住了她眼中忽明忽暗的光。
“姐姐,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埋在了白楊樹下。你沒在哭吧,希望你不要難過。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我的爸爸媽媽是故意不要我的,我不是男孩兒,爺爺奶奶在我一出生就想溺死我,他們只好悄悄把我送去孤兒院,我一直都知道。
我不怪他們,他們生了我,沒辦法護住我,我怨,是真的,但是他們還是在乎我的,不然,我早就沒了,也就沒有機會遇見姐姐了。
對不起,姐姐,我病了,很嚴重很嚴重,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想你看著我走,不想你難過的。
我記得姐姐對我說:世界一定不會對每個人溫柔,但每個人都值得被溫柔對待。我感謝能遇到姐姐,讓我又看到了光。我也希望姐姐,帶著光繼續(xù)努力生活下去。
我愛你呀,我的姐姐,你一定要相信,你很難得,也很值得啊。
我一直都在啊……”
信紙被淚水濕潤,有些字跡已經(jīng)不太能看清,宋涵拿著信紙,心理難受極了。即便在現(xiàn)在的記憶中沒有那個小女孩兒的身影,宋涵也仿佛能感受到那個小女孩兒的溫暖,帶著絕望的熱烈,無盡的溫柔。
宋涵吸了吸鼻子,再看照片中定格的眼神時,百感交集,笑得那般熱烈,眼里卻有著溫暖悲傷的道別……
陳煜:“后來,你就遇到了遠遠,他是楊白的弟弟……”
宋涵一愣,看向陳煜。
陳煜當著宋涵點了支煙,“那家人后來你一直都有關(guān)照。一次意外事故,只剩下遠遠了,你就收養(yǎng)了他?!?p> 宋涵掐走陳煜口中的煙,放在自己口中猛吸一口,嗆出了眼淚,她有很多問題想問陳煜,但是她知道,陳煜不會告訴自己。自己大概……有一段很灰暗的過去吧,才讓他們都避之不提。
將煙塞回陳煜嘴里,宋涵又猛烈地咳了幾聲,“你以后也少抽吧,這味道太難受了?!钡牵遣皇沁@味道,能麻痹人,讓人的難過變淡呢?
宋涵不知道自己,她只知道,自己好像聽到了門鈴聲,她看向陳煜,“有客人?”
陳煜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