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升起,灑下銀白的月光,曲折的灰磚青瓦長廊,十幾名黑袍人低聲說著話。
為首的黑袍人比其他人高大一些,背著一柄巨大不成比例的寬刀。
“蘭特呢?”柯齊爾第一個注意到本該在馬車邊上等著的杜蘭特不見了。
柯齊爾是黑袍人中唯一一個有著顯眼金發(fā)的人,及腰的金發(fā)微微卷曲,黑黝的袍子也遮掩不住。
“去茅房了吧?!饼R一拎著兩壇酒走到柯齊爾身邊,滿身打著暗色補丁,手上垂著破舊的白色繃帶。
齊一將酒放到馬車踏板上,靠在馬車上,“應(yīng)該很快就回來了。”
“首領(lǐng),我去找下蘭特?!笨慢R爾有些不放心。
金閱商隊的首領(lǐng)名叫金麒,據(jù)說是被狼養(yǎng)大的孩子,還與棕熊做朋友。
“嗯,去吧。”金麒卸下身上背的寬刀,立馬有三個黑袍人接手掛到金麒的馬背上。
躲在屋里的綰綰和花奴偷偷瞄著屋外的商隊。
“花花你看到了嗎?那個走掉的是金色頭發(fā)誒,好漂亮的頭發(fā)。”綰綰兩只手扒在窗框上,烏黑的眼珠靈動地轉(zhuǎn)著。
花奴半跪在地,時刻注意著金閱商隊的動靜,他們沒發(fā)現(xiàn)少了一顆寶石。
“他們找不到人是不會走的,我們要把他弄出去才行?!被ㄅ赶蚺吭谧郎匣杷亩盘m特。
可憐的杜蘭特喝了大劑量迷藥,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醒。
“哇,你看到那個人背的刀了嗎?我去看看?!本U綰雙眼放光死死盯著金麒卸下的寬刀。
這次花奴拽住了綰綰,“你別鬧了,不看看我們現(xiàn)在什么處境,你還想出去添亂?!?p> “我們蹲這也無濟于事,主動出擊才能掌握主權(quán)。”綰綰笑著朝花奴眨了下左眼,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畢竟聽腦海里那個聲音指揮,準(zhǔn)沒錯。
花奴嘆氣,放開了綰綰,如今也只能相信綰綰。
綰綰跳了出去,朝金麒他們揮手,開口問道:“你們在做什么?”
“你是誰?”金麒打量著綰綰,綰綰在他面前像是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我是程府三小姐,程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商隊的領(lǐng)隊嗎?你的刀太帥了,我可以摸摸嗎?”
綰綰垂涎著寬刀,其他人在她眼里漸漸消失。
腦海里那個聲音告訴她,這是她的老朋友。
金麒微微皺眉,攔住綰綰,“請不要碰它?!?p> “小姑娘,我們首領(lǐng)的刀,不可以隨便碰,會受傷哦?!饼R一饒有興趣地對綰綰說道。
“你是首領(lǐng)啊,你的名字呢?我都把名字告訴你了,作為禮貌,你應(yīng)該告訴我你的名字。”
綰綰被攔住后也不再妄動,歪頭看著金麒,她覺得金麒有些眼熟,不過想想不可能,她怎么會認(rèn)識黃國的人呢。
“金麒?!苯瘅璞荛_綰綰灼熱的目光,將黑袍攏緊了些。
“麒麟的麒嗎?你也是黃國人?你是怎么長得這么高?還很壯~”
綰綰站到金麒身邊,墊腳比了比身高。
她印象里最高的人是長樂賭坊的君長樂,那個長了張娃娃臉的家伙,但是金麒再一次刷新了身高。
“你再說個不停,我就把你的嘴堵上。”金麒低頭俯視著綰綰。
“小姑娘快走吧,我們首領(lǐng)說到做到?!饼R一摸著綰綰的腦袋,把她從金麒身邊拉開。
“你們在找杜蘭特吧,他在里面睡覺?!本U綰挪開齊一的手,轉(zhuǎn)頭指向屋里。
花奴猝不及防縮回了腦袋,綰綰也不打聲招呼就把大家的視線引向她這邊。
“屋里還有其他人?!苯瘅璨[著眼,通過半掩著的門縫看到杜蘭特的衣角。
“首領(lǐng),蘭特不在茅廁?!笨慢R爾從茅廁回來,找不到杜蘭特,他有些擔(dān)心。
“他在里面。”齊一說道。
“花花也在里面,花花是我的朋友,你們不用擔(dān)心,老杜睡過去了,我們抬不動他,你們進(jìn)去把他抬出來吧。”綰綰毫不隱瞞地供出花奴,花奴扶額,站了起來把門打開。
“你下次能不能和我商量一下?!被ㄅ叱鰜恚杏X像踩在針尖上。
“不要害羞,金麒是商隊的首領(lǐng),嗯,其他人我不知道不名字。”綰綰看向齊一。
“我叫齊一,這家伙叫柯齊爾?!饼R一拉著柯齊爾,因為兩個人都戴著面具,綰綰是靠發(fā)色分人,金麒是商隊里唯一不戴面具的人。
“你們黃國的名字真有特色。”
綰綰挽著花奴帶金麒進(jìn)屋,“我們已經(jīng)試過了,完全叫不醒他,睡得太沉了?!?p> “你給他喝了什么?”柯齊爾扛起杜蘭特,拾起杜蘭特摘下的面具。
齊一把杜蘭特喝過的茶杯放到鼻尖下嗅了嗅,“是迷藥?!?p> “好厲害,聞一下就知道是迷藥了,杜蘭特怎么沒聞出來?”綰綰拍了拍杜蘭特的肩,杜蘭特依舊沒有反應(yīng)。
“桌上的甜點都是為你準(zhǔn)備的?”金麒看向綰綰,綰綰是從房間里出來的。
“當(dāng)然啦,我剛回府里,肯定要準(zhǔn)備好吃的給我,我可是好心邀請老杜來吃哦?!本U綰說道。
“這杯茶也是你給的?”金麒從齊一手里接過茶杯,確實有股迷藥的味道。
“你把你的刀給我摸摸,我就告訴你~”綰綰還是念念不忘金麒的寬刀。
“柯齊爾,你把杜蘭特帶回馬車休息?!苯瘅璺畔虏璞?,“你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p> “你等會兒,我要跟花花說點悄悄話?!本U綰不慌不忙,拉著花奴到一邊。
“搞什么?你怎么把實話都說出來了?這下跑不掉了?!被ㄅ珦?dān)憂地瞟了眼高大的金麒。
“噓,我可沒承認(rèn),你看我已經(jīng)解決了杜蘭特的麻煩,咱們跑路就可以了?!?p> “怎么跑?就咱們的身手,門都出不去,你還跟他們說了你是程家小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p> “我又不是真正的程家小姐,沒事的,師姐不介意的?!?p> “原來你認(rèn)識程家小姐,怪不得有恃無恐,但是金閱商隊也是不好惹的?!被ㄅX得后背發(fā)毛。
“船到橋頭自然直。”綰綰讓花奴放心,她自有辦法。
“喂,你們還要說多久?”金麒不耐煩地說道。
“藥是我下的,但是我沒讓他喝,是他非要喝的,我也沒有辦法,你如果不信就等他醒了你自己問,不要冤枉我?!?p> 綰綰插著手,一副我沒錯我有理的樣子,而且她說的就是實話。
“蘭特不是會跟陌生人親近的人,你沒有證據(jù)?!?p> 在商隊里,柯齊爾和杜蘭特玩得最好的,他了解杜蘭特是慢熱的人。
“我說了,等他醒了你們就知道真相了,我可不會騙人。”綰綰拉著花奴,鎮(zhèn)定地坐了下來。
“我們沒有多余時間可以耗費。”齊一看著外面大家都收拾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
“杜蘭特醒之前你們兩個都要待在我的商隊?!苯瘅柘窳嘈‰u崽一樣把綰綰帶走。
花奴拉住綰綰,用凌厲的眼神看向金麒,“我們自己會走?!?p> 金麒與花奴僵持了一會兒,最終松開了綰綰。
綰綰左右看了眼,回到花奴懷里。
“花花你太帥了?!本U綰笑著抬頭看花奴。
花奴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所以我們真的跟他們走了?程大人那邊你如何交代?”
“我們本來就要打到內(nèi)部的啊,你看我做到了吧,爹爹那不用擔(dān)心?!本U綰牽著花奴的手,開心地跟著金麒出去。
花奴任由綰綰牽著,她原先帶走綰綰時完全沒料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連金閱商隊都牽涉進(jìn)來,這下她真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按照主子的指示把人帶回去了。
“請問我可以摸摸你的刀嗎?”綰綰屁顛地繞著金麒轉(zhuǎn)悠。
“不行?!苯瘅韫麛嗑芙^,單手上馬,牽著韁繩。
“小氣鬼。”綰綰朝金麒做鬼臉。
“你們和蘭特一輛馬車?!饼R一處理完其他人的事,隊伍整裝待發(fā)。
一場宴會下來,他們不似常人喝得酩酊大醉,一個個清醒如常,服從命令,甚至沒有多余的言語。
綰綰好奇地逛了過去,除了金麒他們幾個說過話,其他人像不會說話的傀儡,被人操縱著。
“為什么他們都不說話?整張臉還藏在袍子下面,??!對了。”
綰綰摸上齊一的黑袍子,“既然我們加入了商隊,可不可以也給我們發(fā)袍子?”
齊一扯回袍子,“進(jìn)去吧。”
“你不跟我坐一起嗎?”綰綰坐進(jìn)馬車?yán)?,冒出個頭。
齊一將綰綰的腦袋按了回去,“我騎馬,你們乖乖待在里面不要惹事?!?p> 綰綰縮回腦袋,拉緊布簾。
馬車?yán)锒盘m特靠在柯齊爾身上睡得香甜,長長的睫毛,和柯齊爾柔軟的金發(fā),實在養(yǎng)眼。
綰綰舔了舔嘴唇,盡管被面具遮擋了面容,依舊能透過面具看到柯齊爾碧藍(lán)的眼眸。
“柯齊爾,你跟他是什么關(guān)系?你的金發(fā)是天生的嗎?真好看!你的眼睛也好漂亮,有個詞怎么說來著?”
“眉目如畫?!被ㄅ釉挼馈?p> “是了,眉目如畫。”綰綰打了個響指,盤腿坐下。
“……”柯齊爾沒有理會綰綰和花奴,閉目養(yǎng)神。
金閱商隊五輛豪華馬車,只有首領(lǐng)跟商隊里的左右臂膀能坐上馬車,其他人都跟在馬車后走路。
雖然人不多,但仍有十足的氣勢,讓人不敢靠近。
其他四輛馬車沒有半點聲響,唯有綰綰在的馬車嘰嘰喳喳個不停。
杜蘭特沉沉睡著,柯齊爾壓根不會理會綰綰,盡管綰綰一直在向他搭話。
綰綰也不在意柯齊爾的冷淡,反而覺得這種感覺有些熟悉,她在念叨而另一個人沉默著。
不過她想不起來那個沉默的人是誰,或者是她做夢的時候夢見過。
綰綰摸著馬車?yán)锝馉N燦的小桌子,“花花你看,是黃金做得誒!太奢侈了,雕工也好好,不知道是誰打造的,他一定很厲害?!?p> 金閱商隊并不是因為首領(lǐng)姓金而取的。
金色華麗的座駕,出土自不知名的荒野墓地,五彩石點翠藍(lán)色鳳凰圖騰,各色寶石仿佛有韻律地鑲嵌在馬車壁上。
金色座駕現(xiàn)世,傳聞天降祥云,仙人驅(qū)車遨游云間,最后將座駕賞于天下至善之人。
后來傳至后世,被黃國的一名富商收藏,并讓人模仿打造了五輛金色馬車。
爾后幾經(jīng)易手,演變?yōu)榻袢盏慕痖喩剃牎?p> 花奴將典故娓娓道來,綰綰聽得入迷。
完全不記得花奴前后表現(xiàn)的矛盾,她先前明明表示過不知道金閱商隊,如今卻說得頭頭是道。
“花花你知道得真多,最初的那輛馬車還在嗎?”
綰綰掰著指頭回憶,她們摳的是最中間的那輛,左右各有兩輛馬車,一共只有五輛。
“這你就要問他們了,我也只是耳聞,沒有親眼見過真正的金色座駕?!?p> 花奴搖頭,這還是她無意中聽主子說起的。
柯齊爾睜開眼,碧藍(lán)色的眼眸倒映著金色,星辰大海盡在其中,“金色座駕根本不存在?!?p> 綰綰望著柯齊爾,他耀眼的金發(fā)實在太惹眼了,“那都是后來仿造的?車上鑲嵌的寶石還都是真的嗎?”
綰綰忽然擔(dān)心扣下來的寶石不是真的,萬一是假的,不就白費心機了。
“自然是真的?!笨慢R爾淡淡地說道。
“太好了!”綰綰喜形于色,給花奴一個得意的眼神,又問道,“你們可真有錢,帶著寶石明目張膽地在街上走著,就不怕有人劫車?”
“劫車人都做了首領(lǐng)的刀下亡魂?!笨慢R爾闡述著事實。
“請趕快來個劫車的吧?!本U綰雙手合十許愿,嘴里念叨,“那柄大刀揮舞起來一定氣勢驚人?!?p> 綰綰對金麒的寬刀念念不忘,亦或是腦海里那個聲音一直在念叨著。
“……是銀狼?!笨慢R爾扶額,小姑娘沒事對兵器那么上心做什么,“刀的名字是銀狼,首領(lǐng)從小就帶著銀狼了。”
“為什么叫銀狼?”綰綰問道。
“等首領(lǐng)用起來時你便會明白?!笨慢R爾坐正了身子,掀開車簾,他們已經(jīng)到了后門的出口。
綰綰把腦袋湊過去,看見了萬福,熱情地打著招呼。
“小姐!你怎么在車上?”萬福是來送行的,看見綰綰嚇得手一抖,差點把鑰匙掉了。
“我跟他們出去玩,估計不會再回來了,你代我向爹爹問好?!本U綰簡單說了兩句話,就把簾子拉了起來。
萬福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才向老爺通報了小姐回府,結(jié)果現(xiàn)在小姐就跟金閱商隊的人走了。
連老爺都要好生招待的金閱商隊,他又怎么敢攔呢?
只能眼睜睜看著綰綰被帶走,看綰綰在馬車?yán)镄Φ猛﹂_心的,估計出不了什么大事,可他要怎么跟老爺解釋……
唉,小姐真會給他出難題。
“好了,這下沒有負(fù)擔(dān)了?!本U綰安分坐下,向花奴說道。
花奴下意識護(hù)著懷里摳下來的寶石,惴惴不安,如坐針氈。
綰綰拍了拍花奴的肩,“花花你得相信我,你肯定沒在商隊里待過,就當(dāng)來體驗一下,肯定很好玩的?!?p> “誰跟你一樣心大?!?p> 綰綰的盲目樂觀,讓花奴放松了一些,不然花奴已經(jīng)想著辦法跳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