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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略

第六十七章 左右不得

君略 飯粥五斛 3888 2019-08-17 09:00:00

  南宮姝蘭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淡淡一笑,“大涼的江山都是陛下的,哪里用得著搶呢?”

  南宮蓮月便覺這話熟悉的很,當(dāng)下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此話倒也不假?!?p>  “蓮月,你此番回來,究竟意欲為何?”

  “皇姑母覺得,如今的我還茍活于世,還有何意圖呢?”

  “你想為熙月報(bào)仇?”

  “不可以么?”

  “生死皆有命數(shù),熙月謀反,陛下未禍及定王府上下,更未追究你叛逃他國之罪,已是仁義之至,你何以還要耿耿于懷?”

  南宮蓮月冷笑一聲,美目一掃,落在了對面女子的脖頸處,“聽聞那夜,熙月不懂事,竟將長刀架在了皇姑母的脖子上,可真是大逆不道,皇姑母想必受驚了?!?p>  “彼時(shí),他已是窮途末路,拿我做個(gè)人質(zhì),也是不得已的事,況且,他如今已是泉下之人,我還與他計(jì)較作甚?”

  “聽起來,對于熙月之死,皇姑母倒是頗覺惋惜的?”

  “熙月與你都是三哥的子嗣,猶記當(dāng)年,你們出生時(shí),我還是第一個(gè)過府去探望的,如今你姐弟二人得此遭遇,又教人如何能不感到惋惜呢。”

  “哦?惋惜?是為熙月丟了性命惋惜呢?還是為他未能成事而惋惜呢?”

  南宮姝蘭聞言,眸中閃過一絲惶恐,面色卻還鎮(zhèn)定自如,“你這是何意,皇姑母可聽不懂呢。”

  “難道熙月謀逆一事,皇姑母事先并不知情么?”

  “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如何能知情?他若說與我知曉,我拼死都要阻攔他的?!?p>  南宮蓮月見她還自裝著糊涂,不禁出言相譏,“我雖不知,熙月許給了你什么好處,抑或是...拿住了你什么把柄,皇陵那晚,熙月事敗,而你卻得全身而退,侄女倒想問問,這一年多來,你可否有想起我那慘死的弟弟,心中可也曾有過半分愧疚呢?”

  南宮姝蘭聞言,便斷定了南宮蓮月還未洞悉駙馬一事,這定王倒是守信,竟然真的未將此事說與第二個(gè)人聽,他可知曉,若是自己的這個(gè)把柄落在了他姐弟二人手里,任憑他二人中尚且還有一人活在世上,自己便將永無寧日。

  “熙月與你一母同胞,他的性子你最清楚,他既起了這份心,又有誰能勸得住呢,韓芻夫都無能為力的事,我又如何能做得到,莫非我勸阻不成,卻反而還要去陛下面前告發(fā)他?”

  南宮蓮月聽聞韓芻夫的名字再被提起,心中涌起一陣酸楚。這一年多來,自己身在異邦,卻是哪日不想起這個(gè)名字來。若是弟弟能聽得了他的話,如今想必還好好的活在這個(gè)世上,三個(gè)人還如往昔般,在北疆過著清靜日子。

  “韓將軍...他可還好?”

  “他常年不在城中,我也只在宮中見過他一兩回,已是形同陌路,不過,料想他心中必定還是記掛著對三哥的承諾,再者,他如今已貴為當(dāng)朝大將軍,陛下即便是念在他的情面上,也不會為難于你的,你若回來,他定會如從前般,護(hù)你周全?!?p>  “先前是記掛著對父王的承諾,如今又是大將軍的威風(fēng)么?”南宮蓮月口中喃喃說著,眸中閃過一絲凜冽,冷笑一聲又道,“原來,我南宮蓮月已被人可憐了這么多年,卓先生說的沒錯,這世間的尊嚴(yán),唯有自己能給自己,別人給的,都叫施舍?!?p>  “蓮月,切莫執(zhí)念太深,你如今回頭,為時(shí)未晚,陛下又素來寬仁...”

  南宮蓮月驀然回首,一雙美目盯在女子面上,“皇姑母有心苦勸于我,倒不如幫侄女個(gè)忙?!?p>  “你若是有心要害陛下,姑母萬萬不能依你?!?p>  “姑母說笑了,我一介弱女,無權(quán)無勢,怎會威脅得到陛下,只是想煩請姑母替我進(jìn)趟宮問候陛下,順便問問...這北正三皇子的事?!?p>  .

  .

  早朝已歇了兩日,明日,便是與懷信公約定的三日之期。

  站在君蘭殿前,抬首望著煙雨朦朧中的雕欄玉砌,心頭卻是空空,是夜將至,待明日天明,此事也該有個(gè)決斷了。

  芳琴姑姑站在少女身后,望著她落寞背影,像極了她為先帝守靈最后一晚的模樣。比之三年前,那副少女的體魄依舊瘦弱,可那顆心想必是更加堅(jiān)定了。就這么看著她呆呆立著已有半個(gè)時(shí)辰之久,知曉她心中天人交戰(zhàn),要她在心愛男子與文武百官間做一抉擇,也當(dāng)真殘忍。

  福海一改往日的歡脫,亦是一副愁眉不展的面容,默默走到芳琴姑姑身前,悄聲說了一句,便又悄悄退下了。

  芳琴姑姑聞言,遲疑片刻,終究還是走到了少女身后,“陛下,長公主在殿外請見?!?p>  “皇姑母么?她來了?”

  “長公主想必是聽聞了陛下一連兩日未上朝,以為陛下龍?bào)w有恙,這才進(jìn)宮來的。”

  “皇姑母還是心疼朕的?!?p>  “長公主是陛下留存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也曾是...過來人,此時(shí)由她寬慰陛下幾句...也好。”

  “過來人么?”少女凄然一笑,“請長公主進(jìn)殿來罷?!?p>  “諾!”

  南宮姝蘭亦是自小長于這深宮中的,自嫁為人婦后,這偌大的皇宮便就和自己形同陌路了一般,每每進(jìn)宮,均是由宮人寸步不離的在前方引路,倒似自己成了個(gè)客人般。

  君蘭殿亦是她昔日里常來之處,她對于自己的皇長兄雖未曾有多親密,于他這個(gè)獨(dú)生女兒倒也是真心疼愛的。天意弄人,皇陵那一夜后,每當(dāng)再見到這大涼的女君,先前的姑侄情深卻已都不在了,于她面前,剩下的,除卻些許的愧疚,便是滿心的不安了,先前進(jìn)得宮來,君臣之禮大可免掉,如今這周正的禮數(shù)倒是嚇壞了當(dāng)朝女君。

  “皇姑母這是作何,快快免禮!”

  “許久未進(jìn)宮來向陛下請安了,陛下莫怪。”

  “皇姑母說的哪里話,您能來看朕,朕已是歡喜,說起來,朕也許久未去皇姑母府上了,索性皇姑母誕辰不久了,屆時(shí)再去叨擾。”

  “區(qū)區(qū)壽宴,年年都勞煩陛下親臨,姑母慚愧了?!?p>  赫羽做了個(gè)請的姿勢,南宮姝蘭見勢便就落了座。但見幾前是新備下的新茶,更有自己素來愛吃的宮廷甜糕,心頭更是不安。女君知曉自己的口味,每每進(jìn)宮,均是得此厚待,昔日里姑侄無間,自然受之無愧,如今卻是心頭有鬼,哪里還吃得下丁點(diǎn)。

  “聽聞陛下兩日未上朝了,此時(shí)看著,面色著實(shí)不佳,可是龍?bào)w有恙,太醫(yī)可來瞧過了?”

  “勞煩皇姑母掛心,朕無恙,只是近日也無甚朝事,朕便想偷個(gè)懶罷了?!?p>  “陛下整日里為政事所擾,當(dāng)真辛苦,好在北正之事已定,陛下大可高枕無憂了。”

  赫羽聞言,不置可否,只輕笑著抿了一口茶,未曾言語。

  南宮姝蘭見女君沉默寡言,顯是強(qiáng)打著精神應(yīng)付,料她心中定然有事,如王安歌所言,她與北正的三皇子情投意合,若不是為他憂心,還能是什么。

  “聽聞,北正的三皇子專程前來王舍拜謝君恩,此子倒也是個(gè)難得的性情中人?!?p>  赫羽聽聞宋靈均被提及,方才勉強(qiáng)定下的一顆心難免又起波瀾,強(qiáng)忍下心頭苦澀,嘆了一聲,“是啊,他確是個(gè)這樣的人?!?p>  “三皇子與陛下年歲相仿,且均是一國之主,想必大有一見如故之感?!?p>  赫羽聞言,宋靈均的飄然身姿仿似便在眼前,輕笑一聲問道,“一見如故么?皇姑母可有一見如故之人?”

  南宮姝蘭聞言亦是情動,輕嘆道,“我沒有陛下這福分,雖是半生已過,還從未有此感觸。”

  赫羽心頭一震,這才回過神來,經(jīng)此一問一答,豈不是坐實(shí)了,自己與他宋靈均便是一見如故之人了。抬首正對上南宮姝蘭一雙美目,似是在說,自己的心事,她已了然,眼看著是瞞不住了,一時(shí)間暈生雙頰,羞愧難當(dāng),只當(dāng)默認(rèn)了。

  南宮姝蘭見了,嘴角扯起一抹苦笑來,但凡女子,一旦動情,便成了這世間最苦惱之人,如今看來,即便是堂堂女君,也難幸免。

  “既來了,理應(yīng)陪陛下多敘敘話才是,此去一別,山高水遠(yuǎn),怕是再見無望?!?p>  “他若不來...那才好。”

  “貴為一國之主,得了多少權(quán)力,便要失去多少自由,以陛下之聰慧,不會不知,我也是皇家女兒,陛下心中苦楚,亦能體悟到半分。”

  “生于皇家,有幾人可隨了自己心意,即便是皇祖父,也未曾敢將這皇位傳于最偏愛的子嗣,更何況是朕?!?p>  “陛下,好端端的提及先祖之事作何???”

  少女略作沉吟,正色問道,“皇姑母是皇爺爺最疼愛之人,依您之言,若是皇爺爺當(dāng)年執(zhí)意立了三皇叔為帝,會如何呢?”

  “是時(shí)我還在宮中做公主,豈敢妄議朝事呢?!?p>  “無妨,如今,便當(dāng)是羽兒與姑母閑話家常罷?!?p>  南宮姝蘭聞言,也不禁回想起了這些陳年舊事來,苦笑一聲道,“陛下垂問,我便斗膽說說,當(dāng)年,父皇心中,最宜承繼大統(tǒng)的,自然是平王,只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無人能壞了這規(guī)矩,也無人敢壞了這規(guī)矩,即便是大涼開國之主,亦不能幸免。”

  赫羽聞言,只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多謝皇姑母直言相告?!?p>  南宮姝蘭見少女神情落寞之極,便道是自己說的過了,忙又開口,“皇長兄為人雖嚴(yán)肅了些,卻不失為好君王,在位期間,大涼亦是國泰民安,后又英明果決,將大位傳于陛下,已是一代明君所為,父皇泉下有知,也該當(dāng)欣慰了。”

  “是了,無論是皇爺爺,還是父皇,均是明主,若朕做的不好,他日皇陵相聚,又有何顏面再見他二人?!?p>  “陛下為君三載,民心所向,哪里有半點(diǎn)不妥呢?”

  “據(jù)史官記載,當(dāng)年三皇叔曾親自領(lǐng)軍東征北正,還險(xiǎn)些為此殞命,朕聞之不慎唏噓?!?p>  南宮姝蘭聞言,亦是感慨,“當(dāng)年,三哥被困秭歸,軍報(bào)傳至王舍來,平王府上下無不心驚,月兒...郡主更是攜年幼的弟弟日夜禱告,祈求父王能平安歸來,終究,三哥于絕境處逢生路,實(shí)是大快人心。”

  “三皇叔吉人天相,該當(dāng)如此?!?p>  于女君緣何忽而提及這北正往事,南宮姝蘭自然不解,只得出言寬慰,“陛下,大涼與北正雖有些許舊怨,但如今,北正國內(nèi),上至君主,下至黎民,無一不對陛下感激涕零,想必兩國日后當(dāng)再無嫌隙,世代交好,似這等兵戎相見之事,再無二例?!?p>  “若是人人都似皇姑母這般心胸坦蕩,便好了?!?p>  “莫非,竟是那北正人不知好歹,惹陛下傷心了?”

  赫羽搖頭苦笑,“朕倒是盼他能惹我傷心呢,卻偏偏要傷人心的是朕罷了?!?p>  南宮姝蘭以為女君口中所言乃是那三皇子的心意,便嘆了一句,“陛下與三皇子因著各自身份的緣故不得相守,確是一件天大的憾事,還望陛下早日放下?!?p>  “若只如此,倒也罷了...”少女垂目屏息,傷神的模樣竟似是要哭出來了一般,頓了頓,復(fù)而緩緩開口,“索性便是明日之事,今日告知皇姑母也無不可,朝臣們要朕納了北正的疆土,廢了北正的新主,此等行徑,可是傷透人心了?”

  南宮姝蘭聞言大駭,“竟...竟有此事?”

  “此事國公亦大為贊同,百官附議,朕左右不得這結(jié)局了?!?p>  “那三皇子可已知曉此事?”

  赫羽輕輕搖了搖頭,“明日,且由朕親口說與他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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