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爾蘭的市圖書館像往常一樣反常——人群熙攘,但是你竟然能在室內(nèi)聽到鳥叫,在窗外梧桐樹上的安家的鳥兒總喜歡在這個盛開著各色花朵的夏季放聲歌唱。
歌唱的鳥兒飛上了高空,它能清楚地看到它的家——一片由梧桐樹組成的小森林被包圍在了回字型的圖書館中間。
樹林正中有一棵高大的樹,足足高有4層樓,幾乎與圖書館一般高,腰圍則足足有將近20,30抱。所以在外界幾乎看不到市圖書館中有如此一棵大樹。鳥兒知道,這是一棵來自于東北部的森林聯(lián)邦的魔法樹苗,在大約20年前,這棵樹苗深深扎入土壤中,貪婪的汲取了這座城市近乎三分之一的地下水后,它才生根發(fā)芽,而后又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長了起來,據(jù)說根系現(xiàn)在已經(jīng)覆蓋了整個雅爾蘭市圖書館所在的宣政區(qū)。
鳥兒清楚,大樹底下有個大樹洞,會勾起人們的好奇,白天時總有游客想進去一探究竟??伤麄儾恢罉涠凑嬲拿孛?。鳥兒知道,進去需要一個口令,可客人們不會知道的。
有人聽說夜間這棵大樹才會展現(xiàn)真正的魔力。但是這也只是因為雅爾蘭市圖書館的要求夜間7點后不再迎客,并且會關掉所有的燈,因此這里總是勾起游客們的幻想。
鳥兒一邊想,一邊飛出了宣政區(qū),市中心是一座巨大的城堡,城堡外面還修起了一座高聳的城墻,它清楚生活在里面的幾乎全是貴族與有錢的商人。窮人在里面沒有一席之地,除了個別的冒險家與仆人。魔法屏障時不時在空中泛起紫光。它知道它是不可能進得去的。
它越飛越遠,一路上看到城市巨大的變化,低矮的建筑物突然高大了,高大的建筑物突然低矮了,它似乎不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因為這沒有引起它絲毫的興趣,它飛往了港口,它看到一支規(guī)模龐大的艦隊正在返航。這倒引起了它的興趣。它停在岸邊的一棵樹上棲息,打算看看這支艦隊在海上航行期間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這在加洛林大陸可是新鮮事,畢竟從來沒有人在此在海上航行過,可第一次航行便有如此規(guī)模,很難不讓它感興趣。艦隊緩緩駛近,一艘艘艦船越來越高大。
“不過這些船看起來還沒有圖書館高呢,”它心想。
它知道,這支艦隊大約在5年前出發(fā),有56艘船,10000余名冒險家。由冒險家協(xié)會全權負責該艦隊的航行。
“真蠢,”鳥兒想,“冒險家協(xié)會真蠢,國王在國內(nèi)最忌憚的勢力便如此被削弱。留下來的冒險家?guī)缀醵际浅趑~爛蝦。眼中釘被如此削弱,只怕國王會開心得睡不著覺。”
它環(huán)顧四周,看到岸上有幾十個胸前別有冒險家協(xié)會徽章的人在等待,其中有兩副熟悉的面龐,一個穿著粗布衣的男人,他已經(jīng)31了,叫做伊林,他的腰間別著一把長單手劍,雖然現(xiàn)在看不到劍的全貌,但鳥兒知道,這把長單手劍異常的精美,手柄中間鑲嵌著泛著藍光的寶石,劍鞘是淡淡的棕色,但是上面刻有精致的紋路,宛如龍頭,如果劍刃出竅了,你便會看到這柄劍的劍刃上上有三個顏色。包裹了劍刃邊緣是紫色,而后是一圈沿著紫色蔓延的藍色。而劍的中心則呈出銀白色。
這柄寶劍與他身份似乎不符,他穿著普通,劍術還算精湛。他在冒險家協(xié)會派出艦隊后才逐漸起勢,是大陸第三的劍士。
站在他前面的則是冒險家協(xié)會現(xiàn)任會長唐斯。唐斯已經(jīng)50出頭,頭發(fā)金黃中夾雜著雪白的銀發(fā),下巴的絡腮胡幾乎已經(jīng)全白。但是不難看出他十分精壯。穿著棕色狐皮馬甲的他手臂上露出了結(jié)實的肌肉,身材完全不像這個年紀的。
其他幾個隨從而來的到應該也是類似于伊林一般的得到會長青睞的冒險家,只是鳥兒實在不認識了。
鳥兒用嘴巴梳理了會被風吹亂的羽毛。又過了那么一陣子,船只終于抵達岸邊。海風忽然增強了一般,狂嘯起來,卷得鳥兒在的小樹凄凄的叫了起來。鳥兒抓住了樹枝,它心中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降臨了。
??吭诖a頭的船只一艘艘搭起木板下船,其中最為顯眼的掛著旗幟的船上額外搭了一塊木板,兩個男人從那塊破舊的木板上緩緩走下。
鳥兒忽然一驚,我怎么忘了還有他呢,它目光定在一個頭上掛滿銀絲的男人身上,他看起來比會長大那么幾歲,他的名字是金鷹,能夠控制鳥類動物。在金鷹旁邊的則是艦隊的總司令,加侖,他倒是年輕點,只有45歲左右,但是異常的沉穩(wěn)冷靜,為了出海航行,他謝絕了會長之位,將位置推舉給了唐斯。
他們兩個與它在圖畫中所看到的沒什么區(qū)別,只是變老了很多。
鳥兒定住了,它不敢發(fā)出絲毫動靜,可金鷹似乎察覺到了異常,朝它所在方向看了一眼?!傍B兒是眼下最適合用來偷聽的?!?p> “罷了?!奔觼鰮]了揮手。小聲說道,“我們還不知道大陸內(nèi)這幾年各方勢力如何變化,來者也不知道是朋友還是敵人?!闭f罷盯鳥兒所在處一眼,旋即假裝沒有發(fā)生任何事。似乎是在警告來這棲息的鳥兒。
鳥兒聽罷松了口氣。它的聽覺遠超平常的鳥,他們說對了,它的確就是來偷聽的,大陸這幾年勢力變化也的確很大。
它在此之前對這位預選會長只是有所耳聞,現(xiàn)在,鳥兒對他只有滿腔的佩服,卻也有一絲絲害怕,剛回來就考慮到這么多東西,不知以后會是朋友還是敵人。
唐斯看到加侖上岸了,走上前去抱住了老友。后者看到他身后的一批親信全是生人,不由得在唐斯耳邊感嘆一句,“時間過得太快了,一轉(zhuǎn)眼五年就過去了。
“就連冒險家協(xié)會原來的那些高手也換了一批了吧。”
“這倒沒有,”唐斯松開加侖,加侖看到他眼中閃爍淚光,“我一直想等你回來之后退位,你不必擔心我會與你爭會長之位?!?p> “這幾年國內(nèi)想必發(fā)生了很多讓義兄頭疼的事,不妨一一跟我細說,只是會長之位,恐怕我剛回來,不如了解時局的義兄更合適?!奔觼雠呐奶扑辜绨颍ь^之余,他注意到一旁站立的伊林。
“不過,這位穿著樸素的兄弟倒是被培養(yǎng)得很有精神氣,請問他是?”加侖注意到他腰間的劍,十分精美。
“這位是我最得意的劍士下屬,介紹一下,他叫伊林,是目前的大陸第三劍士。不過他是天海來的。”唐斯笑著介紹道,臉上表情有些自豪,像小孩子被老師夸獎了一下?!八羌觼?..”
“不必介紹了,我認識他。”伊林笑著擺擺手,打斷了他,“加侖前輩,有空我很想跟你切磋一下。”
“有意思!一眼就看穿我心思了。多大了?”加侖大笑道。
“這孩子31了,他雖然劍術上與我們那一代的劍士比起來差了點,可這小子機靈著呢?!?p> “早就聽聞加侖先生是出了名的劍癡,早就想領略一番,機靈是有幾分機靈,但比起劍術在下自然不敢與黃金一代相提并論。”伊林謙遜笑道。“不過旁邊那位先生我卻不認識。”
“后生可畏啊。”加侖拍拍他的肩膀。
“我請你們?nèi)ズ染疲銈兞牧倪@幾年大陸都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可也要跟我說說,海上有什么事給我開開眼。胡天呢?怎么沒見那小子?!?p> “很不幸,胡天先生在前兩個月的航行途中叛逃了,船只在海上被我們擊毀了。胡天先生雖然該帶回國內(nèi)處死,可是并沒有在海上找到他,也許已經(jīng)死了。”金鷹忽然冷冷的說道。
伊林與唐斯臉色忽然一變。加侖忽然抹了抹眼淚,“抱歉,沒能把他活著帶回來?!?p> “那他侄子李寒呢?!?,唐斯攥緊拳頭。
“被他親手殺了?!苯瘊椑淅涞?。
唐斯忽然悲呼,“李耳,我對不起你!”
李耳是李寒的父親,在李耳死后,李寒本想與唐斯習武,卻被唐斯趕到海上去與胡天以及加侖研習劍術,只是沒想到...
伊林臉色也不好看了,胡天是他的師父,他最敬仰的人,怎么會叛逃...背叛冒險家協(xié)會。
“也許胡天沒被海淹...”金鷹試圖緩和氣氛。
“我們先去老地方喝酒吧。”加侖打斷了他。“我會把來龍去脈說清楚的。胡天這個人藏得真的太深了...”
鳥兒它看到他們走遠了,岸上下來的冒險家們被前來,它又開始歌唱了,看著太陽緩緩被——天色不早了。它飛回了圖書館。它并不好奇在海上發(fā)生了什么,剩下的內(nèi)容再繼續(xù)聽下去恐怕便有暴露的風險了。
它飛回到了宣政區(qū),有一棟高樓上面建著巨大的時鐘,它看到時間已經(jīng)快到七點了。前來讀書的人也緩緩從讀書館中離開。它回到圖書館中的那棵大樹下的一個大樹洞里,它開嘴后突然說了人話,“百師會無上榮光?!?p> 樹洞內(nèi)忽然響起了咔咔的聲音,原本封閉的樹壁忽然打開,出現(xiàn)了一條向上的通道。那通道盤旋著向上延伸,越來越暗,暗到看不清了道路。又飛了一會前方出現(xiàn)了一絲淡淡的光亮,隨著鳥兒越飛越高,黑暗也越來越少,當它最終飛到一個發(fā)著亮光的房間時,視野中的光明恢復了。
這是一個圓形的房間,四周樹木墻壁上掛著罩著玻璃罩的煤油燈,房間正中央是一個圓桌,四周擺著8個纏繞藤蔓的木椅子。
鳥兒進來后渾身羽毛忽然散落,撒下時散落成一個人形,旋即羽毛緩緩褪去,鳥兒變成了一個高瘦的男人。他顴骨很高,眼睛深邃,鼻梁高挺,眉毛淡淡的,下巴幾乎沒有胡子,刮得很干凈,頭發(fā)微卷。他右手托著一整只鳥的骨頭。他眼前的圓桌上只坐著一個人,那是百師會的現(xiàn)任會長高權。
高權開口了,“布蘭德,你探查得如何?”
布蘭德?lián)崦B骨頭上不存在的羽毛,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道,“不怎么樣,你所說的金鷹似乎在那兒。
“不過加侖說胡天死了,這倒好,少了個心腹大患?!辈继m德忽然想起什么,突然又直視高權了。他旋即背起手,鳥骨頭依舊在他手上正正的擺著。
高權不喜歡他那藍色的眼睛,因為他眼睛永遠不知道在看什么,但這卻也是高權最喜歡他的地方,因為他似乎總能注意到一些常人難以發(fā)現(xiàn)的細節(jié)。
“胡天死了,這倒有點意思。你覺得加侖這個人怎么樣?!?p> “跟你描述的沒差?!辈继m德又不背著手了,將鳥骨頭擺在正前方當著高權的面把玩起來?!安贿^如果要拉攏他,最好就今晚,因為唐斯找他喝酒去了,恐怕今晚就會把百師會從冒險家協(xié)會中脫離的事情告訴他。如果現(xiàn)在能找他陳說利害,那還有點機會?!?p> “那你今晚去和他聊聊吧?!备邫嘁幌蛳嘈挪继m德的判斷。
“我可沒什么把握能說服他?!辈继m德嘆了口氣,“但是你們沒法像我一樣從他手下全身而退。
“而且我還想見識一下他的劍術呢?!辈继m德笑了一下,轉(zhuǎn)頭走進一旁的另一個陰暗的房間,他打了個響指,煤油燈忽然亮起,他的眼前滿是各種動物的化石。他將鳥兒輕輕放在門口旁的一個柜子上。摘下墻上掛著的一柄由骨頭制成的劍后,布蘭德摸了摸一只鷹的化石,腰帶上的紫色寶石亮起,他的身體化作紫光,給大鳥注入了生命力。
大鳥化作一道紫光,飛速的沿著來路沖下了樓。
大鳥停在冒險家協(xié)會旁的一個酒館的屋頂上,隱約聽到了他們的聲音,只是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
布蘭德氣定神閑,聽清了他們所聊之事,大抵是加侖在敘述胡天如何背叛,以及他們在航行過程中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除了加洛林外的任何大陸——這倒是個新奇事。他沒有聽到金鷹的聲音,他很慶幸金鷹不在。
“沒有提百師會的事情嗎,還是在路上聊了呢。”布蘭德心里不斷地在猜測。
過了一會,他從他們口中聽聞了今晚加侖在哪休息。反正對海上發(fā)生了什么布蘭德也不是很關心,他便飛往了他們所說的加侖今晚所住的地方。早早潛入了房間中等待對方。
加侖喝醉了,被伊林攙扶著從酒館回來,而唐斯則是給了伊林與加侖獨自聊天的機會。路上,這位從前的大陸第一劍士毫無第一劍士的風范,也沒下午的謙遜,只是大談自己從前的英勇。伊林只是笑笑,送他到了房間門口。
到了房間門口,伊林正打算開門,卻被加侖制止,“我不喜歡別人進我房間,你先回去吧?!?p> “不,我得確保您的...”
“我堂堂第一劍士,可以自己開門。”加侖忽然推開伊林攙扶的手,正正站立,擺出拔劍的姿勢,嚇了伊林一跳,旋即又大笑起來,伊林緩過來后也跟著笑了起來。
看到加侖沒醉,伊林便放心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加侖看到他走遠,打開房門的同時悄悄的將劍拔出了一點,“不知來者是敵是友?!?p> 坐在沙發(fā)對面的凳子上的布蘭德正泡著茶,看到加侖進門,他手擺向桌子,做了個請的手勢,看到來者敵意不大,加侖放心的回到沙發(fā)上就坐。
“你是百師會的人么?!奔觼鐾茰y道。
“是?!辈继m德冷冷的回答,同時將茶倒入加侖杯子中。
“唐斯跟你說了么?”布蘭德問道?!拔覀儼賻煏侨绾吾绕鸬??!?p> “是如何背叛冒險家協(xié)會的?!奔觼隼淅涞靥嵝训馈?p> “喝點茶吧,醒酒?!笨吹郊觼鲂募保继m德提醒道。
“算了吧?!奔觼龌貞?,“我壓根就沒喝醉?!?p> “我們并不算背叛,”布蘭德,“只是接受了政府的招安。過幾年政府要是打下了森林聯(lián)邦與高山聯(lián)邦,那冒險家協(xié)會不被承認,被認為不合法是遲早的事情。只有百師會能活下來。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冒險家協(xié)會十分依靠百師會進行新人培養(yǎng),過去10年里,百分之70以上的新人由百師會全權負責培訓,失去了百師會,冒險家協(xié)會沒落也只是遲早的事。而且很多過去的新人對百師會并不反感,也許會倒戈也說不定。”
“你們好像是3年前獨立出去的吧。”
“對。”布蘭德喝了口茶,加侖跟著喝了一口,“并且以后不會再幫冒險家協(xié)會培訓新人了?!?p> “你說的事情我早就有所考慮了,但是我覺得跟冒險家協(xié)會的底蘊比起來,你們勝算可不大。況且你們現(xiàn)在只有八個人?!?p> “照您這么說,就算算上國家,你們冒險者協(xié)會的底蘊也頂?shù)妹??”布蘭德的眼神突然不游離了,緊緊盯著對方的眼睛。加侖的眼角微微瞇起,魚尾紋有些顯眼。
“當然。我無論是對唐斯,還是對自己都有這個信心?!?p> “那多說無益?!辈继m德站了起來,“茶算我送你了?!?p> 布蘭德看著加侖的左手似乎在緩緩下放至腰間劍柄處,忽然便感覺一陣凌厲的殺氣襲來,腦海中頓時閃過被劍刃劃破胸膛的畫面,瞳孔放大,下意識抽劍砍出。
“你的性格我有所耳聞,你是不會愿意就這樣吃啞巴虧的吧?”加侖微笑,緩緩將茶杯放下。側(cè)身一閃,躲過了布蘭德突然的襲擊。
加侖看著布蘭德的骨刃忽然化作鋒利的銀劍,“很有意思的能力。”
加侖測滾下沙發(fā),從腰間拔出劍刃,站直身子,緩緩逼近布蘭德?!斑@可是你先動手的?!?p> 布蘭德微笑,“閣下很有自信,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辈继m德轉(zhuǎn)身推開身后窗戶,徑直跳下。要知道這里可有30層樓高。
加侖跑到窗邊扶著窗臺一看,布蘭德早已化作大鳥飛遠。
“百師會?天邦會幫助百師會?嗯...”加侖回到沙發(fā)上,看著木沙發(fā)上被切出的深深的切口,緩緩坐下,拿起茶輕輕抿了一口,“抱歉了,我效命的組織比你們強太多了?!?p> 大開著的窗戶吹來陣陣涼風,加侖陷入了沉思。