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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略

第四十三章 已滿十六

君略 飯粥五斛 3458 2019-07-24 09:00:00

  梅雨時(shí)節(jié)總算是畢了,定王府上也已然是人走茶涼。

  韓芻夫知曉宮內(nèi)有人來照看府內(nèi)事宜,便就順便吩咐那院中的幾枝睡蓮不可大意了。栽上整整兩載,蓮葉已然壯碩,眼看著就要到開花的季節(jié),卻再也無人欣賞了。

  平王生前愛極此花,其父知曉,班懷信亦知曉。此時(shí),老者站在這蓮池旁,看著幾尾錦鯉在蓮葉下游曳的好不自在,只覺這一連幾日壓在心頭的石塊是越來越沉了。

  聞見身后傳來腳步聲,老人斂起面上憂色,轉(zhuǎn)而卻換上一副輕快來,來人見了,不禁奇道。

  “大涼遭此大劫,戰(zhàn)事又起,懷信公竟還笑得出來?”

  “老夫是笑你呀,你若是不去大將軍府上報(bào)信,今日這朝堂上坐著的,沒準(zhǔn)真會是定王殿下?!?p>  韓芻夫聞言,良久,也只苦笑一聲,或許,自己真是不聰明的。

  班懷信見男人面色郁郁,知他還未從定王慘死中走出來,實(shí)則,自己今日前來府上也并非是為了訴說安慰的。

  南澤新任國君高辛晟趁著大涼朝中無將,便調(diào)集了五萬精兵進(jìn)犯,南境守將季北望率十萬大涼將士拼死抵抗,戰(zhàn)事僵持十日,竟是難分勝負(fù)。

  另,高辛晟記恨兩年前遭遇鮮卑遺族的背叛,教自己受足了父親兄弟的窩囊氣,更是差三萬精騎突襲鮮卑族群。而此時(shí),東邊亦不太平,北正國國君病重,人還未斷氣,奪嫡大勢便起。

  國不可一日無將,此話自然虛言,只是不曾想應(yīng)驗(yàn)的這般快。若說此時(shí)還有誰可堪用,也唯有眼前此人了。

  “韓芻夫,你說你不問國事,此話也并非真心罷,否則,怎還擔(dān)憂定王謀逆引來大涼內(nèi)亂紛紛?”

  韓芻夫莫名一怔,若說全無在意,也不盡然,若說有多在意,也不見得,思來想去,只淡淡回了一句,“即便是平王殿下在,也不愿看到,他的子嗣還有此執(zhí)念?!?p>  “你以為,憑你一己之力,可以挽救定王的性命?”

  男人低首,無聲苦笑,“是我高估了自己?!?p>  “你信不過老夫,怕我一知曉定王的心思,便不會容他活著離開王舍城了,是以,這才去圣駕面前求了一道旨意,要帶著他離去,你是平王托孤之人,老夫何嘗不是?!?p>  韓芻夫自然有這般顧慮,懷信公雖對平王一脈仁義,但他如今是女君最信任的人,定不會辜負(fù)女君,自己又如何能去強(qiáng)人所難。

  “懷信公對王府的照拂周全,韓某感激。”

  “無須你感激,你受平王所托,護(hù)他兒女一世無虞,我也曾受先祖皇帝臨死之托,要于平王殿下多方周全,如今看來,你我都成了失信之人。”

  韓芻夫聞言頷首,隨即又道一句,“懷信公與韓某不同,懷信公心懷的是天下安危,尚有征程,韓某心中卻只有定王府這一方天地,已是窮途末路了?!?p>  班懷信須眉一揚(yáng),冷哼一聲,“不錯(cuò),老夫放不下傾盡大半生心力助南宮家奪來的這江山,當(dāng)今陛下也值得老夫這么做,可嘆陛下對定王府已是極盡仁慈,可定王實(shí)在糊涂,經(jīng)他炮制的這場劇變,大將軍撒手西去,置陛下于危難境地。”

  韓芻夫聽的南宮熙月已成土里枯骨,還要飽受指責(zé),心頭當(dāng)即不悅,冷面回了一句,“既如此,懷信公此時(shí)應(yīng)去軍營之中挑選可用之才,何故在這凋零了的王府里浪費(fèi)口舌?”

  老者豁然轉(zhuǎn)身,盯著男人面色沉聲說道,“你知曉老夫用意,你若前去圣駕前請命,本公定當(dāng)力保?!?p>  韓芻夫先是一怔,隨即啞然失笑,半響,終是認(rèn)真問道,“懷信公當(dāng)真不怕,我拿了兵符,就將陛下殺了,給殿下報(bào)仇?”

  “你要取陛下性命,何須等到現(xiàn)在?”

  “往日非今時(shí),往日里,定王還好端端在這世上活著?!?p>  班懷信聽出了這話里的決絕,果然如自己所料,重兵在握,位極人臣,他絲毫都不會動心的。眼見那人轉(zhuǎn)身便欲走,又開了口。

  “且慢,韓芻夫,你出身卑微,若不是巧遇平王殿下,斷然活不到現(xiàn)在,如今,這大好時(shí)機(jī)就在手邊,你只需像效忠平王一樣效忠陛下,保你生前風(fēng)光,身后留名?!?p>  男人回首過來,反問一句,“懷信公是來為陛下當(dāng)說客的?”

  “這是老夫的心意,陛下尚不知曉,直說要放任你去逍遙呢?!?p>  韓芻夫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了,天下之大,她堂堂大涼女君還愁尋不到個(gè)賣命的人?當(dāng)下長吁一口氣,朗聲笑道,“我若離去,會去謝恩的。”

  又過兩日,大涼南疆告急。八萬大軍自南澤都城曲阿出動,季北望催快馬來報(bào),請朝廷火速出兵支援。

  夜幕初降,一行人馬停在了定王府前。

  轎輦中走下的少女,一身素服,立在府門前,駐足抬首將定王府的牌匾看了許久,方才進(jìn)府去了。

  王府內(nèi)院中,韓芻夫正于靈堂處回屋,天佑便慌里慌張來報(bào),陛下駕臨了。

  “韓將軍,陛下為何要來這里?”

  “來了便來了,我就在此處等她,去接駕吧?!?p>  雖軍情緊急,女君卻走的極慢。一路穿過幾進(jìn)院落,不時(shí)瞧瞧看看,上次來此處時(shí),還是心懷歡喜,如今這心里,當(dāng)真不知該是何滋味。

  定王和郡主的廂房已是門扉緊閉,這偌大的定王府也只留下了幾個(gè)仆役看著了。

  院落深處,一處燈火隱隱現(xiàn)著,那人日夜在這守著,怕也只是為了逝去之人魂游故地之時(shí),有個(gè)引路的人罷了。

  天佑將女君引至韓芻夫的門扉前,隔著門板喚了一聲將軍,便就退下了,余下人等亦都跟著退去了。

  赫羽知曉自己今日前來是何用意,伸手推開了門,瞧見那人正從內(nèi)間走出。往日的片刻溫情都已蕩然無存,四目相對,波瀾不驚,一時(shí)無言。

  “朕方才一路而來,見這城中繁花似錦,百姓安居樂業(yè),煙火日子隨意瀟灑。”

  男人邊將幾上燭臺點(diǎn)燃,邊不咸不淡回了一句,“陛下治國有方,可喜可賀?!?p>  “定王之死,你必定怨我,若這般拿話譏笑我,能解你心頭怨氣,你只管說,如今我是四面楚歌,朝不保夕,你若是心存著報(bào)仇的念頭,都無須你親自動手。”

  “既是四面楚歌,陛下便該在宮中召集文武百官共商大計(jì),來這里做什么?”

  赫羽走上前來,迎上那黑沉沉的目光,“為何前來?你知曉的?!?p>  微弱火光之下,少女面色不佳,眼含郁色,眉心不展,一雙杏眼此時(shí)有幾分失魂。

  方才一見到她,固然怒從心間燒起,待平息下來,亦覺可笑,莫非旁人要取她性命,還不許她反抗不成?

  “陛下的憂愁,我解不了,請回吧!”

  “那日是你前去大將軍府上報(bào)信,舅父才得以及時(shí)脫身,你也不愿大涼生靈涂炭,百姓民不聊生,對么?”

  韓芻夫如實(shí)回道,“我這么做,只是為了能在陛下面前為定王多求一道保命符罷了,即便我不愿百姓遭難,也并非是為了陛下,而是為了平王。”

  赫羽笑了笑,“我知曉,這點(diǎn)自知之明我尚且還有,今日前來,也不是為了與你講情的?!?p>  韓芻夫笑了起來,“陛下是打算以名利相誘?”

  少女看著那雙戲謔的眼眸,心頭卻是多了幾分的篤定,“但凡是我拿得出的,定不吝惜?!?p>  男人笑的更加狂妄,“我要的,陛下給不了?!?p>  “你不說,怎知曉?”

  “我之所愿,唯有平王殿下長命百歲,兒孫滿堂,陛下,可能做到?”

  赫羽聞言,不禁惱了,“你…你這是強(qiáng)人所難,我又不是閻羅王,在那生死簿上添一筆,就能叫人活過來了?!?p>  韓芻夫轉(zhuǎn)身便往內(nèi)間走去,“既如此,陛下還是快些回宮去吧?!?p>  赫羽搶步到男人身前,抬首說道,“我知榮華富貴打動不了你,你若肯為我大涼出力,我可追封你母親和妹妹,她二人生前雖受盡欺凌,如今由我正名,泉下有知,定能安息?!?p>  韓芻夫聞言陡然色變,一雙凌厲目光盯著少女微微顫動的小臉,良久,才開口緩緩道了一句,“我的母親和妹妹,陛下日后還是不要再提起?!?p>  “你母親亦出身高貴,難不成你忍心教她長眠于那污穢之地?”

  出身高貴如何,出身卑微又如何?死了便是死了,追封?正名?可笑之極。

  韓芻夫不愿再提及逝去的親人,也權(quán)當(dāng)是這大涼女君年少無知,出言無狀,欲撥開她身子,往前走去,手腕卻被那雙小手死死捉住了。

  “將軍,我是真心來請你相助的,南澤的八萬大軍已從曲阿開拔,季將軍是頂不住的,懷信公說你昔日素有領(lǐng)軍之才,卻為何甘心如此?”

  韓芻夫瞧見那雙大眼中顫動著的執(zhí)著,拒絕的話竟如何也不得脫口而出了,眉心一皺,緩緩道,“我的身份你早已知曉,是以,我為何要為你南宮家的江山去拼命,你可知,那沙場九死一生,我這命雖不足惜,還要留著去尋郡主回來,才不負(fù)故人所托?!?p>  “沙場九死一生,我愿與你同去,至于郡主,她若還肯回來,依舊有這皇族的榮光等著她。”

  “陛下當(dāng)真有此決心?”

  “眼下,我還有路可走么?”

  少女顫著嘴角,眸色中半是期待半是哀求,看在男人眼中,不禁惹來一陣心悸。韓芻夫揚(yáng)起嘴角,饒有趣味地問了一句,“陛下為何就這般信任我?”

  赫羽垂下雙眸,輕嘆一句,“我也不知,或許…是因?yàn)槟憔冗^我的命吧?!?p>  “那我若愿攬下這差事,陛下當(dāng)真什么都愿意給我?”

  赫羽抬首,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為君者,自然一言九鼎。”

  韓芻夫倏爾一笑,手腕輕輕一翻,便將兩只柔弱無骨的小手圈在了掌心之中,“好啊,若是陛下肯陪我春宵一夜,我或許會應(yīng)了你?!?p>  少女聞言,心頭一震,眼前男人面色沉著,毫無玩笑之意,心頭卻是好幾個(gè)上下,方才將那句話的意思明白了個(gè)大概,緩緩從那掌心中抽出一雙小手,眨了眨眼,才問一句,“你…你說什么?”

  “陪我睡一晚,陛下已滿十六,宮里的姑姑沒教過你…”

  “放肆…”

  一記清脆的耳光響過,燭火顫了幾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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