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泥土與青草的芬芳讓人心曠神怡,精神為之一振。
唐天星卻不然,焦急得滿頭大汗,他懷里抱著的人臉色越來越差,呼吸也漸弱下去,他心慌難安。
“喂,撐住啊,你死在我懷里,官長竺肯定要殺了我的,我還年輕,我不要死在你們天官府?!?p> 唐天星快速掠過屋頂,以求最快將程采送到藥堂,他已經(jīng)跟著黑鳥出了迷蹤林。
程采按住自己的傷口,撕心裂肺的痛感一直在沖擊著她,隨時都會昏迷,“你少廢話。”
“大姐你就少說兩句,留著力氣活命?!碧铺煨强匆姵滩砂磯簜诘氖种副货r血滲透,明明點住了穴道,怎么還會流這么多。
程采雖然疼得要死要活,但還是有力氣瞪著唐天星,“你說誰大姐?”
“不是,我就隨口,啊,我大姐,我是大姐?!?p> 程采攬在唐天星脖子上的手狠狠摳住他肩頸處的肌肉,唐天星吃痛又不敢放手。
“哇,你這女人下手太狠了吧,輕點輕點。”
唐天星加快了速度,他知道程采是快撐不下去了,以前沒覺得藥堂偏僻,現(xiàn)在卻覺得好遠(yuǎn)。
“謝謝你?!背滩呻p眼迷離,一陣陣空白向她襲來,四肢失去知覺,緩緩松開了唐天星。
唐天星皺眉,抱緊要滑落的程采,“撐住撐住撐??!”
剛剛還那么有力氣掐他,怎么說昏就昏。
藥堂就在前面,唐天星一腳踹開了大門,大聲嚷嚷,“長老!快出來!救人了!人命關(guān)天!”
“怎么了?”長老正躺在院里搭的稻草棚下休憩,聽見一聲巨響嚇得坐了起來,他一把年紀(jì)了,經(jīng)不住嚇。
“您還有心思午睡,出大事了?!?p> 唐天星把懷里的程采帶到房間里面,輕輕放到床上,生怕牽扯到程采的傷口。
程采已經(jīng)變成半個血人,穿著的黑衣一擰就能滴出血。
唐天星穿的紅衣沾著血液本不顯眼,但血液干涸后留下大片褐色印記,足以看出程采的失血量。
長老捋起袖子,讓唐天星站一邊去,面色凝重地為程采診查傷口。
傷口只有肩膀一處,卻深之又深,筋骨均斷,血肉翻飛,究竟是何人所為,下手狠毒之至。
“不好,去把老夫放在白色匣子里的紅色小瓷瓶拿來,這丫頭怎么會傷成這樣,全身的血液流失了近一半?!?p> 換作常人,這等失血早就一命嗚呼,回天乏術(shù),但程采不同,經(jīng)受過斷脈重塑,身體結(jié)構(gòu)已經(jīng)脫開凡人,尚有一線生機(jī)。
唐天星趕緊去翻瓷瓶,“我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一進(jìn)迷蹤林就發(fā)現(xiàn)她渾身是血地躺著,醒來后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有人闖進(jìn)來了?!?p> “再去打些熱水來,要快!”長老奪過唐天星手里的瓷瓶,倒出一粒燦金色的藥丸給程采服下。
程采已經(jīng)失去意識,眼睫顫動,痛苦萬分。
“好,我這就去。”唐天星幫不上別的,權(quán)當(dāng)跑腿的伙計去弄熱水。
長老剪開程采沾血的衣裳,顧不得什么男女有別,加上他一把年紀(jì)了,沒有什么顧忌。
血肉與衣裳粘黏在一起,長老必須清理干凈傷口。
在唐天星進(jìn)來前,長老將屏風(fēng)架了起來,只讓唐天星在屏風(fēng)外忙活換水。
清理傷口花了長老一刻鐘的時間,身邊的熱水不知道換了多少盆,額頭上出的汗打濕了胡子。
“丫頭能不能緩過這口氣,就看這針下得準(zhǔn)不準(zhǔn)了?!?p> 長老已經(jīng)用紗布和棉線縫住傷口止住了血液,攤開布袋,取出里面最粗的一根銀針,就著程采的心臟位置扎了下去。
生死一瞬,程采腦袋里的空白瞬間消散,心頭一陣心悸,世界變得清晰起來,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疼痛。
“長老!”程采咬著下唇,盡量讓自己穩(wěn)住心神,從鬼門關(guān)回來還真不容易,她都看見黑白無常來接她了。
“來,把這個藥吃了,老夫已經(jīng)給你上了麻沸散,你再忍忍就不痛了?!?p> 長老有些心疼地看著程采,這丫頭的性格像男孩,好武愛招惹是非。
平日跟師弟們切磋出一身傷跑他這來上藥,可沒有一次是傷成這樣,長老第一次在程采眼里看到了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我不要緊,皇上到天算居見到師傅了嗎?來著不善,而且武功極高?!?p> 程采服了藥后,舒服了許多,疼痛也慢慢淡去,只是四肢非常無力,失血過多,血氣不足。
“我送你來的時候,胖綰就帶皇上過去了,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見到了,你放心吧?!?p> “不,我怎么能放心,我被黑影打傷后,只剩師兄一個人面對黑影,他肯定兇多吉少了。”
“什么黑影?你說清楚一些。”唐天星焦急地問道。
能將程采傷成這樣,萬一胖綰遇上就大事不妙了,她武功那么差,肯定沒有還手的機(jī)會。
程采將發(fā)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今早她和師兄準(zhǔn)備偷偷到天官府外打探傷楚郇的那伙人,誰知……
“師兄,你看出什么門道了嗎?”程采蹲在樹上,正是為進(jìn)入天官府提供樹藤的參天古樹。
官長竺在樹下通過辨認(rèn)足跡和留在樹枝上的打斗痕跡進(jìn)行推測,“對方大概有十人,四周的泥土都帶著一點毒性,這種毒不屬于炎國?!?p> “那果真是黃國人?”程采一躍而下,她已經(jīng)查看過四周,并沒有那伙人的蹤影。
“不好下此定論,你看這里,深淺不一的血跡,灑濺的方向也不同,應(yīng)該是楚郇大意受到攻擊時也傷到了對方?!?p> “楚郇的身手不錯,對方能傷到他肯定不是泛泛之輩?!?p> “嗯,至少用毒方面是一絕,而且擅長暗算與奇襲?!?p> 官長竺撥開一處草叢,發(fā)現(xiàn)了一塊月牙形的銅牌,銅牌雖然古舊,但看得出主人很看重,經(jīng)常拿在手里摩挲,“你看這是什么?”
“好像有些年代了,原本就在還是……”程采接過月牙銅牌翻看了一番,交還到官長竺手里。
她沒見過這樣的令牌,說是令牌也不準(zhǔn)確,更像是做成牌子的信物,邊緣的突起像是卡槽,有著另一半能夠契合。
“不,我覺得是那伙人不小心遺留的,等回去帶給師傅看下,他肯定知道銅牌的來路。”
官長竺將銅牌收好,又仔細(xì)查勘了一番現(xiàn)場,確保沒有遺漏的線索。
“師兄,我們再到別處看看?!背滩捎X得此處沒有更多的線索,不用耗費太多時間。
那伙人也不知打傷楚郇后去了哪里,不過看情況還不知道進(jìn)入天官府的方法。
“很奇怪,為什么對方受傷后留下的血跡只有一處,楚兄弟應(yīng)該傷到了他的根本,不可能只有這點血,一定有什么地方遺漏了?!?p> 官長竺能辨認(rèn)出楚郇的血跡從受傷的地方一直滴到懸崖邊,接著就掉了下去,而對方只撒了一點血液在原地,根本不符合常理。
“說不定是當(dāng)場止了血。”程采蹲在血跡旁,她沒有學(xué)過辨痕尋跡之術(shù),只能聽官長竺給他分析。
“不,至少會有垂直滴落的一些血跡,就算是一滴也比沒有來得正常。”
官長竺疑惑的摸著下巴,腦子里還原當(dāng)時的場景,十個黑衣人將楚郇圍堵在懸崖邊,其中兩人出手傷到楚郇。
楚郇墜落懸崖前還擊也傷到了對方,那么對方是在一瞬間點住自己止了血,縱然瞬間止血,出血量也不該是這么少。
“把牌子還來?!惫燎逵值蛦〉纳ひ舨恢獜暮翁巶鱽?,給人一種陰寒地獄的感覺。
程采站了起來,這聲音聽得她頭皮發(fā)麻,這是人能發(fā)出的聲音嗎?猶如惡鬼低吟索命。
“閣下是何人?”官長竺第一時間護(hù)住程采,來人武功在他們之上,根本找不到人影。
“還來?!比缤呙?,聲音再次傳來。
“想要東西你先現(xiàn)身,躲起來算什么本事?”程采和官長竺背靠著背,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來人的突襲。
一道黑影在兩人面前閃過,根本看不清身形,只有模糊的一道影子,黑黝黝的,和地獄無常一樣恐怖。
官長竺和程采同時內(nèi)心咯噔了一下,這是什么怪物,速度快得驚人。
兩人對視一眼,一同提步狂奔,黑影跟他們就像屠夫與砧板上的魚肉,官長竺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是魚肉。
兩人試圖拉開與黑影的距離,但可惜實力懸殊,慌亂中不自覺地跑回了懸崖,縱身躍下,在落幽臺上兩人驚覺自己將危險帶入了天官府。
為了拖延黑影,兩人在迷蹤林前才分開行動,但是黑影卻超出他們預(yù)料。
分頭行動并不能影響黑影,幾乎是一瞬之間,程采就被打傷倒地,而黑影很快就能追上了官長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