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講的也無非就是些傳說故事,謝時聽著聽著便睡了過去。
再緩緩轉(zhuǎn)醒,已是下午時分。
她揉了揉臉,端起茶盞喝了幾口早已涼透的茶,長吐一口氣——果然睡一覺什么就醒了,心情也好多了。
因為是祭祀的佳日,一直擾人心的鬼童又被除去,人們格外興奮。
這家茶樓又有名,從早到晚客人絡(luò)繹不絕,說書先生也換了幾遭,只為讓賓客盡興。
謝時拿起檀木筷子,夾了個鴨腿吃了起來。外焦里嫩,酥脆的醬色鴨皮上淋了的芝麻油又香又麻。肉香并沒有因為時間而消散,依然可口。
解決了一餐,也是半下午了,通常這個時候客人都是最多的茶樓里的人們卻陸續(xù)離開,不消片刻便只余下了二十多人。
謝時叫做小二:“人怎么都走了?”
“祭祀開始了,一會兒我們也要去呢!”
謝時一聽,跟著人群涌上大街。跟著眾人行了一路,到了一個面積頗大的扇形廣場。尖端屹立著一尊參天石像。石像腳下放著一個華麗的青銅鼎。
人群喧嚷,人頭攢動,謝時擠到前面,想看個清楚。
片刻,幾聲鐘鳴響起,響徹云霄,人群一下靜了下來。
眾人自覺從中間退出一條路,不斷向后張望。
六個身著華服的人莊重地沿著這條路走向祭壇,其一人身著藍(lán)袍,繡有白色魚紋,另外五個皆一襲青衫,手捧高香。
幾人登壇,朗聲念著祝詞,添了香,虔誠的跪下行禮。眾百姓也紛紛俯首祈福。
此情此景,怎一個壯觀了得?
等祭祀完,已是日暮時分。
謝時從人群中鉆出來,不由得感嘆這河鄉(xiāng)繁盛——倘若沒看錯,那些祭品多為純金白銀和玉石,牲口也是牛羊馬豬,綾羅綢緞更是不必說!
祭祀完畢,過了一個多時辰便開了夜市。
如那小二所言,今日夜市可真謂天上人間。
紅燈籠從街頭掛到街尾,連小巷里都點(diǎn)上了燈籠;彩色的絲帶綾羅繞著房梁飄舞;大大小小的攤販沿街而布,無一處空鋪;所有的店鋪皆是裝飾琳瑯燈火通明。
大街上的人摩肩接踵,喧鬧一片,四面皆是歡笑。
有孩童騎在父親肩頭舉著糖葫蘆還想要吃糕餅;有如花似玉的豆蔻少女輕搖羅扇掩笑進(jìn)了胭脂鋪子;有提著大包小包的漢子跟在自家娘子身旁笑容滿面…………
好玩之處在于,無論男女老少,都戴著面具,有掩面的也有掛在脖子上不戴的。
各種面具——半面的,全面的,單一的,多彩的——在燈火下顯出一種詭異感,又被紅燈籠襯出了喜慶的模樣。
謝時在路邊的攤上買了一個鬼面面具——暗紅色的整體,上方有兩個尖尖的犄角,青面獠牙,目露兇色,金色的鎏紋在額間勾勒一個奇形怪狀的圖案。
她把黑色的束帶穿過發(fā)絲在腦后打結(jié),把鬼面掩在滿是笑意的臉上……
夜色越來越濃,夜市也越發(fā)越熱鬧。紅色的火光鋪天蓋地,映紅了磚墻,映紅了琳瑯商品,映紅了男男女女的笑顏,映紅了一張又一張的鬼面。
謝時如閑庭信步般游于人群,不知不覺竟到了一條河邊。
棧岸旁蹲了好多半大孩童,個個手持著小小的蓮花燈往河里放。
幾條小木舟劃著槳帶著一串笑語駛過,留下一湖漣漪。
夜里的河水原本是黑漆漆的,數(shù)盞蓮花燈浮在水波間,點(diǎn)亮了小小的一片區(qū)域。
孩童們的歡呼聲和嬉笑聲不絕于耳。
河面波光片片,映亮了謝時鬼面下的雙眸。她帶了幾絲笑意,蹲下,把被浪推到岸邊的一盞花燈向里推了幾寸。
她站起身,眺望著同樣燈火通明的河對岸。
這條河并不寬,約莫五六十米的樣子。對面的孩子也在放著花燈,就像鏡子一樣。
夜必竟是夜,無論再多燈火也比不上白晝。
河對面的堤岸上有一個白袍男子翩然而立,衣擺隨著夜風(fēng)擺動。
明明對岸的人那么多,入謝時眼的,卻似乎只有那一白衣人。
燈火搖曳,又隔了一段距離,看不清那人的臉,謝時瞇眼,還欲細(xì)看,那人卻甩袖而去,沒于人群之中…………
。。。
謝時知曉謝時又私自下山,放下手中的書卷,垂下眉眼,未說一句話。
次日,謝時仍然未歸,楚墨辭說不出來自己是擔(dān)心還是掛念,亦或者二者都有,便在下午去了河鄉(xiāng)。
恰巧趕上祭祀,他也料到十有八九找不見謝時了,便在堤岸沿處散心。
已是深夜,涼意更甚,人們還在狂歡,他置身事外,淡漠的看著一群戴著假面的人歇斯底里的瘋狂。
或許,人間就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