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谷中傳出一陣激烈的鼓聲,響徹了寂夜。
伴隨著鼓聲,谷口高臺亮起盞盞明燈,照得高臺通體透亮,可與明月爭輝,一下子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在兩百雙眼睛的注視之下,辜長鳴徐步走下高臺,與一老嫗擦肩而過,將現(xiàn)場的指揮棒交給了她。
老嫗剛走上臺,就見一股凜冽的寒風迎著眾考生的面兒而來,風中暗含有強大的威勢,讓這些個少年少女如負泰山,陡然喘不過氣來。
所幸,老嫗意不在為難,見好就收,而后對著臺下大喘粗氣的考生們道:“考核內(nèi)容很簡單,這高臺之后有峽谷一座,十人一組穿過去,咱們另一頭見。”
“那如何算通過呢?”一個年齡較大的考生鼓起勇氣問道,這一問,問的是所有人的心聲。
“我是主考官,我說你過,你就過?!?p> 老嫗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但她話音還未落,便引起一片嘩然,臺下考生各懷心思,議論紛紛:有的人依仗天時地利,胸有成竹;有的人得知壓錯題目,怨天尤人;有的人苦心準備多日,摩拳擦掌;還有人擔心評定不公,疑心重重……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設定,完美到堵上所有人的嘴。
老嫗身在高處,將一切聲音盡收耳中,但她不以為意,也不著急,給嘰嘰喳喳的考生們留足了時間,待他們傲慢夠了緊張夠了抱怨夠了,才冷冰冰道:“按照各自編號排隊,聽我安排,若有假冒頂替者,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終身禁考?!?p> “現(xiàn)在,所有人肅靜,編號一到十,出列?!?p> 十名考生走出人群,或緊張或興奮,神情各異,為首者朝老嫗深鞠一躬,積極介紹自己道:“仙師,我是崔小敬,來自西國崔家。”
西國崔家雖不比林家蔡家,但亦是厚土國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宗族,選擇此時報出,意圖不言而喻。
奈何,巍然立于他面前的是厚土學院,是整個厚土國的根基,區(qū)區(qū)一個崔家如何比肩?他話音還未落,眾考生便在林彥宇的帶領下爆發(fā)出陣陣噓聲,令他尷尬不已。
老嫗面上波瀾不驚,雙眼凝視著那個崔家子弟,問道:“你的編號?”
“一號?!贝扌【醋援斒窃掃f到了,不由喜上眉梢,哪里還顧那些譏諷他的人,殊不知,他的這份喜悅是多么夢幻。
“一號崔小敬威脅考官,降一等?!?p> 從天堂到地獄,莫過于是。
“哈哈哈!”人群中爆發(fā)出一聲嘲笑,如落在枯草上的火星,轉(zhuǎn)瞬就熊熊燃燒起來,一時間,譏笑與嘲諷傳染不停,蔓延不止,令崔小敬無地自容,只好帶著這份屈辱盡快出發(fā),與其余九人一同消失在諸人的視線里。
很快,峽谷中便傳出慘叫聲,伴著夜間陰涼的風,灌入谷外考生們的耳朵,為他們生出一身雞皮疙瘩。
慘叫聲響起沒多久,老嫗就下令道:“編號十一至二十,出發(fā)。”
組與組之間的間隔,竟然只有片刻,遠低于鷓鴣仔的預期。
若是如此,整個入山大典耗時最久的,豈不是那個老翁辜長鳴的發(fā)言?作為厚土國一年之中最隆重的大典之一,這可真是太諷刺了……
“下一組。”
……
“六十一至七十。”
……
沉思之中,時間過得飛快,還不及鷓鴣仔準備好,他就聽到了自己的組間。他喚醒神庭內(nèi)等到睡著的少年,跟在八十四號考生身后,繞過高臺,向著峽谷走去。
時隔半日,他哪里還記得,他身后五個號碼所對應的,是哪五個少年。
*
峽谷其內(nèi)與其外,完全是兩種場景。
一步入峽谷,剛剛接管了身體的白夜立刻被濃霧所包圍,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淵,連五指都不得見。
在濃霧之外,陣陣怪聲自四面八方響起,有聲之凄凄,有音之靡靡,忽遠忽近,不可知其源,怖人非常。白夜畢竟是少年,被聲音震懾在原地,一步都不敢動。
“熊孩兒,你怕了?”
“小爺我會怕?。俊泵鎸p鴣仔的靈魂拷問,白夜縱使牙齒打顫,也仍然要嘴硬。
“沒關系,我也怕?!?p> “廢物。”
白夜嘴一撇,操縱著身體往前試探,但他此時早已腿軟,只是往前一步,就差一點失去平衡,癱倒在地。
“熊孩兒,誰是廢物?”
“小爺只是小心,小心能使鬼推磨!”
“我建議你以后少說話?!?p> “該小爺這么說才對!”白夜說著,又往前邁出了一步,這一次,他內(nèi)心的恐懼要輕一些,畢竟,除了黑,這峽谷似乎也沒什么危險。
“無聊?!?p> 像是要對少年的輕蔑做出回應,少年話音還未落,其周遭便吹過一陣陰風,將濃霧撕開一個口子,迎面撲在少年身上,寒入少年骨髓。
陰風帶來了奇異的香氣,似檀香,又似茱萸,吸入鼻中,頗覺上癮,少年不由貪婪地吐納起來。
哪知,這種氣味竟能突破物質(zhì)與精神的界限,傳入神庭,并很快于其中膨脹起來,彌漫在其間的各個角落。
忽然被奇怪的氣味包圍,鷓鴣仔不明所以,從枯木下起身審視情況。只見,整個神庭都被暗黃色的氣體所籠罩著,陰陰沉沉,本就冷清的顏色顯得更加冷清,本就匱乏的生機……不妙!
“熊孩兒,這神庭菩提上的綠葉,怎么都枯萎了?”
“當真???”
白夜的反響比鷓鴣仔要大許多倍,他毫不猶豫遁回神庭,與鷓鴣仔并肩佇立,面面相覷。
沒有錯,此時此刻映在他們眼中的,是菩提樹上僅有的幾片葉子,葉色枯黃,葉面緊皺,距離化作春泥只差一陣春風。
少年開始顫抖,比剛才恐懼時更劇烈地顫抖,一股絕望的氣息開始自他身上散發(fā)出來,有形有色,為神庭中暗黃色的空氣添上了一抹淺黑。
鷓鴣仔同樣是沮喪的,甚至更加沮喪。相比破罐子破摔的少年,他對這幾片綠葉抱有更大的希望,他指望自己的到來能夠給這方神庭帶來改變,使其順利逢春,步入正軌;卻不料,不順利且不說,數(shù)月的努力,偏偏在這樣一個需要證明自己的時刻毀于一旦,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活活要把他逼死。
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