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同路人
竇融聽后猶豫了會兒,他聽出女兒話語間透著關(guān)切,若是自己反對的話,按照她的性子說不得自己也會去。
“也好,我讓竇義帶上幾個人跟著你。”竇融還是答應(yīng)下來。竇洛雪身為邊將之女,多少會些武藝,但竇融作為父母,哪里敢放她單獨(dú)去秦國。
“竇義本是秦人,應(yīng)該對那邊很熟悉?!边@是竇融想到最佳人選。竇義本來是巴蜀之地的茶戶,擁有茶地百余畝,曾來往咸陽做過茶商。
只是當(dāng)?shù)刭F族相氏勾結(jié)官府強(qiáng)行吞了他的茶地,他被迫舉家逃離,最后落腳到了庸城。與竇融關(guān)系,追溯起來,都是夏朝少康的后裔,同宗同姓,又很有能力,于是深得竇融信任。
“若是義叔一起去,那就更有把握了?!备]洛雪稱呼竇義為叔,是從宗姓排行下來輩分,但這種親情關(guān)系早出了五服。
“竇小姐能否讓臧慎隨行,君上太過于隨意,不懂得照顧自己?!眱?nèi)侍接著道,“現(xiàn)在四國之內(nèi),怕是都是知武原君弒君的事情,奴才也算一個旁證,當(dāng)時候少不得需要奴才的口供?!?p> “看來你也是一個忠心之人?!备]融親手把臧慎扶了起來,“若是覺得不累,就跟著去吧?!?p> 太華山與咸陽相距三百多里,即使快馬加鞭也要兩三天才能到達(dá)。李睢一早就把劉煜請上了馬車。
人靠衣裝,換上了一身錦袍,劉煜的形象陡然提升了幾個檔次。
“煜兄弟,一路順風(fēng),說不定年后老劉也得到咸陽公干,到時,煜兄弟若還在,咱們兄弟倆當(dāng)在風(fēng)云樓上痛飲一番。”劉灼仍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劉母雖然認(rèn)下了劉煜,但卻沒有將劉灼的身事說出來,想必她有自己的思量。
“大哥,那咱們說好了?!边@是劉煜來到世上碰到的第一個朋友,這是一個真把自己當(dāng)兄弟的人。
“劉煜,你年紀(jì)尚輕,要懂得尊老,多向長輩求教。”劉母的話中別有深意,“若有時間,代我向長輩問好。”
“多謝伯母指點(diǎn)。”劉煜點(diǎn)頭致意,一切盡在語言之外。
馬車的秦兵的族擁下,緩緩啟動,留給劉氏母子的只有一串馬蹄印。
“煜兄弟怕是到咸陽不會太好過啊!”劉灼嘆了一聲。
“什么樣的身份就需要有什么經(jīng)歷,若是灼兒身處劉煜這樣的地位,你又會怎么做呢?”劉母認(rèn)下劉煜并非只是一時心軟,她想的卻是另一回事。
“怎么可能?娘不是跟我說家父只是普通的農(nóng)夫嗎?”劉灼笑道。
“我問的是站在劉煜的角度來看?!眲⒛冈囂降囊馕陡睢_@二十五年來,她努力想忘記曾經(jīng)的身份,但是在劉成死后,有些心思又回來了。
“男兒當(dāng)志在四方,若我是煜兄弟,當(dāng)提三尺劍,平邊地之憂,掃匈奴之禍?!眲⒆葡肫鹆讼g談起的匈奴敵情。
劉母聽后默然不語,她的內(nèi)心糾結(jié)得厲害。
車馬行了整整一天,差不過走了二百多里,傍晚時分,劉煜他們已經(jīng)到了一處山谷之中,兩側(cè)俱是崇山峻嶺,只有一條蜿蜒的馳道穿行至此,恰好是一處平坦的空曠地面。
“天色漸晚,今夜在此宿營,明日一早再啟程。”李睢從馬車內(nèi)出來吩咐道,然后一抬車簾,將劉煜迎了出來。
“武原君,下車活動一下手腳吧,順便看看我們大秦的壯麗河山?!崩铑⌒闹杏行┯魫?,在行車過程中,他反復(fù)提到秦國軍力強(qiáng)大,但是卻發(fā)現(xiàn)劉煜根本不動聲色。
事實(shí)上,他還真是錯怪了劉煜,聽著人家夸獎自己的軍力,劉煜壓根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情況,本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原則,果斷地選擇了不說就不錯。
“這地方怎么有些眼熟啊?”劉煜當(dāng)年可是在陜西玩過不少時間,只是千年桑海,他一時想不起來。
忽然耳朵里聽到幾個呵斥的聲音,循聲而去,只看到一片空地上,或躺或坐著近百名蓬頭垢面的人,手腳都是鐐銬,在他們的邊上卻是一隊(duì)全副武裝的秦兵。
“河山倒不見怎么大好,倒是看到一群落難的苦命人?!眲㈧涎酃馔A粼谀切┐髦備D的人,笑著道。
“怎么回事?你們領(lǐng)頭的是誰?”李睢也注意到這些人。
當(dāng)即有個隊(duì)官模樣的人小跑過來,“稟告先生,我們押送三川郡種氏案連坐犯人去巴蜀的軍士?!焙茱@然,他看出來這支隊(duì)伍是貴戚的人。
“原來卷入三川郡種氏案的,我們今晚在這里的宿營,你們靠邊挪一挪。”李睢其實(shí)是眼不見為凈,主要是不希望劉煜看到這些場景。以他的見識,也知道種氏案是一場冤案,只是這個冤案現(xiàn)在基本上成了鐵案。
“這些罪民沖撞了先生,萬分抱歉。”隊(duì)官很識時務(wù),“在下便讓他們把地方騰出來。”
不一會兒,只聽到慘叫聲此起彼伏,卻是那些軍士使用暴力驅(qū)趕那些罪民到平地的邊角區(qū)域去。
劉煜看到了一個軍士的皮鞭揮向一個坐在地上行動遲緩的七八歲的女孩,從神色來看可以知道她很疲憊,下意識地大聲叫道,“住手!”
但還是聽到“啪”地一聲,皮鞭打在女孩的身上,本身這孩子身著單衣,一下子便破了一條長紋,孩子慘叫了一聲,感覺到了痛,走得快起來。邊上一位老者見狀把孩子拉到身邊,護(hù)住。
“貴人不要管這些罪人,他們都是要流放到巴蜀去采礦的。”剛才的隊(duì)官看到劉煜身著打扮,其中的氣度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這么小的孩子,她又會犯什么罪?”劉煜完全是現(xiàn)代人的意識,見不得這樣的慘事。
“貴人不必管我們,我們只是種家的鄰居,因?yàn)榉N家沖撞了大王,我們受到了連坐?!蹦俏蛔o(hù)住孩子的老者言道。
“連坐?”劉煜想到了以前歷史上講的商鞅變法就有連坐的規(guī)定,十戶一甲,一人犯罪,十戶連坐。
“即使連坐,也只是罪及那些成人吧?!眲㈧献呓四莻€剛才被打的小女孩,“這只是一個孩子,是未成年人?!?p> 他蹲下身子,拉起女孩的一只手,看到手臂上還有幾條舊的鞭痕,再看這孩子,嘴唇干裂,面黃肌瘦,一雙大大的眼睛警惕地看著劉煜。
“李大人,有干糧和水嗎?”劉煜出言問道。
“武原君,可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李睢出身法家,對劉煜的這些行為有些不屑。
“當(dāng)然知道,其實(shí)我跟他們一樣?!眲㈧显倜靼撞贿^了,自己根本也是一個囚犯,“所以我能感同身受?!?p> 李睢聽后,愣了一下,使了個眼色,讓軍士遞上肉干和水壺。劉煜把肉干撕了一塊,遞給那女孩。
小孩子咽了咽口水,但一時不敢接,看了看邊上的老者,只見老者輕微的點(diǎn)點(diǎn)頭,趕緊接了過來,塞住嘴里咀嚼起來,幾天的趕路基本上沒吃什么東西,正餓得發(fā)慌。
“慢點(diǎn)吃,喝點(diǎn)水。”劉煜溫和地道,這個孩子讓他想起了原來那個世界的外甥,那個吃啥都香的小胖墩。
他根本不知道,在不遠(yuǎn)處的樹林里,一個手執(zhí)長劍的男子驚訝地看著這一幕,“義兄不是說劉煜是個弒父的無恥小人嗎?怎么覺得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