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的嗓音傳到耳中。
依舊是爽朗豪邁的音調(diào),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眼中,好像天下亦沒有什么事值得擔(dān)憂。
可陸安卻感覺自己無法呼吸。
顧白早就發(fā)現(xiàn)他了。
顧白知曉自己落在了甄芷櫻手中,也看的出甄芷櫻會拿他做要挾,不過顧白不在乎,因為既然最后他自己會死,陸安自然就能活。
“學(xué)劍啊……”
陸安睜大了眼,怔怔望著下方。
不知從何時起,陸安心神寧靜空明,唯有學(xué)劍二字。
下方顧白開始用最簡單的劍招應(yīng)敵。
包括甄芷櫻在內(nèi)的許多人都奇怪為何顧白突然一改劍招,本可以一劍殺敵,非得多用幾劍?
不過饒是如此,顧白以最簡單的劍招,依舊有斬盡一切的威能。
將顧白每次出劍的神意烙印在心頭,辣雞系統(tǒng)解析每一個細(xì)微的動作。
飛舟上,第一個發(fā)現(xiàn)陸安出現(xiàn)變化的不是甄芷櫻,而且一直看著他的紅葉。
紅葉突然扭頭,雙手捂眼,“痛……”
甄芷櫻猛的轉(zhuǎn)頭,眼中陰晴不定。
陸安從無到有,竟出現(xiàn)了一股極為詭異的劍意,與顧白截然不同的劍意。
雖然細(xì)微的幾乎無法察覺,但確確實實存在。
好像明白什么的甄芷櫻笑了笑,“楚劍歌倒是收了個好傳人,可惜啊可惜……”
可惜楚劍歌為她做嫁衣而已。
陸安表現(xiàn)的越出色,她就越會掌控對方的一切,無論是魂魄還是真靈,必定要握于手中。
試想多年之后,她手下出現(xiàn)一個楚劍歌一般的人物,到時候她豈止是數(shù)萬里地界的妖王,揮兵北上,號令萬妖,吞并數(shù)朝之地絕非難事。
下方爭斗越發(fā)激烈,整座藏露山的百十里山脈都開始逐漸崩塌。
顧白劍氣沒入其中,就如同刀切豆腐,輕易分割山石。
終于,有位道真境的大宗師一掌落在了顧白后背。
顧白踉蹌一步,反手一劍,斗笠粗細(xì)的刺眼劍氣密集如雨,將那人撕成滿天碎末,但顧白后背紫黑掌印凹陷,掌印四周絲線一般的紋路逐漸擴散,又被他體內(nèi)的真元遏制,兩相僵持。
顧白受傷了。
那位正道大宗師以命換傷,竭力一掌,讓顧白受傷不輕。
見顧白終于受傷,那些躲藏在暗處的妖魔,魔教高手,正道巨擘再也按耐不住,一擁而上。
就好像誰能先取下顧白的性命,就是一種莫大的殊榮一樣。
看著下方的戰(zhàn)況,甄芷櫻負(fù)手立在飛舟旁邊,身子傾斜,大半身軀懸空。
她踮了踮腳,“看來用不了多久,就該我出手了。”
————
顧白一受傷,藏露山上的岑溪等人欲上前搭救。
結(jié)果宣明踏出一步,擋在幾人身前。
“諸位,我想他的意思你們自己懂了。所有的一切,過往的恩怨,都會在此處了結(jié)……”
宣明的佛光讓幾名女子無法動彈。
其中一名女子怒道:“宣明,這是你該做的么?難不成真讓他死在這里,你才甘心!?”
“還是說劍歌一死,將來再無人能與你爭鋒!?”
“你修什么佛,度什么人?。窟B自己兄弟都不救,你這個妖僧!”
宣明閉口不言,不作爭辯。
眼看顧白受傷之后,劍有滯怠,身上接連負(fù)傷,幾名女子急不可耐。
有女子淚流不止,無聲哽咽。
也有女子破口大罵,說楚劍歌看錯了人,認(rèn)了宣明這么一個兄弟。
沒人知道,宣明在心頭嘆了無數(shù)次,為了不救下顧白,更是不得不封閉自己的五識。
在此之前,顧白第一次求他。
應(yīng)該也是楚劍歌生平第一次求人。
顧白讓他袖手旁觀。
宣明低聲誦經(jīng),雙眼緊閉。
在滿是狼藉,焦黑一片的空地上,顧白一人對戰(zhàn)十位道真境巔峰峰的絕頂人物。
其中三名妖王,四位魔教護法長老,以及三名與青霄劍宗有舊仇的白發(fā)老人。
還有十余人壓陣,以防變故。
沒人能覺得十人出手就能讓負(fù)傷的楚劍歌殞命,因為第上的焦黑尸骸,殘缺軀體早已證明楚劍歌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
陸安親眼看著顧白負(fù)傷,然后由輕傷變?yōu)橹貍?,再到現(xiàn)在的瀕死。
顧白雙手握劍,渾身鮮血流淌,喘息如雷。
他的雙眼迸射道道劍光,將周圍連綿不絕的潮水攻勢擊碎,隨后雙臂緊繃,其上鮮血被震為齏粉,再猛然揮劍。
突然,劍意起千川,猶如擎天大岳當(dāng)頭,壓得二十余人匆忙退避。
一聲“撤”字咽回喉嚨。
十位道真境大宗師擋住了顧白的劍氣,身軀卻被劍意侵蝕,銷骨落肉,白骨森森。
一位妖王和兩位魔教護法長老未能及時撤身,劍意沖刷而過,只剩下三具骨骼似白玉的骸骨嘩啦啦碎了一地。
剩下的人重傷之際更是心驚。
難不成楚劍歌是佯裝受傷,好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想到這里,剩下的人不約而同,一退再退。
只有陸安看得清楚,顧白在出了那一劍之后,精氣神正快速下降。
顧白拄劍喘息片刻,抬手一指,依舊帶著“天下劍道我最高”的凜然氣勢。
“還有誰要來領(lǐng)教我的劍?”
看著那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顧白除了譏笑,更多的是暢快之意。
這么多人能陪他一起死,值了。
須臾間,顧白沖向那些人。
墨龍劍發(fā)出似哀怨似怒吼的劍鳴。
他精氣神不斷衰減,劍氣也逐漸減少,但那股劍意依舊不斷攀升拔高。
一如當(dāng)年。
更勝當(dāng)年!
甄芷櫻幽幽開口,“現(xiàn)在這樣子,倒有以前的幾分風(fēng)采。”
殘肢斷臂,血如大雨。
有人一劍穿透顧白胸口,被顧白斬去頭顱。有人一掌拍碎顧白手臂,被顧白一劍蕩成齏粉……
無論是顧白,亦或是那些大宗師,早已是殺紅了眼,也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們有無數(shù)個必殺楚劍歌的理由,無論是舊仇,宗門恩怨,除魔衛(wèi)道,亦或是為了畢生宏愿。
而顧白只有一個理由。
青霄劍宗那一千三百六十四位孤魂需要這些人陪伴,不然太過孤單。
直到精疲力竭,直到真元干涸。
直到月色也被染為猩紅!
顧白半跪在地,胸口正中插著一把劍,一只手臂耷拉,其余肩膀、后腰、大腿小腿傷痕數(shù)近百,氣息微弱,幾不可聞。
而圍攻他的人如之前一般,只剩下殘缺骸骨,真靈湮滅,殘魂游蕩,發(fā)出若有若無的鬼哭哀嚎。
甄芷櫻呼了口氣,衣袍獵獵,后背光華隱現(xiàn),光華忽漲,片刻后明亮刺眼,如懸一輪鉤月。
“總算是輪到本座出馬了?!?p> 甄芷櫻從飛舟上一步步走下。
驀然,顧白抬頭。
劍氣沖天,迎面而來。
于此同時,陸安自飛舟上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