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軒轅和綰綰兩人在屋里談話,楚郇守著。
鈺單在房內(nèi)左右踱步,德隆城靜默立在門旁,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
“還沒出來?”鈺單停下步子,坐下灌了一口茶水,手指煩躁地敲擊著桌面。
窗戶開著小縫透氣,小泥鰍縮在陰暗角落,他不敢被光照射到,灰色的眼珠子半闔著,沒有半點感情。
“仍在屋里?!钡侣〕窃囂降卣f道,特勤看起來要發(fā)脾氣了,準(zhǔn)確來說是已經(jīng)在隱忍著。
鈺單皺著眉頭,“去,給我殺了她!”
“特勤不可,那位小女子不知來歷,萬一弄錯了就……”德隆城話音漸弱。
“呵,小泥鰍不是見過她嗎?你將人引出來,讓它瞧瞧,若是她就一舉做了?!?p> 鈺單做事向來干脆,尤其是礙眼礙事的,她現(xiàn)在就是喜歡至軒轅,綰綰就是礙眼礙事,欲除之而后快。
“特勤莫要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钡侣〕翘嵝训?。
他家特勤殺戮太多,身上背的人命沒有百千也有其半,他倒不怕再多,大不了下了阿鼻地獄,他替特勤受了。
只是如今特勤不辦好那位交代的事,只顧自己,是比下阿鼻地獄還可怕。
“閉嘴,你也敢拿他壓我?”鈺單柳眉一挑,沒人能忤逆她的意思,替他做事,不過是順便罷了。
“德隆城不敢。”
“不敢就給我去辦事,我不希望薛軒身邊再出現(xiàn)女人了?!?p> 鈺單起身摸了摸小泥鰍的頭發(fā),“起來?!?p> 德隆城背過身搖頭,開門出去。
至軒轅房里傳來綰綰的笑聲,德隆城敲了敲門,綰綰打開門,湊出個腦袋,至軒轅緊隨其后。
“薛公子?!钡侣〕枪ЧЬ淳吹匦卸Y。
綰綰好奇地看向至軒轅,什么時候軒轅姓薛了?難道是為了隱藏身份?
至軒轅解開綰綰給他編了一半的辮子,“是為白虎之事?”
“你們要談?wù)聠??我出去轉(zhuǎn)悠轉(zhuǎn)悠?!本U綰見德隆城一臉嚴(yán)肅深沉,應(yīng)該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談了。
“打擾姑娘和薛公子了。”德隆城略顯局促,退后一步,給綰綰讓出路來。
楚郇跟著綰綰,保護綰綰的安全。
“鈺公子不親自來談?”至軒轅目光緊跟著綰綰,有楚郇貼身守著,他不需要擔(dān)憂。
德隆城謹(jǐn)慎地關(guān)上房門,鄭重地說道:“其實我來并不是特勤授意,而是另有一事要與公子明說。”
至軒轅重新束好頭發(fā),綰綰給他編好的完整辮子也一并束著。
至軒轅理好衣冠,倒了兩杯茶水邀德隆城坐下,“愿聞其詳。”
綰綰離開房間后又折了回來,趴在窗戶外,努力偷聽,但兩人說話輕聲細(xì)語的,她什么也聽不見。
“楚郇過來,快幫我聽聽他們在說什么。”綰綰招手讓楚郇上,他武功高,耳力肯定比她好。
“偷聽,不好?!背〒u頭,不肯過去。
“你這樣我都不好意思偷聽了?!本U綰頓覺無聊,戀戀不舍地離開墻角,“偷聽這檔事,你不能瞎說,它是有學(xué)問的?!?p> 綰綰覺得楚郇太古板聽話,是好孩子中的好孩子,教學(xué)先生最喜歡的那種,而她是被最討厭的。
所以她決定好好給楚郇洗洗腦,做人太聽話有什么意思,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去做,處處受限不得勁,瀟瀟灑灑才是人生。
楚郇無奈地聽著綰綰給他講歪理,腦袋都快大了。
二人出了客棧,上方便有雙眼睛緊緊跟著,那雙眼睛大多數(shù)時間沒有波瀾,偶爾也只閃過恐懼痛苦。
“是她嗎?”鈺單手里的鞭子浸了鹽水,觸碰到小泥鰍背上尚未愈合的傷口。
小泥鰍點點頭,沒有因為疼痛停止跟蹤。
綰綰的笑容讓他覺得好生熟悉。
很少有笑容能映照進(jìn)他心里,第一次是在一個神明般的人臉上出現(xiàn),而綰綰長得不像他小時候見到的神明。
“很好,你們下手要干凈利落,她身邊的小子武功高得很?!扁晢螌⒈拮尤釉谝慌?,讓房里代替德隆城的護衛(wèi)去做。
小泥鰍不舍地收回目光。
鈺單敏銳地察覺到小泥鰍的情緒,“過來,去把臉洗了。”
小泥鰍戴著鐐銬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叵戳四?,陳舊的手銬沾水淌出的銹水順著小泥鰍干瘦的手臂流下。
“臟死了,我倒忘了給你換副新的,身上也該換換?!?p> 鈺單打量起小泥鰍,她的東西,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安伮,你帶小泥鰍去做身衣服,弄干凈了回來。”
“是。”安伮扯著小泥鰍的手銬,拖去外面。
小泥鰍有些抗拒,他害怕,他是屬于落滿灰塵的角落,他怕光明敞亮的地方容不下他。
鈺單瞟了眼小泥鰍,小泥鰍立即垂下腦袋,任由安伮拉扯。
街上往來的行人看見小泥鰍,瞥了一眼便轉(zhuǎn)開視線,小泥鰍在他們眼里就是某些口味奇特的人的玩物。
“喂,你等下。”綰綰帶著楚郇在賣布的鋪子外叫住了安伮,“他流血了,你不先給他包扎一下嗎?”
安伮充耳不聞,牽著小泥鰍趕去打鐵的鋪子。
“我說你怎么不理我?”綰綰追了上來,將手里的風(fēng)車紙盒塞到楚郇懷里,拉住安伮。
小泥鰍低頭蒙著腦袋,頭發(fā)垂在身前,露出背后恐怖嚇人的傷口,這才吸引了有楚郇傍身敢逞大俠威風(fēng)的綰綰。
“我家的奴隸,關(guān)你屁事。”安伮目中無人,嫌棄地甩開綰綰的手。
“你過來?!本U綰避開小泥鰍的傷口,小心翼翼地抓著小泥鰍的袖口。
“什么奴隸?奴隸就不是人啊,你看他身上的傷口,如果不治可能會死的好嗎?要是死了,你怎么處理?”
綰綰義正言辭地說道:“來,你不要怕,我身邊這個小兄弟很厲害的,他多少錢買你的?我出兩倍!”
安伮聽綰綰叨叨了一堆,不耐煩地說道:“別在這里礙事,耽誤了時辰,你擔(dān)待不起?!?p> “楚郇,你有沒有止血的藥?我先給他上一些?!?p> 綰綰能感覺到小泥鰍在發(fā)抖,“是不是很痛???你別怕啊,我送你去醫(yī)館吧,不要怕,我會買下你的,到時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p> “呵,買它?小姑娘怕是買不起?!卑瞾虏恍嫉乜粗U綰。
小泥鰍就是特勤手下的一雙眼睛,要不是特勤突發(fā)善心,小泥鰍連特勤的房門都出不去。
“來,楚郇你幫我扶著。”
綰綰將小泥鰍交給楚郇,氣勢洶洶地走到安伮跟前,從懷里掏出紅寶石。
“我告訴你,以前我可能買不起,但是現(xiàn)在,我還真買得起,讓你見識見識,
這顆紅寶石是極品中的極品,連你都可以買下來,你現(xiàn)在給我拿著寶石,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不信不服氣就找金閱商隊,隨時奉陪?!?p> 綰綰一氣呵成地把寶石交出去,回來同楚郇牽著小泥鰍離開。
楚郇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老師交代過要綰綰好好收著寶石,結(jié)果一轉(zhuǎn)手就給了別人。
安伮被綰綰說懵了,抓著寶石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心里想著完了,怎么就讓人把小泥鰍帶走了,太蹊蹺了,他怎么會突然失神失去行動能力?
綰綰摸著下巴站在三岔路口,“楚郇,醫(yī)館在哪?”
“不知。”楚郇背著小泥鰍跟綰綰走了兩條街。
小泥鰍身上的鐐銬已經(jīng)被楚郇劈成兩半扔了。
“我猜是這邊?!本U綰自信地往前走,果不其然,路口拐彎就是一家醫(yī)館。
醫(yī)館里人不多,大夫在一旁整理藥材。
綰綰沖到大夫面前,“大夫看病啦!”
“知道了?!贝蠓蚵龡l斯理地放下藥材,“人放下來,傷口給老夫看看?!?p> “楚郇快把人放下,你不要怕,這個是大夫,給你治傷的?!?p> 綰綰扶著小泥鰍,小泥鰍下意識想蹲去角落,被綰綰牢牢抓住按在長椅上。
“大夫他傷在背上,都是血,可嚴(yán)重了,你快看看,他會不會失血過多死掉?。磕憧此つw都變這么白了?!?p> “吵死了,閉上嘴,讓老夫瞧過再說?!贝蠓蚴懿蛔【U綰的聒噪。
“哦,您一定……”綰綰趕緊捂住嘴。
“這傷?!?p> “怎么樣怎么樣?是不是特……”綰綰趕緊止住話語,“您說,我不說了?!?p> “你打盆清水來,你拿剪子還有干凈的布?!贝蠓蚴肿匀坏刂苟俗鍪?。
小泥鰍迷茫地坐著,頭發(fā)將他的視線遮蔽,也擋住了其他人想窺探的視線,令他安心許多。
自小就任由鈺單驅(qū)使的他,如果沒有神明的出現(xiàn),他肯定已經(jīng)死了,一切都是神明的指示,現(xiàn)在也是神明的安排,一定是這樣。
小泥鰍小心翼翼地透過頭發(fā)絲模糊看著楚郇捧水走來,綰綰在翻柜子找剪刀,大夫粗糙的手掌搭在他的肩上,他們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