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秋,天冷風(fēng)大,確實凍人。
薛綰沒有知覺,唐天星實實在在被喜平酒樓給暖和了一把。
四處都放了暖爐,是燒熱水暖著的,沒有炭火熏人,腳底下踩著也是有著暖意,不知道是不是埋了什么。
“二位在此稍坐片刻,小的給您們?nèi)フ堈乒竦?。?p> 小伙計帶著二人入室坐下,吩咐人上點心與熱茶,自己轉(zhuǎn)身去請掌柜的。
薛綰不客氣地接過茶水,小抿了一口,“茶水不錯,配的點心也精致,我這是沾了你的福?”
“喜平酒樓就是這樣的,不會怠慢任何一個客人?!?p> 唐天星第一次來也以為自己是少城主,有特殊對待,沾沾自喜,覺得倍有面,后來才知喜平酒樓對客人一視同仁,沒有什么優(yōu)待之說。
“你這么說,我倒有些喜歡這處,不知道菜色如何。”
薛綰默默打量著喜平酒樓堂廳的裝潢,簡約大氣,沒有長樂賭坊的財大氣粗與扎眼晃人,看起來順眼多了。
“嘖嘖,那可沒得挑,等會嘗到就知道了,對了,你認識三樓那間的客人?”
唐天星估摸薛綰不會無緣無故地問話,定是有緣由的。
“瞧氣息應(yīng)是我的小徒孫們?!毖U又喝了一口茶。
“氣息?連戴著幕籬都能瞧出來?”唐天星追問,“能不能也教教我?”
薛綰放下茶杯,笑了笑,“等你全身骨頭都被打碎了,我就教你。”
唐天星訕訕地坐直身子,摸了摸肋骨,“那還是不學(xué)了?!?p> “二位,我們掌柜的有請。”小伙計很快便回來了,端著慣有的笑臉,樂呵呵的,看著喜慶。
“別動,她自己會來?!毖U拉住起身的唐天星,對小伙計說道:“就說白衣服的神仙按約定來找她了,她定會過來,還是飛奔過來?!?p> “煩請二位再坐坐,小的給您傳話去?!毙』镉嫑]聽懂薛綰的話,但還是去傳話了。
“你認識喜平酒館的掌柜?我可聽說這位掌柜神神秘秘的,神龍見首不見尾,雖然天天待在酒樓里,卻從不現(xiàn)身,就算請去見面,也是隔著兩扇屏風(fēng)?!?p> 唐天星認為掌柜肯請他們過去,已經(jīng)夠給面子了。
“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坐著等吧?!?p> 薛綰平易近人的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唐天星坐了下來,說實在話,他是真不怎么了解薛綰,除了她自己說的那些,一概不知,哪里知道她都認識誰了。
薛綰杯里的茶水沒了,立即有人續(xù)上。
他們身邊站著的四個伙計,一言不發(fā),都目不斜視地站著,除了他們有需求的時候,都跟木頭人似的。
“是仙人來了!”布簾還未掀開,就已經(jīng)聽見激動的喊聲。
唐天星盯著布簾,沒想到薛綰還真認識喜平酒樓的掌柜,不過這聲音聽著是個小姑娘呀。
布簾掀開,小伙計先一步出來,扶著布簾,恭敬地站著。
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掌柜風(fēng)一般沖了出來,四處尋覓著她的仙人,“仙人在哪呢?”
唐天星不敢相信,面前這位嬌小可人的小姑娘就是喜平酒樓的掌柜?不是開玩笑吧。
“難道你就是仙人?”掌柜直接忽略掉唐天星,直勾勾地看著薛綰,似乎與記憶中的仙人相差甚遠。
薛綰站起身,并不介意掌柜的打量,“你看我這樣像仙人嗎?相貌普通,資質(zhì)平平?!?p> “確實,仙人才不是長你這樣的?!闭乒顸c點頭,表示認同,“那你讓阿莊給我傳話,你也是來傳話的?”
“讓我來指點你一下,在三樓是不是坐著一個打扮很神秘的人,你猜他是誰?”
薛綰沒有正面回應(yīng),而是暗示性地讓掌柜去想。
唐天星差點信了薛綰的邪,她該不會是說三樓她的徒孫?
“是仙人!一定是了。”掌柜深信不疑,她與仙人的約定從未跟他人提起過,所以知道約定的人,必定是仙人的人。
“掌柜如何稱呼?”薛綰繞過唐天星,和藹地看著掌柜。
“許喜兒,叫我喜兒就好?!痹S喜兒催促著薛綰帶她去見仙人。
“好,喜兒,隨我來?!毖U端起身子,反客為主,帶著許喜兒和唐天星往三樓去。
喜平酒樓每層樓,每間房都是做好了隔斷,互不干擾,隔音效果極好。
除了木頭人般沉默的小廝走動,聽不見其他聲音,唐天星雖然來過還是忍不住張望,設(shè)計喜平酒樓的一定是了不起的大師,能將封閉的樓梯設(shè)計出開闊感。
薛綰停在三樓雅間前,每一間雅間都是有名字的,此間名‘荷舟蓮’,門把都設(shè)計成蓮花樣。
“阿莊,開門?!痹S喜兒吩咐阿莊,阿莊領(lǐng)命,挑了鑰匙開門。
‘荷舟蓮’的配套鑰匙是荷葉柄,翠綠鮮亮,嵌入門把的蓮花下,輕輕一按便開了。
“請?!卑⑶f推開門,蓮香撲鼻,清新好聞。
入門是一處蓮花塢圖案的屏風(fēng),悠揚的琴聲透了過來。
“確實雅致。”薛綰點點頭,跟著許喜兒進了‘荷舟蓮’。
阿莊是沒有資格進雅間的,人都進去后,又將門關(guān)了起來,回去一樓大廳。
唐天星控制不住他好奇的目光,往里探尋,屋里有位清瘦的姑娘正在撫琴。
“仙人!”許喜兒滿臉興奮。
坐著吃飯的二人聞言都抬起頭看過來,一眼便看見薛綰笑瞇瞇地看著他們,立即站直身子,同時喊道:“綰綰!”
“莫要激動,坐下坐下,此事解釋起來復(fù)雜,咱們邊吃邊說?!毖U仿佛來到自己家,讓二人坐回去,帶著唐天星跟許喜兒落座。
“這位姑娘是?”梁靖穿著一身藍色道袍,出聲問道,氣質(zhì)清冷卻不失親近,矛盾又柔和。
“這位可愛的小姑娘是酒樓的掌柜,許喜兒。”薛綰介紹道,轉(zhuǎn)身將唐天星的視線帶回來,“看什么呢?”
唐天星聞言,抽回目光,他實在好奇幕籬下的容貌。
這人的幕籬是特質(zhì)的,不似集市上那般輕薄,一層又一層十分厚重,將人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但唐天星還是感覺得出幕籬下的人不一般。
“我們是不是見過?”唐天星看著梁靖,覺得非常眼熟,但是一時想不起來。
梁靖溫和地笑了笑,開口道:“在下梁靖,是綰綰的六師兄。”
唐天星恍然大悟,記起了梁靖,昏睡太久,腦子不好使。
薛綰支著下巴,看著桌上的菜色,“你們在客套什么,我都餓了,怎么就點了這么幾道菜,不夠吃的,趕緊再上點?!?p> 許喜兒此時目光完全凝在幕籬上,聽不進別的。
薛綰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小姑娘,回個神,都看癡迷了?!?p> “這位便是仙人嗎?”許喜兒這才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咳。”幕籬下的人似乎被嗆到,咳嗽了幾聲。
“唔,其實我才是?!毖U當(dāng)即坦白了,與許喜兒解釋道:“你先前見的我是使了易容術(shù),不是我現(xiàn)在這張本來面貌,畢竟相貌好,辦事易。”
許喜兒皺著眉沒說話,在思考薛綰說的話,半信半疑道:“那您為何在樓下不直接承認?多此一舉是何用意?”
“我這不相貌平平嘛,怕你不信,將我們直接轟出門去。”
薛綰說得真誠,指向戴著幕籬靜靜坐著的家伙,“你看小官新就算戴著幕籬,你們也覺得他仙風(fēng)道骨,所以我只好先讓你帶我們上來,此等良苦用心,你可懂?”
薛綰說的在理,唐天星都忍不住跟著點頭。
“原來是這樣,仙人不必擔(dān)憂,您當(dāng)初救我一事,除了你我無人知曉?!痹S喜兒很快接受了事實。
“綰綰,我們借一步說話?!绷壕嘎犞鴮υ?,越聽越不對勁,薛綰是仙人?開什么玩笑,這家伙上屋頂都需要搭梯子。
“不用,飯桌上都是自己人,可以攤開了說?!毖U拿著筷子,思考從哪道菜開始下手。
“仙人且等等,這些菜怎么能入得了口,我讓后廚重新做?!痹S喜兒攔住薛綰,吩咐伺候的小廝下去準(zhǔn)備。
梁靖想問薛綰的都涉及到天官府,一時也不知要從何問起。
“你們?nèi)枷律搅?,天官府還剩誰守著?”薛綰不等梁靖問話,先一步發(fā)問。
“師傅長老還有云師兄都在。”梁靖如實回答,答完愣了愣,他竟然答得如此自然,連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
薛綰飲盡杯中茶水,慢悠悠地說道:“我知道你們心中有惑,不過解釋起來太費口舌,等遇著了你們自然會明白,我現(xiàn)在的身份吧,不是你們的小師妹綰綰,而是小官寧的師傅,天官府的創(chuàng)立人?!?p> 梁靖看向官新,官新的視線鎖定在薛綰身上,厚重的幕籬并不阻礙他的視線。
“她沒有說謊?!?p> 官新的聲音冷冷清清,唐天星忽然想起了這個聲音的主人,這不就是天官府登記處那個房子里仙風(fēng)道骨的人。
雖然當(dāng)時只聞其聲,露出一只手,但勾起唐天星濃烈的好奇心,所以牢牢記得。
梁靖得到官新的答復(fù),目光復(fù)雜地看著薛綰,官新天生一顆明鏡心,能看穿所有謊言。
“師祖?”梁靖試探性地喊道。
“乖~”薛綰笑了笑,很滿意梁靖的表現(xiàn),“小官寧讓你們下山是要做什么?”
“師傅說人間將有禍亂,讓我們兩兩組隊下山探查,若有線索用仙鶴聯(lián)絡(luò)?!绷壕溉鐚嵪喔妫刹桓移鄄m師祖。
“禍亂?”薛綰聽后忍不住笑出聲,這理由還真無可挑剔。
“能有什么禍亂能驚動天官府?”唐天星插嘴問道。
“你說呢?!毖U轉(zhuǎn)過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唐天星。
唐天星不明白,昏睡三年,許多事都記不大清了,心臟忽然漏跳兩拍,他想起了不得了的事!
傳途之花!不世神罰!薛綰曾經(jīng)交代過,當(dāng)傳途之花的印記重新回到額頭就要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