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我們就一起離開,好不好……”
。。。
月黑風(fēng)高,一處華美的府邸鮮血橫流,慘叫聲,呻吟聲,哀嚎聲混成一片,格外凄慘。
一個瘦小的身影踉踉蹌蹌從墻角的狗洞鉆出來,哭也不敢哭,低聲喊:“姐姐,姐姐快出來!”
“風(fēng)雨……他們來了!你快走!快!”
“姐……”
“?。。。 ?p> 孩子渾身一顫,掉頭拼命向前跑,如同鬼影一般消失在陰暗的樹林里……
。。。
陽光明媚,鳥兒在樹梢上嘰嘰喳喳的叫著,嫩綠的樹葉“嘩嘩”作響。
陽光從樹葉之間的縫隙里穿過來,落在躺在青石上的少年郎俊俏的臉上。
“哈欠~~”少年郎悠悠轉(zhuǎn)醒,懶洋洋地爬起來揉了揉眼睛:“該回去了吧?希望夫子不會生氣……”
少年不緊不慢地上山,回了門派。
不知派,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樣,它在偌大江湖中毫不起眼,門生也不多,僅僅二三十人,也只有一個人教學(xué),但并不收徒,只讓他們稱自己為夫子。
“云深,你可算是回來了!知道派中發(fā)生了什么嗎?”一個弟子笑著湊上來。
云深“切”了一聲:“夫子又給你們布置什么難題了?”
秋華“嘿嘿”笑了幾聲:“不是不是,今天上午來了個小毛孩,說想入派?!?p> 云深挑了挑眉:“夫子沒有同意嗎?”
“唉,你不知道情況啊。那小孩原本是蕭家的小少爺——就那個在朝廷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蕭家。但不知道惹了什么事,一夜之間滿門被屠,他也是死里逃生跑到我們這的。”
“很可憐啊,夫子一向心善,怎么忍心不管?”
“夫子之前就說你涉世太淺,不懂人情世故。你也不想想,我們要是把他留下來,那些人找過來怎么辦?”
云深猶豫了一下,皺著眉頭:“所以,就讓他去死嗎?”
秋華低下了頭,嘟囔著:“要不然能怎么辦?”
當(dāng)時云深不過十六七歲,年少輕狂,一聽此話,當(dāng)即怒了:“我去找夫子理論!”
秋華立馬伸手攔:“不行啊云深!夫子現(xiàn)在正是煩躁,你現(xiàn)在去,不是去挨罵嗎?!”
“你放開!”云深畢竟是跟夫子學(xué)了幾年的,一個用力就甩開了他,轉(zhuǎn)身向夫子的住所去。
。。。
才進院子,云深便看見門口跪著一個黑衣男孩,立馬停下了腳步,看向他。
男孩正好抬頭,對上他的視線,眼神清冽。云深不由得一愣,伸手揉了揉他的頭,轉(zhuǎn)身進屋。
“啪?!遍T被推開
一位白衣白發(fā)的老者慢慢回頭:“云深,回來了?”
“夫子,今天的事我已經(jīng)聽說了?!痹粕畈槐安豢旱卣局?,“我認為,夫子此行不妥!”
“不妥?”夫子嘆了口氣,“這孩子留下會招惹很大的麻煩,我們一個小門派承擔(dān)不起?!?p> “所以,我們就要看著一個無辜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嗎?”
“云深,這是他的命數(shù)……”
“命數(shù)?這算什么借口?如果我們連一個可憐人都救不了,要看著他死,那我們學(xué)仙術(shù)干什么?難道不是為了保護別人嗎?。俊?p> “云深!你別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夫子,既然身為修士,就應(yīng)該是坦坦蕩蕩的正人君子!怕了就是怕了,找什么借口?”
云深氣的發(fā)抖,
“我一向敬您是個君子,但如今…夫子,您之前教我們的道理自己都沒有做到,這算什么言傳身教?”
夫子氣的胡子發(fā)顫:“云深!你可曾想過,他為何來此?!滿門被屠,他現(xiàn)在只是為了復(fù)仇才來學(xué)習(xí)仙術(shù)!仙術(shù)是用來保護百姓的,而不是用了殺人放火的!”
云深緩緩?fù)铝艘豢跉猓骸叭绻鲆患轮耙紤]后果,那豈不是自尋煩惱?為沒有發(fā)生的事而防備……那您就不擔(dān)心我之后也會成為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頭嗎?”
夫子頓了一下:“怎么可能?你品行端正,心性善良,雖然有些急躁,但絕對不會危害百姓的?!?p> “那您又怎么能肯定那孩子會成為壞人呢?我們不能隨意去判斷未來不是嗎?只要向善而行,無愧于心,不就可以了嗎?既然如此,那您為什么還在猶豫呢?”
夫子沉默不語片刻,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好!既然你如此袒護他,那以后出了事,你們自己承擔(dān)!別連累你師兄弟。如果你同意,那便讓他隨你一起修煉?!?p> 云深立馬笑了起來:“好!就知道夫子最好了!”
夫子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沒有說話。
。。。
“你叫什么?幾歲了?”云深一邊鋪被子一邊問身后的男孩。
“我叫蕭風(fēng)雨……今年十四。”
“我是云深,你可以叫我云師兄,比你大兩歲……好了,你以后就住這里吧。每天早上要到隔壁找我學(xué)仙術(shù)。聽懂了嗎?”
“嗯……云,師兄……今天,還要多謝你替我求情……”蕭風(fēng)雨捏著衣角,有些不適應(yīng)。
云深頓住腳步,回頭沖他笑:“只要你以后別亂來,我會永遠護著你的?!?p> 蕭風(fēng)雨目送他離開,低頭垂眉撫著床上疊的整齊的門派白袍……
。。。
“師兄?云師兄……”
云深緩緩睜開眼:“怎么?落霜劍法這么快就學(xué)會了?”
匆匆四載,面前的蕭風(fēng)雨早已成為一個翩翩少年,濃眉星目,眉梢眼角之間滿是笑意,一襲白袍英姿颯爽。
“嗯,剛剛下山帶了師兄喜歡的桂花糖,要不要吃?”蕭風(fēng)雨眉目如畫,壓低了聲音
云深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兩人離得太近——的確,都快親到一起來。便猛地站起來:“拿來吧,吃。”
云深身高八尺多,已經(jīng)不算低了,蕭風(fēng)雨卻比云深還要高。導(dǎo)致連對視云深都要微微仰頭……
蕭風(fēng)雨笑著把手里的紙包舉高:“你拿的到就給你?!?p> 像極了調(diào)戲小姑娘的紈绔子弟。
云深臉一黑,自己輕功當(dāng)然好,自然可以拿到,但……就是不爽!
“不吃了!”
“哎哎哎,別呀~”蕭風(fēng)雨立馬把東西放下來。
“你好一陣子都沒有吃這個了,真不吃?”
“呵,我把落霜劍法練熟了夫子就讓我下山了,誰稀罕你的?!?p> “哦~所以師兄一個月都沒有練好呢~”蕭風(fēng)雨笑吟吟的看著炸毛那人
云深立馬提劍:“不就是你會了嗎!炫耀炫耀!砍死你!!”
蕭風(fēng)雨大笑著躲閃:“師兄別生氣別生氣,吃東西吃東西哈哈哈哈……”
“看我今天打不贏你!接招!”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師兄最厲害啦~”
。。。
云深呆呆地坐在房頂上,看著沉沉星河,皎潔的月光撒在他白色的袍子上。
他一言不發(fā)地喝著酒,臉上不見一絲笑意。
“嗒。”
一道白影悄然落在他身邊:“師兄。”
云深又喝了一口酒,醉眼看向來人:“風(fēng)雨……你要去哪兒啊?”
蕭風(fēng)雨坐下:“不知道,應(yīng)該會先向南去吧?!?p> 云深看了他一眼,又悠悠轉(zhuǎn)頭看向月亮,沉默了一會兒,說:“真是驚訝你的天賦啊……比我還要出山早……”
蕭風(fēng)雨搶過他的酒,微微皺眉:“師兄,別喝了。”
云深也不和他搶,只是定定的看著他,月光下,蕭風(fēng)雨顯得更溫柔了,整個人籠罩著一層柔柔的光。
“風(fēng)雨啊,”
他忽然笑了,蕭風(fēng)雨看著他的笑忽然有些晃神
“我給你個東西……”
說著,他從懷里拿出來一條銀色的項鏈,在月光下似乎發(fā)著光。
“過來?!痹粕罟戳斯词种?p> 蕭風(fēng)雨順從地湊過去低下頭,云深手指很好看,又細又長,微微顫抖著把項鏈給他戴上。
“你可要好好戴著……”云深給他戴好,扶著他的肩膀盯著他的眼睛。
“師兄給的,我一定會好好保護的。”
蕭風(fēng)雨看著近在咫尺的人輕笑,猶豫了一下,他猛地把人拉到自己懷里,低頭吻了上去……
纏綿悱惻。
云深終于忍不住,一滴淚沿著臉頰滑下……
再不舍……他還是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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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滿地的血……
“云深!走?。 狈蜃诱蛶讉€黑衣人纏斗,但明顯已經(jīng)力不從心大吼著
“噗!”
“夫子?。。 ?p> “蕭風(fēng)雨在哪兒?。俊币粋€人用劍指著他逼問
云深感覺到濺到臉上溫?zé)岬难?,整個人都崩潰了
“啊啊?。。?!”
明明已經(jīng)身負重傷,猩紅的血幾乎模糊了視線,他仍然不要命似的沖了上來……
他已經(jīng)解決了十幾個黑衣人,但也不是鐵打的……忽然明白當(dāng)初蕭風(fēng)雨親眼目睹滿門被屠是什么心情了……
絕望,悲哀,憤怒,怒火沖天……
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字:殺!
“我殺了你啊啊?。。。 ?p> 。
最后,他看著最后一個人倒下,緩緩抬頭,滿是悲哀地看著天空,向后倒下……腹部插著一把沾滿鮮血的劍……
不知派……真的無人再知道了……
。。。
“師兄……師兄你醒醒好不好……師兄你別,你別嚇我……”
耳邊是久違的聲音,帶著哽咽和迷惘……
“風(fēng),風(fēng)雨……”
“師兄?。俊笔掞L(fēng)雨立馬握住他的手,滿是欣喜
“不知派……夫子……風(fēng)雨……沒有了……都沒有了……”云深說著,喉頭發(fā)苦,眼淚止不住的掉,“沒有了……都沒有了嗚嗚嗚……”
就像自己多年住的地方忽然被毀了,自己的家人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一樣,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一樣……真的,好怕……
蕭風(fēng)雨緊緊抱住他,拍著他的背:“我知道我知道……沒事了師兄……沒事了沒事了……”
“夫子啊嗚嗚嗚……還有秋華他們嗚嗚嗚嗚…………”云深緊緊抓著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哭的狼狽……
后來……自己的傷慢慢養(yǎng)好了。這么一件事,讓云深徹底轉(zhuǎn)變了性格,年少輕狂似乎已經(jīng)成為了往事,他像是被磨平了棱角,變得溫和起來,不再沖動偏激的行事了……
而且,蕭風(fēng)雨又不見了……
真正的孤身一人……
。。。
“主上,您這一陣子去哪了?族里的事一直在耽擱著呢……”
“有事。對了,需要你查一件事,前一陣子,江湖一個小門派叫不知派被滅門。看是誰干的,還回去。”
“這……”
寶座上的黑衣男子敲了敲桌子:“有意見?”
“屬下不敢,不過您還是先處理族里的事吧。這些小事交給屬下就行?!?p> “嗯?!?p> 蕭風(fēng)雨已經(jīng)是魔尊,但不敢告訴云深……怕他怕自己,怕他失望,怕他疏遠自己……
既然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悲哀,那就應(yīng)該給他一個千年難遇的機緣……
。。。
云深向南行,不知道走了多遠,竟然誤打誤撞進了一處上古秘境!
從秘境出來后,便名聲大噪,
上古卷軸上的傳承,馴服妖獸的秘技——整個修仙界都為之羨慕的東西他都擁有。
摯友也是有名的蒼穹派掌門之子白覬穹和赫赫有名的新秀霜染真人。
云深也順著他們在名字后面加了個“真人”——云深真人。
短短不到一年多時間,從谷底到巔峰,常人根本不敢想象,但他偏偏做到了。
之后,他就像忘了有蕭風(fēng)雨這個師弟一樣,從來不在別人面前提及。
但別人提了,滿是鄙夷和諷刺的提了:
“云深真人,您可聽過蕭風(fēng)雨?”
云深一愣:“怎么?你們認識?”
“認識!當(dāng)然認識!天下沒有人不認識他!自從他當(dāng)上魔尊之后一直在向為首的蒼穹派挑釁……”
自從他當(dāng)上魔尊……魔尊……
后面他說了什么云深完全沒有聽進去,只知道——自己的師弟成為了魔尊……
“墨辭!送客吧!”他心中煩躁震驚,直接讓自己撿回來的那小鬼送客,也不聽那人求情。
煩,很煩……
他開始滿世界地找蕭風(fēng)雨,可半年過后,仍然是沒有消息。
少年楚墨辭顫生生地說:“師傅……萬一那個人一直都在看著你呢……”
一直都在看著我……看著我拼命找他卻不出來?這…的確很像他的風(fēng)格。
云深揉了揉楚墨辭的頭,滿是贊賞:“說的好。回去找你霜染師叔再要一本劍法,學(xué)不會別來找我?!?p> 楚墨辭瞪著眼睛:“?。?!”
。。。
風(fēng)聲呼嘯的萬丈懸崖上,一個白衣人站在那里。
這么高的地方,別說普通人,即便是位大能掉下去也得摔個半殘。
“蕭風(fēng)雨!還不出來嗎?。吭俨怀鰜砦揖吞税。 ?p> 云深說著,又接近懸崖一步:“我知道你在!有什么好怕的?!為什么不敢見我???”
只有風(fēng)聲回答
他心里有些不安,但還是很硬氣的繼續(xù)喊:“當(dāng)上魔尊就了不起了??!就不想要我了是嗎?!那今天我就跳!”
說著,云深深吸一口氣,想著實在不行自己就用輕功回來,閉著眼縱身一躍!
卻忽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耳邊傳來一聲輕嘆:“真拿你沒辦法……”
云深緊緊抓著蕭風(fēng)雨的衣服,咬牙切齒:“你真是個……混蛋!”
蕭風(fēng)雨抱著他落地,笑著親了親他臉頰:“我混蛋也只對你混蛋啊~想我了沒?嗯?”
云深掙開他的懷抱:“為什么一直不見我?”
“怕你……不開心?!?p> 云深忽然揪起他衣領(lǐng):“不開心?!我見不到你就開心了嗎?你明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蕭風(fēng)雨一愣,眉眼含笑:“我知道……我很想你……師兄……”
云深見他忽然軟下語氣,也氣不起來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有些委屈地嘆了口氣:“以后別這樣了……”
“嗯!”
。。。
“借著戰(zhàn)爭離開,怎么樣?”
“能不打嗎?”
“……那就走不了。”
“嗯……你看著辦……”
“到時候你假裝自爆元神,我們借著光的掩護離開……”
“好,都行。那我們?nèi)ツ膬???p> “我有一個好地方,四季如春,風(fēng)景優(yōu)美。要去嗎?”
“你去哪我就去哪。”
隨君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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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琴忘川
大家可以想一想,蕭風(fēng)雨其實也不容易,孤身一人沒有依靠(當(dāng)然,黑老怪幫忙了)爬上了魔尊的位置,其間經(jīng)歷了什么大家直行腦補。千年難遇的秘境即便是魔尊也難找,他找到了,毫不猶豫的雙手奉上;送一個人步步高升,他做到了,卻擔(dān)心自己身份不肯現(xiàn)身。被世人譏諷的不倫之戀,他再多感情也不會強迫云深,而是等他情愿。當(dāng)然,云深的年少輕狂和鮮衣怒馬的快意也是難得和瀟灑的,曾經(jīng)滿心的保護世間的雄心壯志卻被他要守衛(wèi)的世間磨平了,從朝氣蓬勃到絕望,從桀驁不馴到溫和…… 生活很難的,在這時仍然堅持自己的夢想更難,但他即便是親眼目睹了世間險惡,仍然保護世間,這也是最讓蕭風(fēng)雨心動的。 所以,無論是低谷還是巔峰,我們都要堅持做自己,沒有必要去跟風(fēng)去刻意改變自己,你就像一座寶藏,總會有人發(fā)現(xiàn)你并且愛你。加油啊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