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淚止不住的流淌,周遭竟突然化成了一片駭人的黑色,將我包裹的即將喘不過氣來,宋霖昌的話語一句句的在我耳邊響起,直到他的身體消失在我的懷里,我才發(fā)現(xiàn)這一切其實是明光鏡造出來的幻影,但我沒有辦法掙脫,便死死地囚禁在了這片黑暗之中,內(nèi)心是無比真實的無助與痛苦。
我跌坐在地上,紅色的血跡沒有了,傷口也消失,但我再也沒有力氣站起身來,一瞬間,我突兀的感覺似乎有人用力的搖了我?guī)紫?,那人叫我阿婼,醒醒,語氣焦急,我回過神才被面前一張大臉晃的腦中一片空白。
“沒事吧,你…一直在哭。”賀昭略帶尷尬地指了指我的臉,我也察覺到面上黏糊糊的一片,伸手一模,滿手濕潤的淚水。
我扶著床榻邊的梁木從地上爬起來,盯著沈君瀾如玉的面龐看了片刻,又朝著賀昭搖了搖頭表示沒事,此時賀昭也看著我,神色中有叫我難懂的一絲表情。
“回去吧?!蔽覞M背的冷汗,只想要回去好好泡個澡緩緩,遂拿了床榻上的明光鏡便轉身離開,賀昭臨走前帶著深意看了一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沈君瀾,后隨著我一起離開了崇明殿。
我先探了個頭,殿外安靜異常不像是有人把守的樣子便小心翼翼推開了門走出去。
一路無阻,賀昭又提著我飛出幾丈之高的城墻,我一言未發(fā)回到錦渡,門口卻撞到還沒有睡出來溜達的花葉姜。“喲,你們倆這是去哪快活了?!蔽覜]有理他,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花葉姜看著我意志低沉的樣子疑惑的抓了抓腦袋,又盯著我的背影看了幾秒后轉頭問我身后的賀昭“阿婼這是怎么了?”賀昭聳聳肩,做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兩人對視片刻,便各自回了房。
我關上門,坐到了桌案旁緩緩打開今日早晨白硯青送給我的信,上頭偌大幾個字看得我鼻頭發(fā)酸,又不禁想到宋霖昌,宋霖昌是人,他會投胎變成一個陌生的沈君瀾,他會不記得溫玉,不記得宋國封瀾城,但溫玉不是,她會活的長久,千百年之后,她還是有記憶,她會記得宋霖昌,記得燕明川,記得那年春天,有一個少年將一株桃花別在了她的鬢角,而這人,卻是害她亡國、滅族的罪魁禍首,燕明川所作所為的一切,只是為了一句天下大義,便陷無辜之人于水火。
而這天下哪里來的大義呢。
此時,我察覺到了有東西在啄我的窗戶,我上前推開窗戶,只見是一只通體雪白的雪羽鳳鳥正撲騰著翅膀一股腦地鉆到了我的身邊,來鳥的小腿上還綁著一塊絹布,我看出是白硯青常用的信紙,便取了下來。
“明日來一趟長生閣。”我讀完信箋,絹布上墨跡盡數(shù)散去。
我低頭看了一眼面前折服在桌子上的雪羽鳳鳥,發(fā)現(xiàn)這只小家伙正盯著我桌子上的桂花糕一動不動,便撕扯下一些糕點在手心喂它。
夜間,我又做起了夢。
全然是燕明川的臉,有帶著笑意的,堅毅的,冷酷的,還有燕明川恢復記憶后變成的華陽帝君的那張臉,他不管如今身為凡人的溫玉是否經(jīng)受的住,硬生生用法術剃掉她的仙骨,我看到自己在地上爬到華陽的腳邊,用鮮血在他的衣擺下留下刺目的痕跡,我痛暈過去,他卻反而緩慢的蹲了下來,撫摸著我的臉。
我醒來時已到后半夜,一身虛汗,突然一瞥到胸前的水蒼玉泛起淡紅色的光暈,我將它拿到眼前仔細打量,卻見紅光投射在墻上,暈染出一個模糊的人影,隱約可見是個女子的身量,可我再想看,紅色的光暈卻一瞬即逝,無跡可尋,就像剛剛的一切如同夢魘一般。
我大驚失色,舉了舉,又拿起水蒼玉在墻上敲了敲,都沒有搞出個所以然來,我天!這上古奇物還自帶投影特效的?
很快,天逐漸亮了起來,因為昨夜沒有睡好的緣故,我頂著兩個堪比國寶的黑眼圈踉踉蹌蹌地踏出房門,肚子餓的咕咕叫,只好先去廚房解決完口腹之欲再說,白硯青封住了我的發(fā)力,自然是不可以再用瞬行術,只怕要穿越半個興都才能到達長生閣的結界了。
廚房有一鍋熬好的粥,我剛要盛出來,卻聽身后傳來花葉姜的喝止聲,我緩緩的轉過頭,一雙無神的雙眼企圖睜大地看著面前紅衣勝火的花葉姜,他卻被我的面如菜色和堪比國寶的黑眼圈嚇得被門檻絆住,直接摔了進來。
“你是被打了嗎?”花葉姜愣在原地沒爬起來,捂著嘴弱弱的說道,我氣若游絲的從鍋里盛出粥給自己滿上,大口的喝了一口,還不忘在心里感嘆,味道還不錯。
我無視了花葉姜,直接繞過地上一片大紅色的他,兀自坐到了板凳上接著喝粥。
“你昨天回來我便覺得你有事瞞著我。”花葉姜語氣懇切,拍了拍衣服下擺上沾染的沙土,走到了我面前。“昨夜我問了賀昭,他說你去了皇宮,而你手上又帶著明光鏡,所以,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去見沈君瀾。”聽到這個名字,我眼中眸色便暗了幾分,卻又聽花葉姜嘆了一口氣“我都不知道當初告訴你,沈君瀾就是宋霖昌的轉世這件事情到底對不對?!蔽覍⑼胫械闹嘁豢诟桑纸o自己盛了一碗,這次,慢慢的喝。
我走出錦渡時,外頭風和日麗,我一般都是夜游,很少有機會用白天的光景領略一番興都的繁華大道。
我扮了男裝在街上走,小攤小販的吆喝絡繹不絕,途經(jīng)毓秀閣,還是強忍下想要購物的沖動快步向前走去,其實人與其他三界的女性生物都是一樣的,一樣都離不開一個買字,我快步走到街角,拐了彎,才嘆了口氣。
唉,冤孽。
穿越長生閣時,我胸前的水蒼玉一陣灼熱感襲來,燙的我都怕它直接在我胸口炸開,想想都可怕,便將水蒼玉拿了出來,收在袖口里。
我搖著扇子進來后,感嘆還是舊時的海棠和院子,四季如春,格局也都未變,不知道白硯青那個心理變態(tài)是怎么在這萬年一塵不變的生活中找到活著的動力的。
我抬頭一看,卻見遠處萬花叢中似有一個曼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